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澄澈。


    躺在病床上的人睫毛彎彎,光暈打在臉上,處理過後的傷口變成了一條條紅痕。


    她就像個童話裏被囚禁解救後的公主般,精致的五官,嘴唇微微發白,沉默的睡美人。


    莫茉坐在床邊用濕毛巾給她擦拭著雙手,看了看她的臉,輕聲歎了口氣。


    “茉茉,你出來一下!”方紅拍了拍莫茉的肩膀示意讓她跟她出去一下。


    緩緩放下毛巾,跟著她走了出來。


    “紅紅,怎麽了嗎?”莫茉開口問道。


    “我覺得我們還是報警吧,你看,她都傷成這樣了。”方紅想到昨晚她大口大口吐血的情景現在還有些後怕,抱著胳膊的手臂也緊了緊。


    “不行,好歹她也是個明星,你看,她被打成這樣,我想,或許她也有她自己的苦衷,我們還是等她醒來問清楚再做決定吧”莫茉皺著眉頭拒絕了方紅的提議。


    “我看茉茉說得對,還是等她醒來問清楚再做決定吧”小萱拍了拍方紅的肩膀,似是在安慰。


    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李曼隻知道自己身上沒有一處是不痛的,她望著巷頭那點亮光爬去。額頭上的血粘稠得快要讓她連左眼都睜開來,可她還是不願放棄,她要活著,要活著,必須要活著……


    爬呀爬呀……


    不知爬了多久,渾身痛得麻木了,體力也在慢慢消失殆盡,可每當她想到病床上弟弟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時,她就會咬緊自己的嘴唇,讓自己意識清醒過來,隻要還感覺得到痛楚,她就會感覺到自己還活著,她要活著……


    終於,她成功了,她將手伸出那片亮光中,亮光中,好像有幾個人在議論著什麽,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仿佛有無數雙雙手將她扯向了無盡的黑暗中。


    ……


    清冷的病房裏。


    16歲的她靠著冷冰冰的牆壁。


    從搶救室出來後,弟弟就被送入不允許探視的重症監護室。


    她麻木地守候在病房外,心裏惶恐不安。隻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守在外麵,她害怕得發抖,她是那麽恐懼,她想要尖聲大哭。


    小小的她就靠牆坐在地上,她甚至想到了如果弟弟死了她也就這麽死了算了。


    但是後來醫生說弟弟還有得救。


    她也被送進了孤兒院。


    她在孤兒院裏學習,愛上了音樂,愛上了演藝,她每天都會去醫院看望弟弟,給他講自己一天中發生的各種各樣的趣事。


    ……


    直到有一天。


    她接到醫院電話說弟弟的病情加重了,需要大量手術費,於是她開始借高利貸。


    最初的她是純潔的,隻想要用自己的努力來獲得她想要的,拒絕了一次次可以用出賣肉體來換的成功的機會。可是弟弟是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她不能失去他。弟弟的病就像是個無底洞般,不管多少錢投進去都是無果。大概自己也記不清什麽時候開始的了,心漸漸扭曲,而當初那個純真快樂的自己也是變得麵目全非。


    現如今,自己成了過街老鼠、聲敗名裂的事情已是鬧得人盡皆知了,而那些高利貸債主也是一個個找上門來催她還錢。要不是還有個重病在身的弟弟等著她照顧,恐怕她也早就絕望地死去了吧。


    ……


    身上的疼痛感讓她知道自己還活著……


    黑暗中,有一隻溫暖帶有溫度的手牽著自己……


    緩緩張開雙眼,微眯著,恍惚間好像看到了眼前的人是莫茉,她一手托起自己的手,另一隻手裏拿著毛巾,身後的桌子上坐著的是方紅她們。


    她驚訝,她害怕,害怕自己現在這個狼狽模樣被她們看見。


    正在仔細擦拭的莫茉感覺李曼好像用力掙紮了一下,猛地抬頭,卻見她還是原先那樣靜躺在床上,她以為是自己錯覺了。


    客廳裏溫暖寧靜,蕭子衿麵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麵。


    “哦!蕭總,原來你也在這。”剛被黃少羽接過來的李峰一邊將帽子拿下,一邊開口打招唿。


    “你今天沒有通告?”蕭子衿沉聲問道。


    “哦,今天的戲份我都拍完了,聽說李曼出了點事兒,所以這不就過來一同想辦法解決這事嘛”李峰也不隱瞞什麽,大大方方地說著實話。


    聽到李峰的話,蕭子衿的眼睛裏有熠熠的光輝在閃爍。大家一起解決嗎?這麽些年,他好像一直都是一個人呢。


    “小峰,少羽,你們迴來了?”剛從房間裏出來的莫茉伸手擦著額角上的汗說道,然而,轉頭看見沙發上露出的那一截後腦勺,然後又開口說道:“子衿,你也來了”


    “傑翱調查的資料顯示,她借了將近兩百多萬的高利貸,為的是給她在醫院躺了12年的弟弟治病。”蕭子衿麵無表情地開口說道,臉上大寫的六個字——內心毫無波動。


    然而,聽到蕭子衿話的眾人卻都是內心即震驚又酸澀。


    “原來是這樣啊”莫茉垂下眼瞼,輕聲說道。


    傍晚,給李曼喂完藥的莫茉站在陽台上看美麗的落日情景,緋紅色的霞光在她身上披了層輕紗,使得她看上去是那麽的美,美得令人驚心動魄,朦朧的美感卻又讓人感覺是那麽的虛幻,仿佛下一秒她就會消失掉一般。


    蕭子衿輕輕地從背後抱住她。


    他的身上有種淡淡的椰香皂角的味道,莫茉輕輕地吸了吸鼻子,很好聞的味道。


    “在想什麽呢?”蕭子衿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聲問道。


    “原來,每個人活著都是那麽不容易。”莫茉望著落日開口說道,眼睛平靜如退潮的海水般平靜。


    “是啊,人活著,都習慣了演戲,也許是刻意,也許是不經意間,習慣了把自己隱藏起來,為自己戴上各種麵具,隻為能夠更好地活下去。就像她,她的囂張跋扈不過是為了掩藏掉麵具下那個脆弱而又無力的自己。”他伸出一隻手來,輕輕把玩著她的長發。


    每個人都在演戲,那麽,子衿,你呢?


    眼神裏有種深諳寂寞的脆弱。


    你就像那遠處的風景般美好,令人沉醉,明明感覺那麽近,卻又是那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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