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路清舞出現的附近就是榮品文化的展館,她一駐足,慕名而來的粉絲全都看了過來。那些或打量或探究的眼神,真是讓人覺得窒息。

    然而,短暫的沉默後。

    戚年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在路清舞有些詫異的眼神裏,輕輕地握了一下她的指尖:“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

    路清舞怔了片刻,問:“不想見到我嗎?”

    戚年挑眉,輕笑,咬字清晰地迴答:“不想。”

    她把雙手插|進|口袋裏,麵上淡定從容,手心卻微微有些發汗。

    路清舞表情不太自然地笑了笑,隨口問起:“我記得,你一向不喜歡熱鬧的地方。今天怎麽過來了?”

    戚年心裏暗諷:幾年前就撕逼了,這麽多年視而不見不聞不問,現在裝什麽舊友重逢?

    但無論心底怎麽吐槽,表麵的功夫依舊要做。

    現在不是在私底下,她想翻臉就翻臉。如果真這麽做,不用明天,晚上微博就會徹底炸開。

    她如今,早已不是當初隻能被拿捏的小透明。

    用力地捏了捏手心,戚年裝作不經意地瞄向榮品文化的展館,岔開話題:“聽說今天是你的新書發布會?”

    路清舞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過,和善地提出邀請:“要一起過去嗎?”

    “不了。”戚年彎了彎唇角,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有些銳利地盯了她一眼:“我沒這閑工夫。”

    後麵那句話她的聲音壓得極低,見路清舞目光複雜地看過來,純良無害地笑了笑,抬手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很大度地祝福:“新書大賣。”

    周欣欣急匆匆地趕過來,看到兩個人格外“友好”的一幕,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雖然她這一路疾跑,滿腦子都在預演戚年忍不住把人揍了之後她要怎麽公關怎麽應對,還不停地祈禱戚年千萬別被路清舞那小婊砸激怒留下把柄……可直到親眼看著她淡定從容地麵對路清舞,落落大方不計前嫌的樣子,有那麽一刻,寧願戚年可以不這麽理智。

    曾經被逼到差點自殺“七崽”這個化名,那完全是一見麵就要幹一架的大仇啊!哪能真的就……雲淡風輕不計前嫌了!

    周欣欣輕吐出一口氣。正了正衣領,把檔案袋抱在懷裏,裝作隻是中途去了一趟衛生間迴來:“七崽,可以走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

    戚年剛轉身,被周欣欣挽住胳膊:“從衛生間出來就不見你,找了你一路。要是你在這裏走丟了,我迴頭得被主編大人鞭屍掛牆頭。”

    話落,她笑眯眯地抬起頭,裝作剛看到路清舞一樣,微微頷首。

    人群裏已經有不少人都在猜測戚年的身份,被周欣欣開口一證實,有些詫異也有些驚喜。似乎是沒料到,她會出現在這裏。

    路清舞收迴打量的目光,也點了點頭:“那我先迴去了,晚上見。”

    晚上見?

    戚年皺著眉頭看了周欣欣一眼,無聲地用眼神詢問:“什麽情況?”

    周欣欣剛要解釋,眼看見已經有人舉起手機要拍照,挽著她就轉身離開,這裏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

    戚年暫時還沒有公開露麵的打算,會館是不能迴去了。周欣欣就哄著她去主編的車上等著。

    再等一小時,該結束的結束,約好的有個飯局。除了蔓草分公司那人精一樣的主編,代理各項版權的經紀人,還有一些影視公司負責影視版權的代理人。

    出席的不止戚年這個漫畫圈的,還有不少作者圈的大神。她也是剛剛才知道,路清舞也在今晚飯局的受邀之列。

    戚年聽到這個消息後,心裏的情緒複雜得都能煲一鍋雞湯了。

    周欣欣陪著她在車裏坐了一會,小心地觀察著她的臉色,等那陣明顯不悅的青白漸漸褪去。知道她是已經消氣了,這才敢問:“渴不渴?要不要我去給你倒杯水?”

    戚年心裏的抵觸情緒還很強烈,也沒聽清楚周欣欣說了什麽,點點頭:“去吧。”

    周欣欣輕手輕腳地邁出來,關上車門前,還有些不太放心地確認:“你不會丟下我跑了吧?”

    戚年這才抬起眼,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問:“我像這種人嗎?”

    周欣欣擺出一副“是你自己要問我的啊我隻是實話實說”的表情,有些為難地點點頭:“你之前就跑過一次。”

    戚年努力地迴想了一下……哦,想起來了。周欣欣這個智商感人的家夥,之前還給她介紹過男朋友。結果戚年沒去,黃了。

    想到這,戚年立刻齜起白森森的牙嚇唬她:“你還敢提!”性質能一樣嗎!

    周欣欣縮了縮脖子,關上車門就溜了。走出幾步,這才揉著嘴角笑起來。

    今晚的飯局無論是對誰而言,都是一個機遇。戚年好歹也在這個圈子裏混跡

    了多年,知道這種飯局,名義上是大家一起吃個飯認識認識。但很多資源,渠道,就是從飯桌上,言談間打開的。

    周欣欣之前怕她拒絕,還聳人聽聞地給她科普過。去年這個飯局上的影視版權交易超過了千萬,簽走了兩個大ip,還有一個當紅作者的暢銷書。

    她知道戚年雖然對金錢有追求,但誘惑還不夠大,就往“身價”“話語權”“地位”上引……還真讓戚年心動了一把。

    因為周欣欣知道,當年的事對於剛入畫手圈沒有地位,沒有身價也沒有話語權的戚年而言,是多大的一個打擊。

    車裏的暖氣足,待久了有些悶。

    戚年開了車窗透氣,吹了一陣地下車庫裏的冷風,早晨被壓下去的頭疼又被引動。她關上車窗,有些煩躁地摸出手機。盯著通訊錄裏紀言信的名字良久,撥了個電話過去。

    紀言信正陪著老爺子在東籬看戲,手機震動,他拿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和老爺子交代了聲去外麵接電話,這才握著手機離席。

    戲台子搭在東籬山下一處私人的會館裏,會館的主人和老爺子一般年紀,把這個私人會所布置得像北巷古城的園林,古香古色,極富有韻味。

    戲台子的院外高台上不知道種的什麽花,吐著豔色的花蕊,在微風中輕輕地搖曳著。

    紀言信拈了一朵在指尖把玩,就斜倚著石門,接起電話:“戚年?”

    戚年都準備掛斷了,聽到他的聲音,又趕緊湊迴耳邊,輕聲埋怨:“我還以為你不接我電話。”

    “陪老爺子在看戲,戲台太吵聽不清你的聲音,所以走出來才接。”紀言信輕捏了一下兩側的太陽穴,他對戲曲的欣賞能力實在有限,陪著老爺子聽到現在,頭疼得不行。

    “看戲?”戚年的眼睛一亮,好奇地問:“z市哪裏能看戲?”

    “東籬山。”紀言信鬆開手,看著被他壓在指尖的花朵縮迴去,看著遠處的落日,眯了一下眼睛:“喜歡?”

    “喜歡啊。”

    以前還小的時候,戚年的寒暑假都在奶奶家過。奶奶住的小鎮,經常會搭起戲台子,請戲團的來唱戲,一唱唱七天甚至更久。

    她總是被奶奶抱在懷裏一直聽到兩眼皮打架,等結束時,被裹著小棉襖坐在奶奶三輪車的後座上,就著夜色一搖一晃地迴家。

    “我奶奶以前還讓我跟著鎮上那個圖書館的館主學唱戲,結果我剛被送過

    去,就因為嗓子不行被打包退了迴來。”

    ……

    紀言信靜靜地聽著,偶爾她停下來時,又不動聲色地拋出一個問題讓她可以繼續說下去。

    聽著她溫軟的語調,眸色卻一點點沉下來。

    他知道,她不開心了。

    上次聽她這麽喋喋不休的還是開學那晚,為了李越和劉夏的事情。他送她迴家之後,她就是這樣邊洗著草莓邊說話來轉移注意力。

    想著她埋著腦袋,紅著眼眶的樣子,紀言信突然就有些心疼……舍不得她難過。

    這種陌生的情緒在胸腔內聚集發散,讓他有片刻的怔愣。但,也隻不過一瞬。

    他抬腕看了眼時間,估摸著老爺子看完戲,和老朋友吃過飯最早也是晚上八點了,沒再猶豫,抬步往停車場走去。

    戚年和他沒有中心地閑聊了半個小時,心裏一直積鬱的悶氣不知不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這時才開始反省:“我是不是占用了你很多時間?”

    “能占用我時間的除了工作就是女朋友,你屬於哪種,嗯?”他的聲音低沉,又故意地揚著尾音“嗯”了聲,就是篤定她吃這一套。

    果然,那端的唿吸聲亂了亂。

    再開口時,戚年的聲音已經小了好幾度:“你沒事別撩我啊,不然……”

    說是警告,語氣卻軟得像在撒嬌。

    周欣欣給戚年溫了旺仔迴車裏,打開車門剛叫了一聲名字,就發覺她在打電話,立刻放輕了動作,關上車門。

    周欣欣掰掉易拉罐上的拉環,又插上了一根吸管,把牛奶遞給她,示意她趁熱喝。

    戚年低聲說了謝謝,也不好晾著周欣欣繼續煲電話粥,正打算結束通話。紀言信先問道:“要不要先掛斷電話?”

    戚年咬了咬吸管,很輕的“嗯”了聲。

    路口紅燈。

    紀言信緩緩停下車,換隻手拿手機:“想我的時候準你發短信騷擾我。”

    作者有話要說:能占用我時間的除了工作、碼字就是小天使,你們屬於哪種,嗯?

    抓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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