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孫員外剛一到來,不僅是顧王爺覺得驚訝,就連顧世子也跟著不解。


    按照道理來講,現如今正是征戰的時候,金陵這個地方雖然不比內地,可多少也是離浙台那一帶遠了,現在這個小官小吏都想著來征戰邊處幹事情。


    畢竟現在整個大明的銀子都已經是捉襟見肘了,能見到銀子的,隻有在征戰邊緣處。


    比如說浙江台海一帶。


    那一片到處都是官銀,到處都是真錢。


    哪裏比得上金陵這裏。


    不用別人嫌棄,就連顧世子自己都覺得金陵破了。


    這個破地方,除了環境好,還有什麽好的,要美女沒有美女,父親管得太嚴。


    要錢,人家不是不想打通關係,就是有心也沒錢。


    整天拿著那些銀票,說白了,就是白紙。


    銀子都沒有,銀票有什麽用?


    也花不出去。


    顧世子在家裏就覺得別扭,不如京城自在。


    所以他趁著這次喝酒的功夫,也發泄發泄心裏的鬱悶。


    他和孫員外喝著喝著,這嘴就開始不著調了。


    顧紫重在一旁也喝了些,不過哪裏比得上他們男人?


    顧紫重還是清醒的,顧世子已經有些暈乎了。


    顧世子衝著孫員外嘻哈著,卻是大笑,渾身搖晃,簡直就是一副爛醉如泥的樣子。


    就連顧紫重都驚訝,從小到大,她還從來沒有看到哥哥喝成這個樣子的。


    顧世子沒有怎麽理會自己的妹妹,卻對孫員外十分的有親近感,一個斜身子,直接歪過去,簡直要栽倒在人家孫員外的懷裏了。


    兩個人互相往桌子中間一靠,勾肩搭背,吃著花生米,嘴裏的話就不著調了。


    “仁兄。”顧世子哆嗦著手指頭指著孫員外,“我看你麵相不錯,是個發大財的料啊。怎麽你這麽想不開,來我們這裏呢?”


    孫員外以為顧世子和他開玩笑,卻是微笑著道:“世子爺您客氣了,金陵地界繁華,而且物產豐富,人口眾多,不比他處熱鬧嗎?”


    顧世子連連擺手,十分不同意:“首先這裏就沒有美女。我和你說,朝廷裏,隨便一個丫鬟都得是國色天香。我在宮裏那會兒……”


    他話說到一半,頓了一頓,迴頭看看自己的妹妹,又迴過頭來,擺擺手道:“反正金陵這裏,美女倒是不少,就是人家都是普通百姓。”


    哥哥這話越說越不著調了。


    顧紫重想勸阻,卻也不能插話啊。


    她真沒想到這才進宮短短幾個月,哥哥就從一個不聞窗外事的書生變成了這種人。


    不過說實在話,男人誰不愛美?


    顧紫重也沒有太多的情緒變化。


    她隻是在心裏歎息:“還好李囡玉沒有在這裏,否則哥哥有你受的。”


    顧世子又和孫員外喝了一杯,擺手又道:“再者,這裏我也沒有什麽朋友,也喝不了酒。今天我和你這算是暢飲了吧?平時我哪裏有這機會?”


    一拍桌子,顧世子放大了聲音:“不過在京城裏可不一樣。京城裏這個錦衣衛那個國子監,見了誰你不得客氣客氣?關係好了再喝酒。一起商議著朝廷大事,那才是爺們兒幹的事。”


    哥哥果然變了,這個“兒”化音已經十分嚴重。


    顧紫重實在聽不下去,哥哥這就是普通酒桌上和人家吹牛皮時說的話。


    她也弄不明白,哥哥是為了套出孫員外的話而故意這麽說的,還是哥哥他真的喝醉了。


    她就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們兩個。


    或許是孫員外有求於顧家。


    抑或許人家就是想來套套近乎。


    孫員外也順著顧世子的話,開始吹捧京城裏的美人美酒。


    兩個人聊著,好似他們現在身處京城一樣。


    話越說越沒有邊,這牛皮也是越吹越沒有上限了。


    顧紫重一心擔憂著父親,所以時不時地向門外瞅瞅。


    顧王爺午後不多時,便要乘車,帶上衙門專門派的人手,去往京城了。


    果不其然,她沒瞅多大時刻,鳳鳴就火急火燎地過來。


    鳳鳴腳步聲那麽響,顧世子和孫員外二人居然都沒有聽到。


    顧紫重對著鳳鳴一擺手,自己也跟著鳳鳴一同出了房門去。


    鳳鳴就對郡主道:“老爺現在就在門外,要不然您去送一送?”


    顧紫重心裏雖然這麽猜測,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可是家父真的要走,顧紫重還真的就舍不得。


    這種與親人離別的悲痛感一下子上了心頭。


    她的鼻子就開始酸。


    連連點頭,顧紫重道:“你就在這裏看著,等哥哥和人家客人喝好了,吃好了,你再帶人去收拾桌子。”


    鳳鳴答應了下來。


    顧紫重也像鳳鳴剛才那樣,火急火燎地奔向門外。


    她一來到門外,果然,家父正在幾輛馬車之前等著。


    而且家父正和林大人說話。


    顧紫重遠遠地望著,不敢近身去。


    顧王爺看到了自己的女兒,和林大人隨意說了兩句,林大人這才不舍地離開。


    看樣子林大人對顧王爺多少也有點不放心啊。


    顧紫重慢步上前,一把眼淚揮灑了出來。


    她幾個小碎步,一下子撲到了父親的懷中:“父親就這麽匆忙,急著要走?”


    顧王爺也是啜泣中帶著笑,顯得也很無奈:“你在家裏聽話就行了。我去京城之後就迴來,一刻也不耽誤。你放心,你和朱世子的親事,父親不會耽誤了的。”


    顧紫重現在倒不擔心這個。


    她是真的擔心家父的安全。


    路上沒有劫匪,沒有山賊,可是進了京師,見了皇上,那可又是伴君如伴虎。


    皇上一旦發了脾氣,這誰敢說得準?


    顧紫重擔心著,啜泣著。


    她的心意隻有表達在眼淚裏。


    顧王爺安慰著女兒,同時又叮囑道:“你看著點家裏,這兩天你母親一直在外,所以家裏就你和你哥哥了。你哥哥這個人總存善心,容易被人利用。你是旁觀者,自然可以清楚地看清楚對方的意圖了。”


    顧紫重連連點頭,向父親保證不會出事。


    顧王爺看了看自己的家門,歎息了一口氣,心裏尋思著:“我剛迴來,卻又要為這種關係去往京城。看來我沒有享清福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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