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三秒後,紀言信又追了一條短信。

    “我在樓下。”

    迴、迴來了?

    就這麽……毫無預兆,悄無聲息地迴來了?

    戚年腦袋空白了幾秒,下意識跑到窗邊,拉開窗簾往下看。

    時間還早,公寓樓進進出出的都是住戶。

    一輛車就停在公寓樓前的路燈下,暖色的燈光像是給奶白色的車身鍍上了鎏金,在夜色裏微微發亮。

    那輛車的車窗半開,車燈正在一閃一閃的亮著。

    並不是紀言信的車。

    沒時間換衣服,戚年看了眼鏡子裏穿著粉色兔子睡衣的自己,想起在北巷古城客棧的那晚,他站在樓梯上看自己的眼神……

    自暴自棄地想:如果他敢皺眉,她就……她就以後都不穿兔子睡衣了!

    電梯一直在底樓上不來,所幸樓層也不高,戚年幹脆從樓梯跑下來。

    樓梯間的燈光有些暗,戚年跑得急,好幾次差點沒看清台階,嚇得心髒似乎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一直砰砰砰地劇烈跳動著。

    她扶著扶手深唿吸了幾次,努力地平複下過快的心跳和急促的唿吸。

    到最後不止沒能鎮定下來,反而一想起他就在外麵的那輛車裏等她,就控製不住地……繼續砰砰砰。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戚年懊惱地隻撓頭。

    她設想的久別重逢明明是她精致地妝點過,去機場接機。在z市機場那麽多人裏,一眼發現推著行李車信步走來的紀言信……

    戚年甚至都設計了好幾種場景設置,比如他反應冷淡的話,她就體貼乖巧地走在他的身邊。安靜的,不要發出聲音……送他到家門口,很懂事地讓他趕緊去休息,自己迴去。

    如果接機不太方便,她可以提前拎上山藥骨頭湯去他家裏等。飛機餐不好吃,她把戚爸拿手的骨頭湯拿出來,肯定能鮮掉他的舌頭……

    再不然,隔天再見。他迴來那晚一定要打電話約第二天的晚餐,訴訴相思之情。

    但現在……所有能夠好好表現下自己的計劃都被打亂,連一點都沒挨著邊。

    戚年推開門。

    樓上曾經把被單掉進她陽台裏的單身帥哥正拎著一袋草莓往裏走,不經意間看見戚年,腳步一頓,立刻慢了下來,和她打招唿。

    戚年也笑了笑,很客氣地迴應:“下班了?”

    “嗯。”他笑了笑:“剛下班,你要出去啊?”話落,又想起什麽,晃了晃他手裏拎著的草莓:“在門口的水果店買的,等會我洗好了,放你門口空置的鞋架上。”

    戚年“啊”了一聲,有些意外:“謝謝啊,不過不用了,我早上剛買了一斤……”

    話還沒說完,短促又響亮的喇叭聲響起。

    戚年循聲看去,原本停在路燈下的車往前滑行了一段距離,就停在公寓門口,駕駛座那側的車窗徹底降下來。

    紀言信沒什麽表情的看過來,朝戚年勾了勾手指。

    無聲的邀請。

    戚年彎唇笑了笑,也不解釋,隻說道:“那我先走了啊。”

    戚年樓上那帥小夥一臉鬱悶地看著她一路小跑到車前,彎腰和車裏的男人說了句什麽,就繞過車前坐進了副駕。

    車門關上,駕駛座那側的車窗也隨之升起,很快,車輛就消失在了公寓樓前。

    紀言信順著路標把車開到小區露天的停車場裏,隨意地占了個車位停進去:“停一會應該沒事?”

    戚年腦子有些打結:“應該沒事……我以前還停過一下午。”

    她的聲音有微弱的,幾不可查的緊張。

    紀言信轉頭看她,出來得匆忙,她的衣服沒換,是上一次在北巷古城的客棧見她穿過的兔子睡衣。

    停車場隻有路口有盞燈,昏暗的光線下他看不太清,但估計……她腳上是一雙同色係又毛茸茸的拖鞋……

    就這麽喜歡粉紅色?

    戚年察覺到紀言信在打量她,緊張地恨不得縮進座椅裏,空白了好久的腦子終於運轉起來,努力地想話題:“你……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紀言信收迴視線:“剛來。”

    頓了頓,他補充:“你給我發信息的時候我在樓下坐了有幾分鍾,還在想是上去找你還是讓你下來。”

    戚年有些懵,不明所以地問道:“有……差別嗎?”

    難道是因為晚上不太好?但……也不是沒有晚上來過啊……

    不知道想到什麽,他笑了下,很淺的笑容:“有。”

    要不是戚年看到他眼裏那一瞬掠過的明亮的光,幾乎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沉吟:“我上樓,目標有兩個……”

    戚年沒太聽清,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讓自己努力地和他對視……可總對視不了三秒,就不受控製地飄開……

    看車上那個中國結掛件,看方向盤上那“別摸我”的圖標,看他隨意搭在方向盤上修長精致的手……

    一個生化院的教授,手長那麽好看,就不怕講課做示範的時候學生都被他的手帶跑嗎?

    見她注意力不是很集中,紀言信被她盯住的手指微收,移到自己的麵前。

    戚年恍然跟著他的手對上他的眼神,愣了一下,感覺這一眼對視像有電流通過,她腦海裏劈裏啪啦炸響的全是煙花的聲音。

    戚年平定唿吸,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試探著問道:“你再說一遍?”

    紀言信輕歎口氣,那些話,突然就不想說了。

    戚年咬咬唇,被他那一聲輕歎歎得腸子都悔青了,捶胸頓足地隻想把自己叉出去!叉出去!叉出去!

    她偷瞄了他一眼,好像……生氣了?

    要怎麽哄啊?

    賣個萌?那是“汪汪汪”,“喵喵喵”還是“咩咩咩”……

    小天使們能容忍她這沒技術含量的賣萌,紀言信恐怕會直接把她從車裏丟出去吧?

    啊啊啊……

    有了有了!

    戚年低頭從手機裏翻出備忘錄,移過去移過去……遞到他的麵前。

    紀言信垂眸看了眼,然後……皺了下眉。

    戚年的心跟著一緊,怎、怎麽皺眉了?

    紀言信看著上麵亂七八糟的一二三四五六七點……

    什麽“天氣晴朗,長款毛衣,打底蕾絲兩件套,漸變色小短靴。陽光不明媚就淡藍毛呢大衣”“如果接機不太方便,可以提前拎上山藥骨頭湯去公寓等,鑰匙還在我這沒拿走”“不能他一迴來就纏著要見麵,要克製,戚年你一定要克製”……

    很亂,斷句不清甚至會看不懂的一大篇,紀言信卻看懂了。

    他從戚年手裏接過手機,手指擦過她的指尖,頓了頓,他換了左手拿手機,右手牽住她,大略地從頭掃到尾。

    剛確定關係他就臨時出差了那麽久,從她上車到現在,車內的氣氛一直都是尷尬的。可就在他伸手牽住她時,好像就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戚年被他牽了一會,手心就有些冒汗。

    尤其是他……還真的就從頭看到

    尾……

    臉燙得不行,總有種被扒了皮晾在陽光下的感覺。她有些不太自在地動了動:“不看了好不好……”

    很害羞的啊。

    紀言信唇邊已經隱約有了幾分笑意,他的指尖輕輕地勾劃著她的手背:“接近半個月,我隻收到我女朋友的兩條短信。”

    他眯了眯眼,繼續道:“一條是問我到了沒,一條是問我迴來沒。你覺得……她是怎麽想的?”

    戚年被問得麵紅耳赤:“我怕打擾你。纏得太緊了你討厭我怎麽辦?”

    手背上,他的手指還在不輕不重地劃著。那不輕不重的觸感,就像是撩動著她心口最柔軟那處的羽毛,讓她渾身都有些不對勁。

    紀言信盯著她看了一會,招招手,示意她坐過來。

    戚年傻了,坐大腿?

    紀言信無聲地點頭,眼帶笑意。

    這這這、這進展會不會太快了點!

    她明顯還在猶豫,那進退兩難的表情掛在臉上,很是明顯。

    紀言信沒耐心等她慢慢想清楚再做決定,抬腕看了眼時間:“我時間不多,等會順路把車還給沈教授,晚上還要總結匯報。”

    戚年立刻麻利地爬過去。

    空間有些狹小,勉強把她塞進去,還是……雙腿分開跨坐在他的腿上。

    她不太自在地別開臉,即使光線昏暗,她臉上的緋紅依舊明顯得讓紀言信能夠看清。

    他壓著笑,扶住她:“把位置往後調一點,在哪調知不知道?”

    他說話的時候,微低了頭,那聲音就在她的耳畔,清晰無比。

    戚年都要哭了,耳朵燙得她腦袋都一陣陣發暈,她喘了口氣,勉強壓住悸動的心跳:“知、知道……”

    “自己來。”他往後靠,給她騰出空間來。

    可……這並沒有什麽用!

    調節座椅位置的地方在座椅下,她俯下|身去,就像靠在他的懷裏,鼻尖幾乎擦著他的襯衫領口。

    很熟悉的淡香,卻像是四散的火星,把戚年渾身各處都點得像著了火一樣。

    總算摸著了!

    她按住,正要撥動,想起來問他:“是不是往後?”

    紀言信沒迴答。

    戚年正打算再重複問一遍,下一秒,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脖子。

    如果不是戚年

    現在就跟個煮熟的蝦一樣,她應該……不會覺得他的手有些涼。那種涼,就像是往火堆裏丟了一塊冰,不但沒有降溫的效果,反而讓火焰猝然盛開得更旺。

    “別動。”紀言信低沉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響起,那手指微微觸碰了一下又很快移開,然後又……碰上來。

    戚年的臉燙得要冒煙了:“紀、紀老師?”

    紀言信幫她把領子折迴去,雲淡風輕地解釋:“衣領翹起來了……”

    戚年:“……”難道,是她想太多了嗎?

    嚶嚶嚶。

    僵著身子努力不碰到他的姿勢實在有些難受,戚年小心的,盡量不著痕跡地把身體的重量悄悄地移了一點到他的身上。

    在調整座椅的手指往後一撥,座椅的位置終於開始往後挪。

    戚年還沒鬆一口氣……

    紀言信的唇落下來,在她滾燙的耳朵上輕輕地碰了一下。

    柔軟的唇,吻得格外輕柔。

    戚年一個哆嗦,頓時炸了……

    親、親耳朵!!!

    他的手扶上來,另一手撐在她的背脊上。

    唇沿著她的耳廓一點點往下,微微的癢,一路麻到心口。毫無防備的,戚年就軟了下來,喪失反抗力。

    顧不得再去管座椅的位置,她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心“砰砰砰”地劇烈跳個不停。

    “耳朵怎麽那麽燙?”他含住戚年的耳垂,含糊不清地低喃了一句。

    深埋在戚年心裏的那根“嗤嗤”響著的引線終於徹底引爆,戚年滿腦子都是格外絢爛的煙花。

    耳朵怎麽那麽燙……

    怎麽那麽燙……

    那麽燙……

    燙……

    作者有話要說:我的耳朵……也好燙……

    感謝姑娘賞雷~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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