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錦星也不好刨根問底,說多了容易出賣張宇文,隻得說:“好吧,有事你隨時打給我。”鄭維澤掛了電話,已經生出現在走人的念頭:這個反差也實在太大了吧!可是他又花了威士忌很多錢…… 對了,想到錢的問題上,鄭維澤終於意識到關鍵問題並開始焦慮。 一旦拒絕與他交往,那要怎麽辦?迴頭把錢和禮物退還給他嗎?可我已經花了不少,按平台的規矩,用戶給主播打賞是沒理由讓退迴的…… 畢竟他們購買的是直播服務啊。哎…… 怎麽會這樣呢?鄭維澤現在悔不當初,早知道不該見他,讓這份美好存在於網上不就好了?自己為什麽這麽鬼迷心竅?很快,威士忌下來了,隻換了件外套。“這是我給你帶的禮物。”威士忌似乎用這短短的十分鍾調整了自己的心情,知道追女生不能著急,從包裏拿出一個音樂盒,說:“我在工廠裏自己動手組裝的。 你不讓我送貴的東西,說隻要有心意就行,喏,這個有心意了吧?”鄭維澤擰開八音盒,紅色的水晶心形盒裏,叮叮咚咚地傳來“永恆的愛”的旋律,音樂的力量是以感動了他。他也從包裏取出一個包裝好的禮物,那是在花市上給他買的“出入平安”的掛飾,雙手遞給威士忌。“我給你準備的。”鄭維澤說:“在廟裏求的。”威士忌看了眼,沒有拆,隨手收進兜裏,現在的他滿腦子隻有幹“她”這念頭,不住搓手顯得像隻蒼蠅,看著鄭維澤,隨即又笑了起來。“你餓了沒有?”威士忌又問:“我們去吃飯吧?我也沒吃早飯,餓得不行了。”鄭維澤笑著點頭,帶他離開酒店,到了自己訂好的一家餐廳,交出常錦星給的餐券,坐下與他就餐,總算摘下了口罩。 這下威士忌可以看清鄭維澤的下半張臉了,當即很是為“她”神魂顛倒了一番。鄭維澤本來沒有明顯的須,隻要聲音這關能過,其他地方便不容易露餡,他表現得盡量像個女孩,威士忌則對“她”的容貌與身材相當滿意,大獻殷勤,跑前跑後地給他拿食物。“你很高挑。”威士忌笑著說。“我是十六歲以後才長高的。”鄭維澤說。威士忌:“有你以前的照片嗎?我看看?”鄭維澤從手機裏翻出準備好的照片,發給威士忌,那是他小時候還看不太出性別時的舊照,以及小學時被姐姐們打扮成女孩子,穿著連衣裙的玩鬧照片,以鞏固威士忌的認知。 威士忌樂嗬嗬地看了照片,一直盯著鄭維澤看,隻挪不開雙眼,儼然已是墜入愛河的表現。鄭維澤則慢慢地吃著,他很餓,卻必須控製自己顯得像個女生般進食,不能大吃大喝嚇著威士忌,而且他漸漸地發現,自己仿佛習慣了看多幾眼之後,這家夥也不像剛開始醜。 畢竟先前網戀時,每天建立的感情基礎在此刻發揮了強大的作用,鄭維澤又有點不忍心在午飯後扔下他自己走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威士忌一直“老婆”“老婆”地叫。“我叫鄭錦圖。”鄭維澤給自己隨便起了個名字,說:“你呢?”“我姓楊,叫楊協。”威士忌答道:“你家住在哪兒?”鄭維澤答了,很快,他又發現和威士忌之間仿佛沒什麽可聊的,無論是編的還是真實的個人信息,他們早就在網上聊得差不多了,雙方都在絞盡腦汁地想話題,而鄭維澤更難受,他還要顧及自己沙啞的聲音,不能說太多以免讓威士忌生疑。“吃飯去做什麽?你吃飽了嗎?才吃這麽一點?”威士忌又問。“嗯嗯。”鄭維澤點頭,又揚眉,問:“你想去哪?”威士忌:“你平時喜歡去哪,我們就去哪,我來過好幾次江東,什麽都不做也可以。”鄭維澤陷入了思考中,看上去像是在思考可以帶威士忌去的地點,實際上則是在想,到底什麽時候抽身離開?他是專門來看自己的,扔下他離開又很不合適…… 鄭維澤實在是太為難了。“要麽逛逛商場?”威士忌說:“你想要什麽?我帶你去買衣服?你喜歡包嗎?我給你買個包吧,或者首飾?”鄭維澤忙擺手示意不用,心裏又有點感動,威士忌就這樣慢慢的,一點一點,又把分數加迴來了少許,讓他屬實難以取舍。“去公園裏曬太陽吧?”鄭維澤提議道。“好啊。”威士忌答道。恰好今天陽光很好,午後,鄭維澤帶著威士忌沿江邊走了走,他沒怎麽穿過高跟鞋,走路很不舒服,腳背酸痛不說後跟還起泡,偏偏又沒帶ok繃,痛苦不堪地走了幾百公尺,打算就近選個地方。可見男扮女裝和真正的女孩子,在生活細節上依舊有許多區別。江南與江北的交界處正是江灣路,江畔有一個很大的廣場,旁邊則是陽光燦爛的市政公園,不少小孩在這裏放風箏,鄭維澤便在公園裏選了個地方坐下,脫下高跟鞋。公園裏到處都是情侶,威士忌讓鄭維澤枕在他腿上,鄭維澤卻不想,隻得側枕著,威士忌又伸手捋鄭維澤的頭發。 場麵很溫馨,鄭維澤卻提心吊膽,生怕他把自己的假發揪下來。“你的生意順利嗎?”鄭維澤問。“還行吧。”威士忌說:“就那樣,賺不到大錢,不過要養你嘛,夠了。”鄭維澤有種錯覺,他們就像真正的異性戀人一般,已經談了有一段時間的戀愛,卻因為工作原因不得不異地,如今正在享受這得來不易的相聚時光。“你什麽時候來我家?我媽一直想見見你。”威士忌又問。鄭維澤沒有迴答,威士忌又說:“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接受。”“知道很難接受你還說?”鄭維澤嗔道。“可是最近我腦子裏一直在想,控製不住的想。”威士忌說:“我想娶你,老婆,我想和你結婚,結婚以後你就搬到我家來住,或者你想在江東也可以,我媽說等我結婚,就給我在江東買套房,到時我在這裏拓展生意業務,你什麽也不用做,也別直播了,倒不是吃醋……”威士忌現在正陷入了直男的習慣性思維中,不停地自我感動,自說自話地繪製著他們未來的藍圖,從這一點看來,倒是與霍斯臣有幾分相似之處。鄭維澤沒有迴答,隻是充滿了感動地聽著。“…… 我是心疼你經常熬夜,身體也不好。”威士忌說:“你看,流感一來,你就被傳染了,你要養好身體,給我生幾個小孩……”威士忌一邊說,一邊摸著鄭維澤的背,幾次順手從他的腰滑過去,意圖襲擊他的胸部,都被鄭維澤防禦住了,他便改而揪鄭維澤胸罩的背扣玩,鄭維澤一邊感動,一邊緊張,打開他的手。“不要這樣!”鄭維澤有點生氣了:“說話就好好說話不行嗎?”“你在聽嗎?”威士忌一怔,繼而說。剛才那句情急下的“不要這樣”,有幾分男生的嗓音,但威士忌很快認為自己是產生錯覺。“在聽呀。”鄭維澤又稍稍躺下去。威士忌:“你願意嗎?”鄭維澤還是沒有說話,伸手到背後固定好被扯鬆的胸罩背帶,威士忌要幫忙,鄭維澤卻無論如何不讓他動手,突然一下他很緊張,因為他的假奶歪了,正順著他側躺的姿勢滑到了腹部上。鄭維澤:“……”威士忌:“怎麽了?”鄭維澤:“沒…… 沒什麽。”鄭維澤把手伸進衣服裏調整,又說:“不許看!”“好好。”威士忌笑著閉上雙眼,他以為鄭維澤會親吻他,但他沒有,鄭維澤飛快地調整了假奶的位置,忐忑的心情才放鬆了少許。“你什麽也不用做。”威士忌說:“家務我會請人,你隻要照顧好孩子們就行,我想要一個男孩,一個女孩,我們一定會好好地養他們,最好都長得像你,你長得好看,個子又高……”鄭維澤不知道為什麽,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們當初談戀愛時,也是這樣的吧?第一天搬進江灣路,他希望的就是這種生活,而威士忌想給他想要的一切,未來正在朝他招手。下午四點,鄭維澤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走了,再說下去,他就要哭了。“你要迴去了?”“對,我有點不舒服。”鄭維澤說:“喉嚨還沒好,可能有點發熱。”威士忌:“我去照顧你,你生著病,沒人管怎麽行?”鄭維澤好說歹說,離開市政公園時再三承諾能照顧好自己,讓威士忌迴酒店等,明天他會來找他,至於明天,誰知道呢?到時再找借口吧,新的一天,新的借口,要找借口總有辦法。威士忌一會兒要讓“她”吃了晚飯再迴去,一會兒又要買便當,鄭維澤此刻心如亂麻,心情如坐雲霄飛車般忽上忽下,聽著他動人的關懷與情話,就覺得他是自己的良人;不斷下滑的假奶又時刻提醒著他們不可能…… 他走了一段路,索性把高跟鞋脫了下來,因為磨得實在太疼了,他穿著黑色的厚連褲襪在路上行走,這對威士忌這個直男來說更是致命誘惑,他一直尾隨著鄭維澤,鄭維澤卻隻想趕緊甩開他。他們站在路邊,鄭維澤要給他打車讓他趕緊迴酒店,自己再沿著江灣路走迴去,威士忌卻說:“錦圖,我的老婆。”鄭維澤站在午後的陽光之下,驀然轉頭。突然間,威士卡拉住他的手,吻了上來。鄭維澤:“!!!”鄭維澤猝不及防,推開了他。“你沒有看上我,是不是?”威士忌的眼神裏充滿了失望。鄭維澤:“沒有,隻是…… 我有點害怕,你太…… 太直接了……”威士忌:“你喜歡我嗎?我認真地問你。”鄭維澤看著他的雙眼,這一刻,他完全忘記了別的事,他已經很久沒有被人愛過了,居然在這個春夜裏,在一個直男的麵前,重新找到了被愛著的感覺。鄭維澤看著他的雙眼,片刻後,威士忌突然懂了他有戲!緊接著,威士忌一手摟著鄭維澤的腰,再次吻住他。 這次鄭維澤沒有推開,他沉浸在角色裏,反而摟住了威士忌的脖頸。這是鄭維澤平生第一次,認真的,正式地在戀愛裏接吻,是的,他從小到大就沒有碰上過兩情相悅的情景,活了二十歲,他愛上的那些人,從來沒有真正地愛過他,他的單戀永遠落空,性生活則全靠約炮,哪怕別人給他一個吻,也隻是常錦星式的渣男鼓勵。 約炮得到的那些吻又都是逢場作戲,過後各迴各家。唯獨威士忌的這個吻,真真正正地寫滿了“我愛你”,鄭維澤感受到了,他的眼角留下了淚水。 哪怕對方不合他的心意,他也在這一刻動了感情。但緊接著,威士忌滿臉愕然。“這是什麽?”威士忌問。鄭維澤:“……”威士忌起先摟著鄭維澤,兩人身體緊緊貼在一起,旁若無人地親吻,他很快就硬了並打算伸手揉一下鄭維澤的胸,但他感覺到了有什麽東西頂著自己。因為鄭維澤也硬了。“操。”威士忌伸手摸,短短半秒內,表情經曆了從茫然到明白,再到震驚。鄭維澤完全忘了,趕緊與他分開,威士忌馬上明白到自己被欺騙了,而且還剛與一個男人或是有雞雞的女人親了嘴!“操!你是男的?操!”威士忌睜大了雙眼。鄭維澤怔怔看著他,威士忌伸手來抓,仿佛想確認,鄭維澤卻哭了起來,不住躲開。“操你媽!”威士忌的精神頓時崩潰了,怒吼道:“我操你媽!我操你媽!你什麽騙我!”鄭維澤:“不是的…… 你聽我解釋,我不想騙你……”威士忌衝上前,抓住鄭維澤,鄭維澤轉身要跑,威士忌拖住了他的包,東西掉了一地,鄭維澤轉身想撿,說道:“別這樣!這是外麵!我找個地方向你解釋……”“我操你媽!”威士忌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朝鄭維澤拳打腳踢,鄭維澤在地上撿東西,挨了他一腳,站起來要跑,暈頭轉向又挨了他一拳,腦袋裏嗡嗡作響。“喂!給我住手!”一個聲音響起。鄭維澤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這裏是公園的後門處,平時很少有車經過,再轉過一條路就是江灣路,但此刻一輛奔馳停在路邊,一個身穿越野服的男人停了車,從駕駛座上衝下來。“你幹什麽!”那聲咆哮如雷貫耳,居然是霍斯臣的聲音。鄭維澤被揍得眼睛充血,還在流鼻血,隻見霍斯臣衝來,一把將威士忌推到旁邊,拉起鄭維澤,說:“你沒事吧?”霍斯臣沒有認出鄭維澤,他隻是來江灣路給張宇文送手機的,路過公園時,居然看到了一個男人正在毆打另一個女人,無論他們是什麽關係,霍斯臣都無法容忍,於是當機立斷下車,沒想到卻救了鄭維澤。“我操!”威士忌吼道:“管你屁事!仙人跳嗎?”威士忌衝上前,要揪出躲在霍斯臣背後的鄭維澤,霍斯臣卻突然拉開架勢,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攔腰前抱摔,將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這招極其帥氣且做到了令敵方人鞋分離的震懾效果,鄭維澤頓時愣住了。威士忌秒慫,爬起身,一瘸一拐地找到自己的鞋,穿上,帶著驚懼注視高大的霍斯臣,片刻後什麽也沒說,轉身跑了。霍斯臣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一點,今天他本來就很煩,幾乎要用“狂躁”來形容,也是威士忌倒黴正撞上。但哪怕如此,他下手依舊有分寸,沒有出拳揍威士忌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