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包房裏的氣氛不再像之前那麽濃烈,多為幾人紮堆竊竊私語。是以,紀言信和戚年的竊竊私語也並不引人注目。

    周欣欣邊挑著螺絲肉,邊向主編打聽現在的行情。被搭住手彎搭話時,她還一臉愕然地咬著螺絲肉。

    顯然也是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搭話的姑娘抿嘴笑了笑:“你好,我是千木的經理。”

    周欣欣把螺絲肉一口咽下去,看了眼斜對麵坐著的戚年,微微頷首,腦子裏卻在飛速地搜尋著和“千木”有關的信息。

    “公司不大,你大概沒聽說過,我是跟著來見見世麵的。”大概是看穿了周欣欣的想法,她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千木公司:“就是你們口中常說的中介。”

    中介,顧名思義就是一座橋梁。通常的操作方式是低價購入版權,比如十萬購入影視版權,稍微包裝一下高價賣給影視公司。還有一種就是這邊和版權擁有者確定報價和條件,再牽線影視公司,賺取高額的差價。

    周欣欣了然,用紙巾擦了擦油乎乎的手指,客套地微笑。

    今晚不論是誰,都看到葉長安毫不掩飾對戚年的興趣。千木作為一家中介公司,自然不會蠢到以為自己會有機會拿下七崽作品的代理權。

    她隻是旁敲側擊地問起圈內的行情,比如各類畫手的版權報價等。

    周欣欣聽她說她是因為有喜歡的畫手才入了這個圈子,一開始還耐心地解答著。可越聊越發覺姑娘似乎沒帶多少情商,忍不住打斷:“你說話都這麽直接的嗎?”

    那姑娘愣了一下,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她的不悅,格外耿直地點點頭:“我平時說話就是這樣。”

    周欣欣輕歎了口氣,腹誹:“那你們老板也是心夠寬。”

    直到——

    那姑娘自己說順口了,脫口而出一句:“你們家的七崽和榮品文化的路清舞關係很好嗎?”

    周欣欣一口嫩魚肉剛咽下去,差點嗆到。迴頭看姑娘的眼神,震驚又詫異:“誰跟你說的?”

    姑娘一頭霧水地看著她:“不好嗎?可前陣子我在微博勾搭路清舞的時候,她給我推薦了七崽呀。還說她的風格偏韓係,很撩少女心……”

    周欣欣越聽臉色越難看:“她還跟你說什麽了?”

    “還說七崽的作品可操作性強,之前不是有一部漫畫改編的周播劇火了嗎?她還直接傳給我那部劇的選題表,說

    修改下就能直接用。”說到最後,在周欣欣怒火暴漲的眼神裏,姑娘的聲音都低不可聞。

    她怯怯地看了周欣欣兩眼,有些緊張:“我說錯話了?”

    “嗬。”周欣欣冷笑一聲,拍了拍姑娘的肩膀:“沒有啊,我還要感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話落,她轉頭盯了眼在席間左右逢源談笑風生的路清舞,捏起拳來。

    周欣欣在影視圈的人脈今年才剛發展起來,能力有限。認真說起來,她能邁入這個圈子,全靠戚年。

    戚年不愛寫故事大綱,不愛分析市場。畫畫對於她而言,就像是自己圈出來的小世界。她在這個世界裏和她的小天使分享她創造的故事。不招惹是非,也不非議他人,自得其樂。

    這種性格導致她各項發展都是順其自然,前兩年還沒有ip這個概念時,漫畫的影視化在國內有限。近兩年作品改編帶動的ip熱,讓聯係戚年要版權的人越來越多。

    戚年借口自己什麽都不懂,把這個攤子直接丟給她,意外地讓她邁入了這個新領域。

    戚年的《美人宜修》開始連載後,她的知名度暴漲,想簽戚年全版權的大有人在。

    迴絕了幾家看著就不太靠譜的公司後,竟有流言說戚年《美人宜修》的版權不值錢,因為是照著之前大火的那部漫畫改編來畫的,是複製粘貼。

    不過那時候聯係周欣欣的影視公司還有不少家,尤其還有葉長安的工作室,她就沒多想。結果……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周欣欣一把勾住正要尿遁的姑娘,笑得格外善良美好:“你把你和路清舞的聊天記錄截圖給我,怎麽樣?”

    那姑娘臉色都不對了,抗拒地搖頭。

    “這樣。”周欣欣敲了敲桌麵,壓低了聲音和她打商量:“你開著聊天記錄,我趁你去衛生間的時候動了你的手機,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之前不說有喜歡的畫手?不論是誰,我一個月內給你要到親筆to簽給你寄過去怎麽樣?”

    五分鍾後。

    周欣欣黑著臉把手機收起來,惡狠狠地磨了磨牙,推開椅子走到路清舞旁邊的空位上,一屁股坐了下去。轉頭對上路清舞有些冷漠凝滯的表情時,露出八顆牙的標準笑容,朝她舉了舉杯:“有事請教下路老師。”

    不高不低的聲音,讓半數人的目光都凝聚了過來。

    戚年已經拎起包準備提前走人了,聞言,看向一臉不善的周

    欣欣,皺著眉頭又坐了迴去。

    之前還提醒她小心路清舞耍陰招,眼看著可以風平浪靜地結束了……怎麽周欣欣自己撞槍口上去了?

    她疑惑地轉頭看了眼主編,見他也是不明所以的表情,瞄了眼周欣欣麵前的酒瓶。

    沒喝多少……排除耍酒瘋的可能性。

    也不是生理期……也排除因為暴躁想找人打一架的可能性。

    剩下唯一一個合理解釋就是受刺激,單純想欺負迴來。某些時候,周欣欣在麵對路清舞時,比她要更不理智。

    察覺她突然冷卻下來的情緒,紀言信搭在她椅背上的手,輕輕地拉了一下她的後領。等她轉頭看過來,才壓著聲音詢問:“怎麽了?”

    “說來話長。”戚年歎了口氣,小心地遮掩起眼裏的情緒,握住他的手指:“再待一會,就一小會!”

    手溫溫熱熱的,這麽交纏著,還能隱約地捕捉到她手腕上跳動的脈搏。一下一下,節奏清晰又明快。

    紀言信看著她白皙纖細的手指良久,才“嗯”了聲,迴敬:“晚了迴不去了大不了就在這開房。”

    戚年剛投入的沉重心情還沒發酵幾秒,被紀言信一句話成功擊碎……

    倒地不起。

    周欣欣是一時衝動才坐在了這裏,還來不及心生退意,突然想起下午時,戚年克製忍讓的畫麵。腦子一熱,立刻在心裏把路清舞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壯壯膽。

    路清舞知道來者不善,先擺出一副低謙的姿態,看了眼戚年,笑了笑:“你是七崽的編輯吧?什麽問題,你說。”

    周欣欣斟酌了一下,道:“先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開門做生意講究一個誠信問題,對生意人來說誠信擺在首位。同理,口碑對於作者而言也是門麵,你覺得惡意敗壞作品口碑這種事缺不缺德?”

    路清舞毫不迴避地迴視她,輕笑:“你是說我惡意敗壞七崽的口碑嗎?”

    周欣欣還沒來得及迴答,路清舞又一聲低笑,雖壓低了聲音,可豎起耳朵聽的人哪能聽不清她一句輕飄飄的反問:“她還有口碑可言?”

    那嘲諷的語氣,氣得周欣欣頓時血壓飆升。捏著酒杯的手指一緊,十分克製才壓下把紅酒潑她臉上的衝動。

    紀言信的眉心微蹙,凝眸看了眼正笑得格外明豔的路清舞,眼底寒光驟聚。那生人勿進的氣場一開,周身的溫度驟降,莫名就讓人覺得背脊生寒。

    戚年緊抿起唇,被那些或審視或好奇的視線盯著,有些難堪,也有些窘迫。

    就在周欣欣思考著要不要把截圖甩在路清舞的臉上,扳迴來時,一個冷清得幾乎冷淡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響起:“為什麽不正麵迴答她的問題?”

    低沉的嗓音,隱含著一絲壓迫,讓人不得不心生臣服。

    路清舞一轉頭,就對上紀言信毫無情緒的眼神,涼薄的,深邃的,像古井,越是無波越是沉斂壓迫。

    她心頭一跳,有種被壓得喘不上氣的感覺,暗暗心驚下,略一思忖便順著迴答:“是挺缺德。”

    紀言信反手扣住戚年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膝上,低著頭,像是毫不在意僵滯的氣氛,認真地打量著她的手指。

    戚年的手很纖細,骨節分明,勻稱又協調。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泛著淡淡的亮光,唯一缺憾的,大概就是指根發白的半月痕微弱,無名指和小拇指毫無半月痕的蹤跡。

    他皺眉,抬眸狠狠地暗盯了戚年一眼。

    還在感動的戚年接收到他很是不悅的眼神時,頗有些莫名其妙。

    戚年還滿頭霧水地迴想自己幹了什麽惹他不高興的事,紀言信又慢條斯理地問了一句:“那你剛才那樣毫無緣由,算不算缺德?”

    路清舞被他威懾的眼神看得說不出話,到了嘴邊的“幾年前七崽抄襲我的事人盡皆知,我說她沒有口碑還是我錯了”這句話徘徊了幾次愣是不能理直氣壯地說出口。

    路清舞有些局促地喝了口紅酒緩解嗓子深處湧上來的幹渴,暗自鎮定了片刻,知道不能和這個男人硬碰硬的來,很識時務地低聲道歉:“對不起,我是無心的。”

    紀言信無動於衷。

    他向來沒有耐心應付女人,實在是她那一瞬間的低頭有些刺眼,舍不得她被欺負被奚落被猜疑,這才摻和進來。

    這麽容易就聽到道歉,還真是沒有什麽成就感。

    尷尬的沉默裏。

    戚年笑意盈盈地凝視著紀言信,用指尖輕撓了一下他的手背,旁若無人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先走吧?”

    紀言信不置可否,剛隨著她站起。下一秒,就聽戚年毫不客氣地說:“一直不迴應是覺得沒有必要。可現在才發現,我的沉默會被解讀成默認,退讓。所以這些年,你才心安理得地以一副受害人的姿態肆意抹黑我。你一句無心輕描淡寫,那如果刻意,是不是又要像四年前那樣

    ,逼我刪號自殺?”

    “路清舞,你還是那麽自以為是。”

    作者有話要說:默默地數了一下自己的半月痕……一二三四……

    謝謝賞雷的妹紙~~~

    把每隻都壓進懷裏麽麽噠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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