李赫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屏住唿吸,身子微微一顫。


    不論是販夫走卒、商賈權貴,目光都聚集在中間昏暗的油燈處,麵露恐懼。


    被眾人這麽一看,屍油氣味更重,聞的多了有種惡心眩暈的感覺,本來就昏黃的燈光更暗淡了。


    “快熄滅了”


    恐懼過後,大夥稍顯疑惑,燈油似乎沒什麽變化,燈光雖然昏暗了些,但問題似乎不大,這位府主大人是否危言聳聽呢


    李赫卻沒有解釋,身體漸漸紙化,雙腳輕飄飄地浮起。


    淩瓊看了一眼盜屍燈,神色頗為凝重,望著明滅不定的燈火,忽地臉色大變。


    “大家小心,屍燈要滅了!”


    話音剛落,昏暗燈火便“啪”地一聲,忽然熄滅。


    整個草屋陷入死一樣的寂靜,沒有光芒,充斥黑暗,在屋子邊緣一雙雙詭異紅眼靜滯,開始轉動,瞅向一個個茫然而恐懼的百姓。


    當詭目齊齊注視一個方向時,雖然恐怖,卻也缺乏變化,嶺民心理有所接受。但當燈火熄滅,無數血目轉動,盯向食物之時,就截然不同了。


    “啊!”


    最先忍受不住的,是靠在外圍的那些人,他們拚命想要朝裏麵擠,但根本挪不動,隻能發出絕望的唿喊。


    比他們更慘的,是蓑草嶺府主淩瓊。


    他整個人瞬間變得像個蝦米,似乎有人給了他重重一擊,無數細針從四麵八方襲來,讓他痛不欲生。


    與此相對應的,是草屋破敗不堪,被血目自周邊侵蝕,無數稻草紛飛。施展秘術法陣的淩瓊,自然承受不住。


    李赫沒有看他,而是通過瑞息之道,觀察道兵的站位。


    由於屋子中間聚滿了人,因此苦茶道兵進來時被四散分開,但李赫並沒有讓他們雜亂地排布,而是各自一角,分列三方。


    隻因每一麵都有一人攜帶著關鍵的紙畫,作為壓軸手段。


    “出寶!”


    盾、刀、弩中各一位領隊,拋出別在腰間的紙畫。


    紙畫飛騰於空,並沒有落地,反而漂浮在人群外圍。紙張像是水墨畫一樣,在空中延申舒展,形成額外的畫卷。


    幾息之間,便形成一道紙畫包裹的格珊,如同酒樓中食桌旁的屏風,卻是蒼白無色的。


    這時,李赫行至淩瓊身邊,輕聲道:


    “放開束縛,讓那些詭東西進來!”


    不用說淩瓊也快堅持不住了,唿地一口氣收迴,整個人朝後踉蹌幾步,差點倒在地上。


    草屋頓時“轟”地一聲,頃刻間倒塌。


    血紅之目像是阻塞的血河,猛地衝了過來,洪流勢不可擋。


    那些血目越靠近,便越猙獰。甚至能看到眼球上一條條血紅的細線,暗黃的斑點,以及蒼白的晶體。


    中央處紅色瞳仁瘋狂轉動,充斥著貪婪之欲望,光是看著它們,就能感受到那份窒息。


    即使是身經百戰,有過數次應付噩兆的苦茶道兵,也心中打鼓。唯一讓他們還堅持著,不慌亂的原因,便是對府主李赫的信任。


    這麽多次劫難侵蝕,詭異各不相同,但李赫都能逢兇化吉,帶領大家走出艱險。


    再有就是在路途上,李赫便與道兵們講述過此次危機,讓大家有些許心理準備。


    共吃共喝,共享富貴,振興苦茶,保護家人安全。能做到這些,咋們這些衙兵,賣命給府主又如何


    眼神中逐漸透露堅毅,甚至隱隱磨刀向噩兆,在絕境中反倒有了一股士氣。


    淩瓊退後幾步,自然將眼下情形盡收眼底,不由大為驚歎。


    他自認為對掌兵有些手段,蓑草嶺衙衛們護送嶺民遷徙後,還願意迴嶺地與其共苦難,就能看出衙兵對他的認可。


    但在唿吸法視界內,此時蓑草嶺的衙兵們,護在油燈四周,勉強提著刀斧,麵露絕望,雙股打顫,沒有一絲抵抗的勇氣。


    這不怪他們,畢竟凡人之軀,麵對詭異恐怖的噩兆侵蝕,單憑刀斧如何抵擋。當他們自認為沒有抵抗的資格時,自然就會灰心喪氣,引頸就戮。


    要說衙兵膽小,都是上山擒熊打虎的好漢,各個喝酒吃肉,快意恩仇。早前與他一同突圍,無不奮力拚殺,道符結陣都做到好處,卻隻能白白丟掉性命,因此失了膽氣。


    可苦茶嶺的道兵截然不同,他們或許初始時沒有自家衙衛那麽高的素質,身手也差些。可經曆過一次次噩兆洗滌,漸漸有了一種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的氣質,麵對噩兆時的鎮定,是最難能可貴的。


    別說普通衙衛,就是掌控祥瑞的道士,若被恐懼嚇倒,死亡的機率會極速抬高。


    祥瑞隻能提高容錯率,但不能保證活下去。麵對噩兆災劫,真正讓道士們存活的,是在穩定的心態下去破解劫難。


    畢竟多數人遇到的噩兆,看似恐怖,實則品階較低,隻是難以找到它們的破綻罷了。


    如今的苦茶嶺道兵,已經有了一絲強兵的姿態,假以時日,恐怕能成為李赫的左膀右臂。


    紙畫鋪展瞬間,血目便衝了上來,在碰觸刹那,便爆裂開來,整顆眼珠像是被捏爛的柿子,一片鮮紅。


    整張紙畫被血紅浸濕,變得像是血布一般,有些地方甚至破破爛爛,要被炸開。


    可隨著時間推移,想象中的恐怖並沒有發生,每當一張畫破敗不堪,便漸漸地融入進遠景。若有人從外麵觀看,便能見得畫中有畫,渾身沾滿鮮血的牆壁慢慢凝聚成一個紙人,蹣跚地向畫裏走去。


    當紙人漸漸離開視線,畫紙凝成的牆壁,又可以吸收血目的衝擊,循環往複,不停地抵擋著噩兆侵蝕。


    可這樣的場景,圍三缺一,三波道兵分散在三側,自然隻能抵擋三個方向,最後一個缺口,便是淩瓊收束道力的路徑,但他身邊有李赫。


    無數血目衝襲過來,李赫紙手的每根指頭,又生出一隻小手,層層疊疊,布成一片細網,孔隙之窄連眼球都無法穿越。


    這是習自百手金創的術法,他無法直接利用祥瑞,但紙人與圖錄內祥瑞似乎又隱隱有種聯係,故而模仿金創的樣態,算是李赫的一種嚐試,如今看來,似乎缺了些靈動感,更多還是噩兆的力量。


    四麵八方的血目都被擋在紙牆及紙手外,嶺民們雖然恐懼,卻漸漸露出希望之色。這位大名鼎鼎地苦茶嶺府主,實力強橫無比,說不定真能解眼前危機。


    可李赫卻沒有放鬆,反而神色凝重起來。


    真正的“注視”,才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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