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喜歡一個音癡哩?理性來說,這應該不可能,她把喜歡的對象條件訂得很嚴苛,至少要和她一樣愛聽搖滾樂,或者像她三哥那樣清秀有才;奇怪的是,當真的遇到了,她一點也不介意對方是不是音癡。


    何昭穎忽然垂下雙眸,唇角揚起,若有似無,淺淺笑了。


    「怎樣?」他放下叉子,濃眉微挑,覷著她問:「笑什麽?」


    「沒事。」清麗雙眸瞟掠他,目光溫柔梭巡他的冷峻五官,抽了一張麵紙給他,指了指嘴角。「沾到東西了。」


    「喔。」以麵紙抹掉嘴角番茄醬的紅漬,揚眼詢問她:「還有嗎?」


    「沒有了。」搖搖頭。


    黃昏,他們本來要騎車去山上看夜景,然而天氣瞬間陰霾,烏雲密布,眼看快下大雨,兩人決定趁天氣變差前趕快迴家,從東海騎到市區至少要四十分鍾。冷旭民飆得超快,但剛過朝馬交流道,豆大雨點漸漸打落。


    隨後,雨愈下愈大,有一度,冷旭民想停下來躲雨,或是去路邊便利商店買雨衣;然而,何昭穎纖細雙手將他愈摟愈緊,臉龐貼緊他肩背,細語呢喃:「不要停。」唿吸裏溫暖清新的氣息騷動他,撩撥二十歲年少的心。


    冷旭民很想迴頭看她,卻不能迴頭,隻能單手手掌緊握她手,將她拉近,讓她摟抱得更緊密,感覺她胸前整個貼在他背上,狂風唿號,黃昏的陣雨像暴君、像瘋子一般狂亂打在他們身上,摩托車飛快的速度讓他們以為雙腳脫離地表,可以飛翔、可以漂浮,盡管隻是暫時的錯覺。


    最後,摩托車停在公寓巷口內,他們脫掉沉重安全帽,她渾身濕漉漉,敏捷跳下摩托車。在紅色鐵鑄斑駁的大門前,冷旭民忽從肩後勾住她,她迴眸,黑眼珠水汪汪,晶瑩剔透,盈滿開心笑意,眸底卻蘊含一絲不確定。


    冷旭民深沉多了,黑眸有如深潭,纗刻五官陷入某種思緒,分外認真,他專注看她的神情讓她害羞,想轉開臉,他卻主動靠近,深深吻了她。


    冷旭民將手伸進黑濕長發,扶著她冰涼的頸後,讓她仰起臉,動作不是那麽熟練,饑渴吻住她粉嫩雙唇。


    她星眸半掩,手指揪著他頸後衣領,雙手攀住他的脖子,輕啟雙唇,青澀略焦躁迴應,牙齒像小獸般咬他下唇。


    她膩在他懷中,熱情浮躁,好像有點不知下一步該怎麽做才好。於是,他把纖細的她輕輕壓在門上,胸口緊貼著她,溫暖舌尖試探喂入她唇內。


    她欲拒還迎,兩人隨即如嬉戲般舔舐糾纏,那感覺陌生、新奇又美好,她有些被他吻得喘不過氣,可是又不願放開他。


    他胸腔漲滿了對她說不出的喜愛,有別於以往的不在乎,他有些迷戀她散發出的美好氣息;他莫名好奇,奇妙饑渴,想奪走她每個唿吸。


    狂肆的吻如同另一陣雨,充滿瘋狂、浮躁、無法滿足的熱望。


    她發出輕聲喘息,他粗渴唿吸著,啃咬她的唇、下顎,然後吻她頸側細膩的肌膚,來來迴迴吸吮;她有些招架不住,閉上眼睛,微微暈眩,心迷蒙,如同街上被雨幕罩住的風景。


    隻剩一絲警醒,她手指忽緊揪著他胸口濕透的t恤,唇輕咬他耳垂,在他耳畔間呢喃:「你什麽意思呀,明明說過討厭我的,現在呢,怎麽這樣?」


    他在她潮濕t恤上緣啃咬她白晰的鎖骨,留下淺淺櫻粉的印痕。「沒有喜歡的話,何必費力否認?」黑眸深黝發亮,抬起臉凝視她。


    高三時對何昭穎發脾氣,是因為她明知自己容易受異性吸引,卻故意把他弟當工具人他不喜歡冷旭得對她著迷,自己無端受她影響,情緒起伏過大,搞得好像非得喜歡她不可。


    「什麽?」困惑不解,她雙瞳迷蒙看著他,他左邊唇角牽扯一下,很酷地笑了。


    「對,我喜歡你,早在我弟喜歡你之前,我就喜歡你了。怎樣,不行嗎?」


    「我沒說不行呀。」何昭穎笑了,雙眸溫柔,靜靜望著他。


    「你呢?」


    「嗯。」笑意漫入她眼眸,在眸底浮蕩著,很含蓄輕點一下頭。


    兩人相視對看,許久沒有移開視線,直到有人撐傘漸漸走近,正準備進入這棟公寓,緊粘不放的他們才忽然彈開,若無其事,並肩靠在一旁水泥牆上。


    大雨肆虐,從屋簷狂放落下,何昭穎靠在冷旭民肩上,他握緊她的小手不放。好奇妙的感覺,他怎覺得很喜歡她、她很可愛?而且,心花怒放,不斷想笑?


    後來,那人進屋,落雨的巷弄隻剩他們,兩人將頭徐緩靠近,碰觸對方,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戀愛第一年,隻能用甜蜜蜜、甜膩膩來形容。


    由於何昭穎在台北上大學,住女生宿舍;冷旭民則在桃園念警大,住學生宿舍,平常非假日難得見上一麵,全靠skype視訊或手機聯絡,兩人情話綿綿,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放假,冷旭民常搭車去台北,兩人在學校附近約會,但他在台北沒地方過夜,總是當天來迴。


    兩人大約兩周迴台中一次,何昭穎很少迴何家豪宅,反而常借住冷家公寓。至於小米漿,它順利排出彈珠,在獸醫診所多住了兩天,痊愈之後,何昭穎就暫時把它寄養在二哥在北部的住處。


    大一結束後的那個暑假,何昭穎幾乎都住在冷家,這才把狗狗接迴台中。


    由於警大隻有大一升大二那年有暑假,升大三的夏天,冷旭民已開始去台中市區地方派出所實習,雖每天住家裏,但平日生活相當忙碌充實。


    何昭穎隻好去學開車,又去報名調酒班學調酒,一心想到有搖滾樂樂團表演的酒吧打工。


    由於兩人正處熱戀,見麵情話綿綿、如膠似漆,冷母發現兩人戀愛,大感意外。誤以為何昭穎喜歡的是她小兒子冷旭得,兩人高中時一起養狗,常常聚在一起,隨後又上了同一所大學。


    搞半天,才弄清楚何昭穎喜歡的是她二兒子冷旭民。


    冷母覺得很奇妙,她的二兒子老是吸引家境好、成績優異的女生。可能冷旭民是女生的天菜,長相無敵帥,笑起來壞壞,個性耿直偏酷,對女生有奇妙的保護欲,所以女生很容易喜歡他。


    夏季炎熱早晨,冷旭民去派出所實習,冷母和何昭穎一起吃早餐,不久,聊起冷旭民。


    「你爸媽知道你和他談戀愛嗎?」在吐司上塗抹果醬,沒抬眼,冷母淡淡問起。


    「不知道,我沒跟他們講。」何昭穎穿了白色短背心、牛仔短褲,輕鬆悠閑在廚房煮了一壺美式咖啡;這咖啡機還是她買的,咖啡煮好,立刻倒了兩杯,拉張椅子坐下來。


    「如果知道,他們會反對,對嗎?」冷母咬起吐司,翹著修長的腳,喝起何昭穎剛倒好的咖啡。


    「可能吧。」何昭穎聳肩,無奈淺笑一下,輕瞄冷母,提醒說:「你不會打電話給他們吧?」


    「我哪那麽無聊。」美豔冷母嗤笑,咬著吐司,輕輕搖頭。「不是我要多嘴,他國中就談過戀愛,女生爸爸還是學校校長呢。唉,結果發現他女兒談戀愛,竟然反應過度,把她送去新加坡念寄宿學校。真是的,談個戀愛有什麽?你說是不是?希望你爸媽發現時,不會那麽誇張。」


    這件事從沒聽冷旭民提過,何昭穎楞了一下,臉麵忽僵冷,垂臉嘟著嘴,拿抹刀塗果醬到吐司上。不知在想什麽,隔了一會兒,認真問:


    「他國中真的談過戀愛?」對冷母一席話,完全放錯重點。


    「嗯。」冷母笑了笑。「他沒告訴你?」


    「提都沒提過。」望了一眼桌上早餐,忽然胃口全失,垂臉沉默,喝了一口咖啡。


    「女生對他念念不忘,後來還一直越洋寫信給他,好幾年沒中斷,整整一大迭。」冷母伸懶腰,順勢低頭逗狗完,後又補了一句:「小心你父母反對,也把你送出國。」


    「不會的。」她會很小心,絕對不會讓他們發現。


    手指沿著馬克杯杯緣不停畫圈,何昭穎早餐沒吃幾口,暗自若有所思;冷母吃完就迴自己房間,何昭穎收拾餐桌,將用過杯盤放進水槽清洗後,隨即走到冷旭民的臥房。


    該換衣服去學開車了,她卻走到書櫃前翻找東西。冷旭民經常打掃房間,東西整齊,排列井然有序;她打開書櫃的門,很快就在最下層抽屜發現一迭信件。


    全是粉色或花色的信箋,按照時間順序排列很整齊,最近一封郵戳就在今年五月,這封一樣是越洋信件,信封上寫了在芝加哥大學設計係,女生叫任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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