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擔心我們私底下重新交往?」冷旭民黑眸冷淡,唇角浮現苦笑。


    「你們還有來往嗎?」又問了一次,怕真是這樣。


    「伯母,別擔心了,絕對沒這種事。分開的時間不算短,我和昭穎都變了;現在,就連朋友都不算。我坦白說,她還是不諒解我當初的做法,態度始終有敵意,就算發生了什麽事,她也不會告訴我。」


    「你說沒有,我相信你的話。」自己的女兒會對她扯謊隱瞞,但冷旭民態度坦然,對她倒是向來誠實。「你不會怪伯母囉嗦吧?昭穎個性叛逆,我老是想怎麽會生個女兒比兒子還難管呢。」


    「不會的,你隻是關心她。」


    「旭民,你不會怪伯母不同意你們再交往吧?我比較自私,為昭穎想了很多。她爸爸對她期待很深,過幾年,她二哥可能會出來競選市府公職,她爸爸希望昭穎未來的夫婿能幫上忙,所以對她的另一半要求比較嚴苛。」


    「我能理解。」冷旭民沉重頷首,完全明白何母的苦口婆心,畢竟已不是第一次聽她提起了。


    兩人再寒暄幾句,何母沒再提起別的,冷旭民送她離開,直到電梯口,兩人才道別。


    年底,警察局舉辦一係列活動,包括慈善餐會和義賣募款,所得款項全數捐給慈善團體。


    結果地檢署這邊來了一批義賣的訂購單,什麽蛋糕、手工藝品、月曆、桌曆之類,讓同仁選購。


    幾個地檢署的女同事,包括女法警全圍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麽,嘰嘰喳喳笑得花枝亂顫。


    在販賣機投了零錢,何昭穎買了一杯熱咖啡,以塑膠小匙攪拌咖啡邊緣,低頭喝了一口,正要走進辦公室。


    「太帥了!」


    「很可口耶!」


    乍聽一群女人不斷讚歎驚唿,何昭穎也湊過去熱鬧一下,發現警察局推的猛男月曆本來用意在義賣捐款,結果惹來一群女人邊看邊尖叫,根本是誘人犯罪。


    起初,何昭穎跟著不斷瞎起哄,待翻到八月那張,她雙眸微眯,瞬間變臉——


    八月是冷旭民的半裸照。五官帥氣,表情又酷又痞。沒穿上衣的他,胸肌、腹肌超明顯,還有最近流行的人魚線;另外,他腹部那個剛愈合的彈孔是曆劫歸來英雄的標誌。


    已經不是驚唿讚歎了,女人們兩眼發直,垂涎輕歎。


    「哇,冷警官的人魚線好明顯喔!」


    「嘖嘖,這張帥到爆表了。」


    「好酷,好惹人犯罪!」


    何昭穎一股火上揚,再聽到女人誇她前男友很帥,她就快要抓狂。


    如果兩人還在一起,她根本不會同意讓他拍這種引人犯罪的照片,氣得她咬牙切齒,臉色很難看。


    剩下後麵幾張月曆匆匆翻過,女人們早就拿起訂購單開始搶購。


    「昭穎,你要不要訂?」女生都買了,就剩她。


    「不用了,我不需要。」買來做什麽?難道要把月曆掛牆上,拿飛鏢射他的臉?何昭穎冷冷迴應,氣憤旋身,迴辦公室生悶氣。


    嚴冬消逝,春天悄悄來了。


    下了班,冷旭民走入警局附近的小巷,推開厚重的木門;室內酒吧的聚光燈製造暗影與亮麵,他眨了眨眼,待適應裏麵的光線,再熟悉地往更深處走。


    天花板頂端水晶燈折射出光線,灑在深褐色木質吧台上營造拋光的質感。


    音樂是鋼琴爵士,空間中彌漫酒與煙慵懶的氛圍。


    有時,冷旭民會來這裏喝一杯,約同事到酒吧裏麵打撞球;偶爾打撞球的時候,冷旭民會抽幾根煙。


    打了一輪,他去吧台點一杯vodkalime,剛好遇到兩名年輕的女法警,她們見到他,忽然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其中一個俏麗短發女警大膽說:「冷警官,可以幫我們簽名嗎?」


    「簽什麽名?」濃眉輕蹙,疑惑側過臉望向她們。冷旭民看她們從座椅旁拿出滾筒般的月曆,臉色微變,陰沉著,很酷地說:「饒了我吧,別開我玩笑。」


    說什麽做善事,要他們去拍月曆義賣,結果他們一到攝影棚,攝影師的要求實在太誇張,他們一群人都有被出賣的感覺。


    「沒想到冷警官也會害羞呢。」其中一名女法警以調情口吻說著。


    冷旭民揚起唇角,淡淡微笑,別開臉,卻遇上冷然森幽的眸光;隔著幾張座椅,何昭穎默然瞪他。


    有時,他們會在這間酒吧相遇;有時,越過熟識的人群,她會狂暴橫瞪他;有時,她會神秘瞅向他,他則旁若無人地以火熱目光對上她的眼睛,期待兩人交換不言可喻的微笑。


    但,她總是默然移開目光,不願意跟他交談。


    今晚也是如此。瞪看他幾眼,悄悄移開目光,寂靜啜飲馬丁尼。一杯、兩杯、三杯……她是他見過少數幾個酒量超好的,不會醉酒、不會吐、不會失態、也不會宿醉的女人。


    擔心何昭穎最近受退婚影響,心情才會這麽低落,冷旭民過去找她聊天,她隨即顯露不耐,垂睫,輕輕瞟掠他,低問:「有事?」


    「沒事,聊一下應不會怎樣吧。」捉一把她酒杯旁的花生,悠哉丟進嘴裏。


    「沒事的話請走開,我不想跟你聊天。」


    「生氣哦?氣什麽?」黑眸微笑,調侃問她。


    「你管我。」下頷揚起,何昭穎高傲瞪他,唇角冷嘲笑著。「害不害臊!你怎麽不全部脫光,那張八月的照片能看嗎?」


    冷旭民一時語塞,別開目光,冷哼迴:「放錯目標了吧,你怎麽不把未婚夫盯緊一點?很訝異你竟然會讓他有機會愛上別的女人。」以前她占有欲出奇強烈,防得滴水不漏,根本不讓任何女生有機會接近他。


    何昭穎聳肩,一副無所謂。下一秒,才覺得不對。


    「你怎麽知道?」美眸淩厲靜靜瞟掠,忽了悟。「我媽跟你說的。你們見麵的次數會不會太頻繁?」


    「是她來找我的,我能怎樣?」


    「你可以不要理她。」眸底閃熠冰霜光芒,抿唇冷笑。「這麽喜歡跟她聊天,怎樣,你喜歡我媽?」


    一直以來,她們母女的關係便有些緊張;她母親有一個標準的軌道,隻要她脫軌不在軌道上,她母親就會費盡心力想導正她。


    而她隻會更加反叛。


    像是,她母親不喜歡動物,曾把她國中時期撿來的小狗偷偷送走,為了報複,她就把母親花園裏的植物全砍光;她母親阻止她玩拳擊,她就把母親插花課堂要用的素材全毀了,高中二年級她母親不讓她報名念電影係,她就請冷旭得幫忙駭進學校網頁,惡整校長放訃聞。


    都是一些母女間小小的戰爭,很無聊的那種。


    現在,連前男友都站在她母親那邊。何昭穎冷哼一聲。「我比較欣賞你媽,你媽很酷。」


    「那我們交換。」冷旭民黑眸爍亮,開起玩笑。


    「好呀。」何昭穎淺淺勾笑,無所謂聳肩。


    黑發在肩上披散成一片雲,她麵容美麗如昔;他凝望她,想起兩人曾擁有的美好時光。


    「小米漿還好嗎?」


    「很好呀,隻是又更胖了一點。」


    「你要常帶它去跑步,別讓它愈吃愈肥了。」


    「它胖或瘦都是我的狗,和你有什麽關係?」畢竟是他狠心拋下她和小米漿的,憑什麽現在還跟她說這些?


    她口氣很衝,美眸晶燦冷然,側過臉瞪他一眼。他嘲弄笑了一下,沒吭聲,靜默中,垂眸凝視透明玻璃杯,浮在液體上麵的冰塊映照著天花板水晶燈璀璨的碎芒,忽聽到她幽幽說:


    「我的一切都和你無關,我過得好不好也和你無關,有沒有婚約、被退婚也和你無關,你是這麽想的吧?」


    「我從沒這麽想過。」伸手輕撫她頰邊柔細黑發,他黑眸深邃,蘊含無法說出口的感情,低嗓輕語:「昭穎,我希望你能幸福。我不清楚你前未婚夫是怎樣的人,隻知道他沒眼光;你也別難過,我想你母親還會幫你挑到最好的,屬於你的一定是最好的。」


    不會有最好的。她沒辦法像愛他一樣再去愛別人了,也沒辦法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和他這樣並肩閑聊。


    那太痛了,有時光想起就會痛到幾乎無法唿吸。


    「冷旭民,我覺得你很矯情。算了吧,真正傷害我的人是你,你有什麽資格再安慰我。」深深凝睇他,何昭穎起身離開前,這麽對他說。


    對他來說,何嚐不痛?


    明知道離開她是對的,卻依舊存有很深的負疚,內心割舍不下對她的情感,想到那樣深度的愛意,他提不起精神、也沒辦法再去愛其他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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