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師頤聽了聽,道:「不管她與命案有沒有直接關係,她都得跟我們迴去接受偵訊,因為她哥哥是疑犯。」


    「周檢。」蘇隊長忽喊了聲。


    周師頤靠近,一個裏頭裝有約五分滿白色藥片的玻璃瓶被蘇隊長從抽屜捜了出來,那隻是一個透明玻璃瓶,未有任何資料;他要了手套,轉開瓶蓋嗔聞氣味,問溫雅琦:「裏麵裝的是什麽藥?」


    溫雅琦輕視的表情望著周師頤,「檢察官大人,你確定是藥嗎?」


    「不說也沒關係,帶迴去驗就知道了啊。」蘇隊長笑咪咪地應了句。


    「是藥,我的。」溫仲堯開口解釋:「吃上癮了,正想辦法戒,放她這裏我才不會隨手抓了就吃。」


    周師頤若有所思地看著溫仲堯,好半晌才問:「什麽藥需要吃到這麽多?」


    「我有憂鬱症和失眠困擾,那是有安眠效果的藥品,健保一天給付兩顆,醫生通常開一個月給我,我再自費一個月,所以每次拿藥會有120顆。」


    「藥袋呢?醫生不可能就這樣給你吧?」


    「扔了。每次吃都得撕包裝,我嫌麻煩,全裝在一起比較方便我拿藥吃。」


    「既然醫生開一個月了,為什麽還要自費多拿一個月?」


    「省一次健保費和往來醫院的車錢與時間。」


    周師頤忽然就笑。一次健保才多少,自費六十顆藥真有比較省?迴去請教熟識的醫師便知。他吩咐道:「藥帶迴去檢驗。」他看著溫家兄妹,又說「因為這些東西可能是證據,依法得扣押。另外,我們在采集到的跡證裏有比對出溫先生的資料,也請你和我們迴去接受偵訊調查。」


    溫仲堯很平靜,雙手輕握成拳,相當自動地半舉至他麵前。他看著那雙幹淨修長的手,遲疑間,蘇隊長已上戒具。


    「為什麽要用手銬?我哥犯什麽罪!是通緝犯嗎?!你們會不會執法過當?!」溫雅琦看見兄長手腕多了副手銬時,幾乎崩潰,揚聲質問。


    「這樣是保護我們人身安全,也是保護他。萬一他想不開鬧自殺呢?」蘇隊長讓人拿了衣架上一件外套,覆在手銬上。「這樣好看一點。」


    溫仲堯隻是微一扯唇,輕道:「謝謝。」


    章孟藜將寫好的扣押清單遞給溫雅琦。「要麻煩你在這裏簽個名。」


    一行人帶著溫家兄妹及三箱證物下樓。後頭的章孟藜看著那兩道背影,自語道:「如果命案真的跟他們有關,那麽妹妹和呂法官交往……」後頸一涼,又不願相信,她帶著遺憾的口吻:「這麽漂亮的一對兄妹,為什麽會扯上三起命案……」


    罪犯與長相或學曆、知識、家世之間,從來不是等號,周師頤從不以為這值得感歎,隻捏捏她鼻子,目光帶笑。


    「鼻子這麽靈?連香水名都知道?」他捏她鼻子的動作令她臉紅,隻說:「也不確定是不是,隻是味道很像。」


    「對香水有研究?」


    「沒有。隻是剛好我有一瓶poppyflower的香水。」


    「怎麽沒聞過你身上有香水味?」


    「放在苗栗。那是人家送我的生日禮物,我用過兩次,雖然味道我喜歡,但就是不喜歡在身上噴東西……」她瞧瞧他,想著自己與他年齡上的差距,不免擔心起他是不是喜歡有香味的成熟女人。


    她問:「你喜歡香水?」


    「你說呢?」


    「就是不知道才問你,每次都隻會反問。」她瞋他一眼,在他眼裏卻成了撒嬌,風情萬種。


    他彎起眼睛笑。「你在我身上聞過香水味?」


    她想了想,記得他身上就是幹淨的味道。他有用過香水嗎?「我沒仔細去聞你身上的味道。」


    周師頤不說話,下樓時,才淡聲說:「案子忙完,找時間我讓你仔細聞……」停頓幾秒,慢吞吞說:「當然,我會乖乖洗好澡等你。」


    「……」老板,工作時候調情,你這樣對嗎?:


    訊後聲請羈押,地院以罪證不足、無逃亡之虞駁迴,兩人皆以十萬元交保候傳,並限製出境,每日得向轄區派出所報到,蔬園暫時封鎖。這樣的結果令


    許智國跳腳,一通電話打進檢察長辦公室痛罵,揚言要張金安等著降職。


    周師頤被叫進檢察長辦公室。張金安坐在大位上,桌麵攤著偵訊筆錄,他怒視麵前下屬,「十萬元就讓他們交保候傳?法官腦袋裝水啊!還有你,你新手嗎?案子是這樣辦的?!為什麽不提抗告?!那可是三條人命!」


    「我隻是依法行事。」


    「依什麽法?」張金安揚聲斥道:「這麽重大的命案,地院讓他們交保,就不擔心串供滅證、逃亡?你站在檢方的立場,不是應該提出抗告?」


    「就是因為知道三條人命的重要,所以更需謹慎。法官的考量我認為並無不妥,目前沒有更明確的事證或人證物證,能證明案子與溫家兄妹有關。」


    「還要什麽證據?不都有指紋和藥片了,這不是證據?!」


    「藥片還要驗,目前光隻有指紋是不夠的,我也不希望最後是我們冤枉了溫家兄妹。有采了他們的檢體做比對,報告出來後,我相信很快就能破案。」


    「你這種偵辦態度實在讓我擔憂。溫仲堯不是認罪了你還要驗什麽檢體?!」


    「我認為證據不夠。」話出口,周師頤稍頓,決定避重就輕。「也許正因為他認罪,法官才決定讓他交保,會認罪的較無逃亡疑慮,且他態度配合良好。」


    好得詭異。當然,他不會向檢察長報告,免得偵辦內容泄露出去。


    太可笑了。一個檢察單位本該謹守偵查不公開原則,檢察長卻被政客牽著鼻子走,是個人利益之前就忘了正義?還是換了位置也一並換了腦袋?


    「檢察長罵你了吧?」章孟藜見他走出,迎上前去。


    稍早前到他辦公室拿資料,正好遇上檢察長剛走出他辦公室,她一問,才知檢察長讓他十分鍾後到檢察長辦公室。她瞧檢察長臉色沉重,大概不是什麽好事,遂跟了下來,等在外頭。


    「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聳肩,笑得無所謂。


    她看著心疼,握住他掌心,說:「他不知道你很努力嗎?每天忙得那麽晚,不就是為了能趕快破案?又不是隻有許朝翔的案子要忙。」


    她為他心疼的樣子,令他心頭爽快,前一刻被斥責的無奈感皆隨她這刻的舉止而感到被撫慰了。他笑,「小姐,現在是上班時間。」邊說話,邊抬手摸著她散落頰邊的細發,目光繾綣。


    「你放著辦公室的工作不管,這樣光明正大跟下來與我談情說愛,不怕同事說閑話?」


    「……」她瞄瞄頰邊他的手指。那你的手現在在做什麽?


    她怨怪的表情令他發噱,他笑了聲,輕拍她臉頰。「沒事。」


    「到底為什麽要你去他辦公室?許朝翔那件案子又怎麽了?」


    他摸摸鼻子,笑得有些莫可奈何,「他認為,我對於聲押被駁迴一事應該提出抗告才對得起死者。」


    「其實我也以為他們會被羈押的,畢竟有溫仲堯的指紋,加上他認罪了。」


    「真巧,值日法官是呂彥峰,我不知道他駁迴聲押與他和溫雅琦的關係有沒有直接關連,但認罪不一定是真的犯罪,溫仲堯有可能為人頂罪。」


    「為誰頂罪?他妹妹嗎?」


    「要查。我隻是不相信溫仲堯的話,他的說法漏洞百出,這表示他事先未曾想過一套應對的方法;通常預謀犯案的人都會想好該怎麽幫自己脫罪,但他的反應隻讓我覺得他不是兇手。」


    她迴想偵訊過程,溫仲堯確實未試圖為自己脫罪。「你覺得他說謊?」


    周師頤淡點下顎。「你想,他既然要戒掉藥癮,又說每次吃藥要撕包裝麻煩、拿藥吃不方便,這不是前後矛盾?一個都想戒藥的人,怎麽可能還想用更方便的方式取藥?」


    還有,他提及情趣用品時,溫仲堯答不出話。


    「……喔。」她迴想那一瓶裝有藥片的玻璃瓶,這點她倒是未考慮到。


    「我隻覺得他不太像一般的疑犯。」偵查庭上,被告的嘴臉她看了不少,可說幾乎都是卸責的態度居多,溫仲堯顯得太安分。


    周師頤點點頭。「他太配合,完全沒有試圖為自己說話,相較他妹妹對我們的敵意,溫雅琦這個女人似乎更需要調查,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不認為自己的兄長有罪,才對我們態度不善,因為現在各種跡證都指出兇手是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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