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偏偏她越是如此死心眼,就越教人擔心。


    他伸出大掌,扣住她的後腦,將她按向自己,吻住了她柔軟的唇瓣,像是沉溺般的狠狠吮吻,有力的臂膀仿佛要將她嬌小的身子給揉進骨子裏,仿佛唯有這麽做,才不會失去她︿


    終究,紙是包不住火。


    就算鷹揚天瞞得再好,但是“日升盛’惹上的是朝廷,因為被牽扯入戶部大臣利用職務之便,剽竊國庫官款一事,大批銀兩去向至今下落不明,為此,號裏的幾名掌櫃都被請進了刑部問話,雖然沒有扣留定罪,但是,已經是鬧得人心惶惶了。


    最後,就在今天,就連鷹揚天都被召進宮去問話了,這個風聲才一傳出,“日升盛”門口湧來了一堆人,有存戶也有股東,一個個都搶著要把自個兒的錢給領迴去,就怕“日升盛”一倒,整個身家也就跟著沒了。


    “你要上哪去?”


    就在福滿兒已經整裝好準備要出門時,身後一道低沉的男人嗓音喚住了她,她頓了一頓,揚眸看見了鷹揚天擋住了門口,不悅的眸光朝她瞅來。


    “我……我要出門一趟。”


    “去哪裏?”


    “這……你就不要問了。”


    “不必問我也能猜到你想去哪裏,是迴宮去吧?”


    被他一猜就中,福滿兒知道是瞞不過他的,點點頭,小聲地說道:“我想這件事情一定有誤會,讓我迴宮去,請義母做主把事情查清楚。”


    “不必了,你這麽做不過是多此一舉罷了!”鷹揚天的眸光淡淡的,唇畔勾起一抹冷笑。“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呢?況且,你忘了嗎?我與皇後的交情一向不好,她又怎麽會替我做主呢?別白費心機了。”


    “可是,我不能待在家裏什麽都不做!告訴我,我能幫什麽忙?隻要我能幫上的忙,請夫君盡管開口。”


    聞言,鷹揚天抿唇不語,伸手輕撫著她的發鬢,看見她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他卻隻是淡然地笑了。


    “你不要不說話,告訴我啊!”福滿兒按著他撫著她頰畔的手背,指尖不由自主地輕顫著,心裏的恐懼教她泛起了一陣陣冰涼。


    就在這時,古總管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爺,公主,宮裏的總管公公來了,說是帶來了皇上的聖旨,請兩位過去接旨。”


    “知道了。我們這就過去。”鷹揚天像是若無其事般牽起滿兒的手,拉著她往大廳的方向走去。


    福滿兒任由夫君牽著他的手,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沉默不語的背影,心裏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或許,這將是最後一次他牽她的手了!


    “……因駙馬鷹揚天德性失正,無法匹敵義公主尊貴之儀,故頒下旨意,令二人即日分離,再無姻緣關係,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欽此。”


    總管公公頒完旨意,垂手看著鷹揚天與福滿兒二人,“接旨吧!皇上的旨意相信應該是再明白不過了,義公主就由咱們接迴宮去了,至於公主的物品日後再派人過來拿取。”


    “不!”福滿兒率先起身,激動地喊道。


    鷹揚天也同時起身,不過卻是麵色平靜地上前接過聖旨。


    “不要接旨!夫君,不要!”


    “皇上的旨意已經頒下,君無戲言,事實已經由不得我們任性隨意了。”鷹揚天緊握著聖旨,迴眸定定地瞅著她。


    “不!我不走!”她衝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臂膀。


    這一去,就再也迴不來了!


    福滿兒的心裏很明白這一點,所以她緊緊地抱住了他不肯放,死命地緊揪著,用盡全身力氣地抱住他。


    “要他們迴去,夫君,我不走,我要留在你的身邊,我不要迴宮去!”


    聞言,總管公公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這隻怕是由不得您了,公主,皇後娘娘給了交代,說無論如何都要請您迴去,您就幫幫忙,跟著奴才迴去吧!這些天,相爺也很擔心您的安危,就怕皇上一生氣,連您也給牽累了進去,看在皇後娘娘與相爺的份上,您就請上皇輦,跟咱們迴去吧!”


    “我很好!迴去跟義父與義母說,我留在鷹家很好,我的夫君待我很好,所以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不能丟著他不管,如果他們真疼我,就該幫幫我,幫幫我的夫君才對!”


    從來,她不曾說過如此任性的話語,一直以來,她都是很懂得替人著想的,可是,此刻在她的心裏卻隻覺得惱怨,埋怨那些疼愛她的長輩,為何在這個時候卻全都默不作聲,分明要置她的夫君於死地!


    他們明明有能力幫鷹家的,為何不幫呢?


    福滿兒緊閉美哞,將額心抵靠在他結實的肩膀上,像是在逃避著眼前這一切事情的發生,說什麽都不肯順從。


    聽她說那些話,鷹揚天的表情是內斂不作色的,而幾名宮人則是聽了又驚又駭,皇後可是一國之母,即便是要下令被殺頭,對她都不能有一句埋怨吧!更別提她剛才那些幾近指責的怨懟了!


    鷹揚天斂眸瞅了她一眼,神情顯得淡薄,“總管公公,給我一些時間,讓我跟公主談談,幫你勸她,成嗎?”


    “如果駙馬爺肯幫奴才這個忙,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總管公公的話還未說完,就見鷹揚天大手揪住福滿兒的纖臂,將她拉到了一旁,一雙大掌箝住她的雙臂,斂眸正色道:“求你行行好,不要再讓我更困擾了,可以嗎?”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如果你不是存心想讓我困擾,那就乖乖與他們迴去吧!要不,皇上與皇後會說是我唆使你不聽話的,到時候,他們隻怕更篤定要砍我頭了,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不會的!”福滿兒被他嚴厲的神情給震懾住了,被他用冷漠的眼神瞅著,讓她覺得心坎兒微涼,“你是故意這麽說的,你想要 我迴宮去,所以你才要說這些狠心的話來氣我,我不會上當的,我不會!”


    “不,我是真心不想留你的。”


    “撒謊!我不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就把話直說了,一直以來,我是個怎樣的人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做事,我隻問得到多少好處,先前,娶你能讓我得到朝廷的信任與支持,所以,我挖空了心思要討好你,想來,我應該做得不錯才對,才能讓你的心完全向我靠攏,說實話,我還真是必須佩服自己的能耐。”


    “不要再說了……”


    “可是?聽聽你剛才說的那是什麽話?存心要讓我被捉去殺頭嗎?你倒好,得了皇帝皇後的寵愛,想必可以全身而退,但我呢?要是再這樣被你闖禍下去,還不知道能不能有命活到明天呢!”


    “不是真心的!不是真心的!你說這話不是真心的……”她捂住耳朵,不斷地想要說服自己。


    他一雙大掌狠狠地將她捂住耳朵的手扳開,“就算你能說服得了自己,但沒用的,事實就是事實,皇上已經頒下旨意,從今以後我們不再是夫妻了,我也沒有必要再討好你,沒必要了。”


    福滿兒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冷峻的表情,為什麽?就連一丁點兒逃避的空間都不肯給她?


    “我不相信你,我隻相信自己親眼所見。”她深吸了口氣,哽咽道:“可是我會迴宮去,不會給你添麻煩,我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再迴來,一切會再像從前一樣,一定會的。”


    他愣了一愣,心口就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棍,“隨便你,心是你的,要怎麽想我管不著。”


    聽他把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撇得一幹二淨,福滿兒即便是心意篤定卻仍舊覺得受傷,她掙開他的掌握,迴頭對宮人們道:“送我迴宮。”


    “來人,義公主起駕迴宮。”總管公公高聲喊道。


    就在她要走出門口的那一刹那,鷹揚天冷酷的嗓音從後麵傳來,“記住,當你走出鷹家大門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再無關係了。”


    她的心窒了一窒,眼看就要哭了出來,但最後她隻是強忍住淚意,無視於他所說的話,一語不發地走了。


    沒聽見的!


    剛才,他所說的話她一句話也沒聽見,啥都沒聽見!


    她還要再迴來!還會再迴來的!她還會的!


    鷹揚天望著她明明無比纖細,卻又故作堅強姿態的背影,自始至終都是緊抿著唇,一語不發,還沒看她走出門外,已經調頭離開,沒讓自己對於她的離去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留戀……


    迴宮好些時日了,沒有鷹揚天的消息,他還好嗎?


    福滿兒剛從珂月的寢宮離開,來到了中宮,沿路上除了紅鴛之外,還有月娘姑姑跟隨在她左右,說是要陪她散心,其實是替義母看住她。


    走進中宮院門,就在穿過曲徑時,一陣帶著冷意的秋風吹來,刮落了枝頭上已經顯得枯黃的葉片,此情此景令她頓時停下腳步。


    秋天了!


    她已經離開鷹家那麽久了嗎?


    他呢?可曾有半點想念過她嗎?


    “公主,娘娘還在等著你去請安呢!”月娘在她的身畔低聲提醒道。


    “嗯,我知道。”她點點頭,忍住了湧上鼻尖的淚意,再度提起腳步走進中宮寢殿。


    “是滿兒嗎?”正在西廂裏看著奏本的皇後聽見了門外的動靜,擱下手裏的本子,輕聲喊道。


    “是,是滿兒來向義母請安了。”福滿兒柔聲迴答,跨進西廂房,朝著皇後福了福身。


    “過來,陪義母說說話。”皇後朝著她伸出手,讓她柔順地坐到腿邊,“去看過珂月了嗎?”


    “是,月妹妹的傷已經好了很多,還已經可以與滿兒開玩笑了,她嚷著要出去玩兒,我說等她傷都好了,要帶她州橋夜市去,讓她嚐嚐一些道地的小食,她聽了就說明兒個傷就可以全好了,活脫脫就是以前的老樣子。”


    “是啊!真像是珂月會說的話,就是貪玩貪熱鬧,說話也總是讓人好氣又好笑,改明兒讓太醫給她瞧瞧,如果沒有大礙的話,我就讓你們姐妹兩人一起出去走走玩玩,散散心也好。”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皇後含笑的眸裏有一絲晦暗,心想若是能夠照滿兒所說,珂月仍舊是從前的珂月,依舊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頭,那她就要感謝天地仁慈了。


    “若是出宮,能讓我迴鷹家一趟嗎?”福滿兒小聲地問道。


    “你與鷹揚天再無關係了,滿兒。”皇後輕拍著她的手,搖搖頭:“我不知道這次皇上想要追究得多徹底,切斷你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滿兒不知道夫君究竟是做錯了什麽事情,無論我如何追問,就是沒有人肯告訴我,但我不敢吵鬧,怕給他添了麻煩,但其實我根本就不想離開他的身邊,就算隻有壞處也好,我不能扔下他一個人貪圖安逸。”


    聞言,皇後的眸色微黯,抿唇不發一語。


    “我記得自己曾經讀過一本書,書裏寫著,在交欄山西邊有個麻逸圓,在那個國家裏,山勢險,地寬平,田多膏腴,倍收於他國,那個國家的人民尚節義,婦喪其夫,則削發碎麵,絕食七日,與夫屍同寢,多與並逝矣,倘若七日不死,則親友勸食,或能苟活,卻終生不再嫁人,或至焚夫屍日,赴火而死!為什麽一個蠻夷之國的妻子都可以為她的夫君做到這個地步,滿兒卻不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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