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乎?


    禽獸也。


    這說的就是劉一夫。


    曾經有一段時期,大約是舊朝大乾第五帝時。


    那時,這位第五帝上位。


    這一位上位後十分孝順,堪稱口水三國哄堂大孝。


    他明明是第四帝的兒子,但行事做事施政任治卻幾乎和第四帝反著來。


    第四帝喜歡青花素雅,品味超凡,他就喜歡大紅大綠,姿豔多妍。第四帝喜歡簡樸他就喜歡奢侈,第四帝不好女色他就好色,第四帝重用過的重臣他就要一一收拾掉。


    同樣的道理,文字獄在第四帝手裏隻是政治工具而已。攻擊政敵,有需要之時才用之的,但實際上他自己並不真正禁止,甚至和當世大儒苦心辯解,說自己工作是怎麽樣的,導致大儒十分羞愧,寫下了懺悔錄。


    但第五帝上位,不僅殺了大儒,燒了懺悔錄,還真正的大興文字獄。


    凡文字中有前千錢諸字者皆斬之。


    並且累及家室,乃至親朋。


    甚至以編書為名而行毀書之實。


    把大量珍貴的古籍付之一炬。


    所以當時的文化幾乎是徹底給幹廢了。


    文明停止了,文化僵死了,科技和發明創造完全沒有了。


    第五帝以一己之力讓整個中土文明直接倒退了千年。


    正好,當時五靈門發生了五祖皆死在葫蘆山的慘案。


    為了生計,五靈門根據祖上的資料記錄編寫了大量黑地靈門的帶顏色小說發賣。


    其中重筆描述的就是劉一夫。


    說他如何禽獸。


    不僅朋友的母親,甚至鄰居,朋友,乃至屍妖鬼怪都不放過。


    別說。


    這書特好賣。


    導致了五靈門硬是靠賣這些小書從破滅的邊緣活過來了。


    畢竟,有文化有內涵的書給文字獄整怕了,但帶顏色的小書卻憑借低俗下流得到了廣大的歡迎。


    不過這也是因果報應。


    想當年。


    劉一夫發家,就曾經帶人寫了大量的狗血小白文,文中充滿了無腦的癔想。這導致了很多年輕的男女走上了犯錯的道路。


    這些帶顏色小說比當年劉一夫搞出來的狗血小白文還要低俗,說白了就是大眾接受麵更廣,自然大行其道。


    當年,劉一夫憑借這種的狗血小白文大賺特賺,開辟了一條新財路。


    但也在不知不覺間造了很多情孽。


    此中因果,終究還是要還的。


    這不就報應在了五靈門身上。


    好在。


    報應的是劉一夫。


    關他劉三醒什麽事呢!


    劉三醒對張爺的發問隻是淡然一笑。


    “我聽說,劉氏一夫公和錦氏關係很深厚啊,雖然此話對一夫公聲譽不利,但做過的事畢竟是做過的。事實如此,改變不了。錦氏一族應該有劉氏傳承,可和我是沒有關係的。”


    張爺歎道:“當年的事現在很難說了,也許劉氏一夫公的確給他的孩子留下了傳承吧,但那人後來行走江湖,然後也消失了,現在的錦氏一族已經沒有劉氏蹤影。說是地靈三祖,可現在地靈門有的也隻是錦氏和張氏二族傳承,難道先生真的不是劉氏一脈相承嗎?”


    傳承不完整,這一直是地靈門的一個遺憾。


    地靈門源自於三祖,之所以如此,不過是為了抱團取暖而已。


    想當年,地靈門還沒有時,張錦二族各自過著悠閑的生活。


    雙方偶有配合,但卻不是綁在一起的。


    直到。


    大羅滅國。


    大羅國滅,意味著一件事。


    原本罩著大羅的鐵冠道門,隱世了。


    就是退隱,消失的意思,仙門從世間消退了,凡間再無足夠的靈氣供應仙門,仙門弟子走在凡間,會日日衰弱,


    所以在那時,仙門退隱了。


    一直保護錦氏的大靠山——不見了。


    過往,錦氏一族依靠鐵冠道門做生意那是大賺特賺,雖然錦氏一族一直在保持低調的生活,可有錢就是有錢,以往有鐵冠道門也就算了,沒人敢惹,不要說惹了,看一眼都不行,哪怕是皇親國戚都要敬畏三分,禮數有加。


    但是鐵冠道門不在了。


    又是異族入關。


    大乾毫無疑問的盯上了這錦氏一族。


    當時的錦氏損失很大,折了很多的生意和銀錢,大約有二三千萬之巨。


    要擱一般人身上早完了。


    但錦記仍然有些餘力。


    可畢竟是放了血,損失大了。


    可即便是如此。


    這都不行。


    大乾人想趕盡殺絕。


    他們覺得搶了錦記的田地商鋪和南方的生意還不夠。


    他們想要錦記產業的全部。


    正好,又有張氏老祖起兵對抗大乾失敗了,殘餘的張氏部族不甘心失敗,這才有了張氏,錦氏雙重聯合。


    雖然張氏在打仗方麵敗了,但張氏一族高手眾多,在江湖上也是很有名望。


    雙方這一聯合,實力之大絕非一加一那麽簡單。而是一加一,大於三。


    局勢發展,非止如此。


    其實此前錦氏的維持就很有問題。


    有很多勢力是跟在錦氏身後吃飯的。


    這些勢力也因此被遷連了。


    大乾這等於是激起了眾怒。


    於是當時錦氏,張氏,莫氏,林氏,楊氏這五大氏族終於聯手。


    組織了一個叫五劍同盟的勢力。


    這是一個專職於刺殺的組織勢力。


    也就是五姓家族各出一批人,訓練出精銳的殺手,對大乾進行打擊報複。


    這五大姓氏家族,各自都有極其深厚的家傳底蘊,能夠培養出不止一個的大量高手出來。


    在行軍打仗上,就這麽點人肯定是不足夠用的。


    但倘若這批人專職於不擇手段的行刺暗殺,那效果就大不一樣了。


    還有。


    劉氏一脈也並非什麽都沒有留下。


    當年劉氏一夫公曾經有很多簡單的藥方給了張錦二族。


    這些藥方當然不是用之於救死扶傷的。


    而是毒藥。


    是殺人的。


    其中還有混毒殺人法和無毒殺人方。


    利用這手段。


    五姓高手甚至不需要直麵刺殺暗中到對方的廚房下藥就可以了。


    還能一殺一片,一殺一群。


    此一行動,致使大乾在初期十分動蕩。


    甚至傳說大乾第二帝就是因此被刺殺死掉的。


    當初,若非第三帝身邊有一個超級高手一直在保護第三帝,這個第三帝恐怕都要受不了。


    在連綿的刺殺下。


    第三帝麵對幼子的慘死終於無可奈何。


    人人都知道這個最讓第三帝疼愛的小兒子是被毒殺的。但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是怎麽死的。隻能說,此前有很多人也是這樣死的,出手的是五劍盟。


    第三帝一生堪可說是雄才大略。


    他不想報仇嗎?


    怎麽可能。


    但他在心裏盤算了一下。


    沒用的。


    江湖上的高手,手段太多了,他們一個個的桀驁不馴,不服王化,你能拿他們怎麽樣?


    最終,第三帝向五姓妥協。


    大乾再也不觸動錦氏的生意。


    如此,五劍同盟才停止了對大乾官方高層甚至君王的刺殺。


    當然了。


    這個組織一直沒有取消。


    它一直存在。


    一直在保護五姓之家。


    也是因此。


    在五靈門最為勢大之時,五靈門在第四帝時發展至最盛時期,他們主要是幫助第四帝對付江湖上的勢力,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當時的地靈門,但即便如此,他們也沒能滅掉地靈門,反而在最後,五靈門自己倒黴了。


    但是,在取得這番的輝煌中,仍有一事是讓五姓,或者說地靈門上下耿耿於懷的。


    那就是在地靈門裏,隻有張錦二家的傳承。


    關於劉氏一夫公的傳承,沒有。


    甚至劉氏一夫公之子,劉氏子義公也下落不明。


    這位劉氏子義公雖然聲名遠之不及其父一夫公,但他一身所學也是非同小可。他拜的是繼地靈三祖後又一位絕世高手,西方商路上的一代梟雄,胡彥巴格為師,那可真是學了一身驚天動地的武功。


    隻是他不喜歡被張氏和錦氏二族管束,所以一直在邊緣地帶遊走。


    當時錦天和張小乙尚在,經常以長輩的名義管束劉子義。


    這讓劉子義大為不滿。


    他選擇跟隨白酒跑老遠的去拜師胡彥巴格就是想要脫離錦天和張小乙掌控的緣故。


    毫無疑問。


    他成功了。


    他在江湖是曇花一現。


    之後就下落不明了。


    有人說他死了,但人們都知道,他還活著,隻是劉子義當世無敵,所以遁世隱居了起來。沒人知道他的下落。


    所以。


    在地靈門中,唯獨劉氏什麽都沒有留下來。


    劉氏一夫公的傳承沒有。


    劉氏子義公的傳承也沒有。


    偏偏,知道的都明白。


    地靈門的三祖,就劉氏一脈武功能耐是最強的。


    這是整個地靈門的遺憾。


    僅管。


    張爺一再試探。


    他表達了強烈的,希望劉三醒補全劉氏一脈的想法,可仍然被劉三醒理智且決絕的拒絕了。


    張爺迴頭細想了一下,大約也明白了為什麽。


    說得好聽,想要補全三脈。


    但這是張錦劉三家的事嗎?


    現在已經不是四百多年前了。


    時代早已經變得麵目全非了。


    昔日,的確,是張錦劉三家為主體。


    當時,四百年前,是劉氏一脈最強。


    劉氏的一夫公憑借降術師的手段,後來居上,成為了張錦劉三人中實力最強的那一個。甚至在最後大戰中,是劉氏一夫公一個人對敵對方,取得了女帝的後來天下。


    隻是這份勝利果實最終因劉氏一夫公的消失落到了張氏小乙公的手裏。張氏小乙公此後一路高官,位極人臣,便是此理。


    可是現在呢。


    光是一個張氏就分成了明張暗張,南張北張。


    明張在北方,高官大戶,名譽著著。


    暗張在南方,看門守戶,當著大盜。


    為什麽要南張一脈當大盜?


    這一是留一條退路,另一個是維持傳統文化,繼續盜墓。


    可實際上,南張北張已經快是兩家了。


    光是一個張家且是如此,更不要說錦氏一族了。


    原本錦氏就複雜,現在更複雜。


    錦氏。


    非錦氏之獨有也。


    在錦氏的背後,有楊氏,有林氏,有莫氏,有白氏,甚至還有孫氏,有羅氏。


    有的實力大,有的實力小,嚴格來算,張氏也是錦氏身後勢力之一。


    畢竟,錦氏搞錢太厲害了。


    它不得不需要編織起一張保護網來保護好自己。


    這麽複雜的背景關係,如果劉三醒真的插入進去,仔細想想,張爺也覺得毛骨悚然呢。


    此事不提。


    各自安歇。


    話轉迴常盤山眾人在幹活。


    他們手持工具,已經打開了斷龍石,在挖甬道裏的封土。


    這些土已經幹硬了,十分堅固,但難不住常盤山眾人,他們手上的工具就遠非古時可比,更是擅長用解封水,這是一種被調製出來,專門軟化夯土的。


    古人用雞蛋液摻入土中建造的土牆什麽的,這玩意叫夯土,十分堅固耐用。但消耗極大,大好的雞蛋自個兒不吃,就這麽摻入到土中,簡直是糟蹋東西。


    這樣的土,隨曆史而堅固,硬得和石頭一樣,


    對於盜墓賊來說是極不友好的。


    所以盜墓賊們也發明了可以破除夯土的藥水。


    不需要全灑上。


    這多少水都不行。


    你隻需要在一些地方灑上,就可以以點撬麵,把甬道的封土的土塊從墓道裏敲下來帶走。


    眾人幹活,是幹得熱火朝天。


    為什麽會這樣。


    發財啊。


    有了發財的動力,這些人幹活當然是熱火朝天,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努力是有迴報的。


    在他們忙碌之中,有一個人出現了。


    這個人伸出了沾著泥汙的小灰手,在常盤山死去兄弟的人那裏,抓起了一件看起來比較小的衣服套上,又抓了一把鐵鋤頭過去了。這位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走到了正在幹活的人群之中,竟然沒有一個人,抬頭注意她一下。


    和所有常盤山人一樣,這位也是揮舞著大鋤頭幹了起來。


    別人怎麽幹的,她也就怎麽幹,別人怎麽做的,她也怎麽做。


    哢嚓。


    一塊結成大塊兒的夯土掉下來,差點砸到她的腳。


    這時,旁邊之人才發現了這一位。


    雖然穿的是常盤山人的衣服,上麵有一個小圓圈常字的標記,但這衣服也已經破破爛爛的了,而這人的腳,更是一雙髒的發黑,破出了大洞的鞋,兩隻鞋都破了洞子,裏麵白嫩嫩的腳趾頭不安的往下摳著。


    這是一個看起來十三四歲,也有可能更小的小女子,她太小了,小小的身子,感覺軟軟的沒勁,皮膚應該是極好的,就是頭發臉上手上,到處都是汙濁泥灰。


    “嘿,哪來的一個小丫頭,你哪個大佬頭目的手下,就你這身子骨,差點沒砸到你吧?”


    “沒事,我很有勁的。”


    這個小女孩伸出手想鼓勁,但隻是讓四周的人在笑話。


    因為一笑,用不上了勁,幾個人也就歇一下,他們紛紛取出了自己的竹壺喝水。


    一個人對女孩道:“你也喝口水,歇一下,咦,你的水壺呢?”


    女孩尷尬起來:“我,搞丟了……”


    “你不會是到飯點才喝水吧?真是,也不說一下,讓後勤給你再配一個,先用我的吧,別嫌髒啊。”


    “哪能呢,謝謝大哥。”


    女孩說著捧壺子喝水。


    她喝的不多,但那一聲的大哥,讓這個人恨不得她把水喝完。


    一時間,這些人好似是忘了什麽。


    直接就是把這個莫名其妙突然出現的小女孩當成了自己人,給她提供著各種方便。


    比如不讓她再挖甬道,而隻是讓她用拖筐搬運土塊。


    還找了後勤給她也配了一隻竹壺。


    供她喝水之用。


    這裏人,幹得活重,除了要滿足他們的飲食之外,還需要給他們準備足夠的開水,並且這水中是要放入一些鹽巴的。


    不然,這麽頻繁賣力的幹活,正常人哪裏受得了。


    要是普通人,有這麽多照顧,可能早學會了如何去躲懶。


    但這個小姑娘卻精神奕奕,一直想要多做些什麽。


    不讓她用鋤頭,她找著空兒就要去刨兩下。然後笑得嗬嗬哈哈的,讓人也不忍說她什麽。


    “各位大哥,你們辛苦,我給你們唱個歌兒吧。”


    “好啊,小妹子,你唱吧,我們哥幾個在這聽著。”


    小女孩唱了起來。


    “拔蘿卜,拔蘿卜,嘿呦嘿呦拔蘿卜,嘿呦嘿呦拔蘿卜……”


    她一邊唱,一邊揮鋤頭。


    眾多漢子們也跟著幹。


    這女孩的歌簡單大方,郎郎上口,她簡單這麽一唱,就有人忍不住跟著哼唱起來。


    這頓時驚動了幾個頭目。


    陰二娘反應最大。


    “不是,兄弟們這是怎麽了?打雞血了嗎?這麽亢奮的嗎?咱還沒打通甬道吧?”


    “這歌不錯,”麻三有些疑惑:“可我記得兄弟們沒有唱兒童歌的毛病啊?”


    你要說常盤山的兄弟們唱阿哥阿妹什麽的這個可以理解,甚至可以唱得很有顏色,唱得女孩子們臉都紅透了,隻有成熟的中年婦女才能承受。


    沒辦法,兄弟們就是喜歡俗的。


    可是他們真沒有唱過這麽幼稚的。


    兄弟們一下子轉性了?


    張爺問:“老四,怎麽迴事。”


    老四一會兒過來道:“嗨,沒事,來了一個小丫頭,兄弟們跟著有些上頭,沒什麽事的。”


    張爺臉都綠了。


    自己的隊伍中莫名其妙多出了一個小丫頭,你跟我說沒事兒?


    要知道行伍之中,有幾個忌諱是十分要注意的。


    其中之一是禁帶婦人。


    你說在一大群男人中,多出了一些個女人,這叫什麽事兒。


    萬一生出了亂子怎麽辦?


    哪怕,那是一個小丫頭。


    你再是小也不行啊。


    我隊伍裏就沒有帶過什麽女人。


    哦。


    陰二娘不算。


    她是頭領之一。


    “走,看看去。”


    張爺給陰二娘,麻三,貴五一個眼色,匆匆跟了上去。


    他要看看,是何妖孽。


    過了一會,不多一會兒,張爺就笑嗬嗬的迴來了。


    “這小丫頭還挺逗的。”


    “迴頭照顧她一點。”


    “還不夠照顧啊,就差供起來了大哥,是那個丫頭自己喜歡揮鋤頭的,拉都拉不住啊!”


    幾個人嘻嘻哈哈的笑著,絲毫沒有想起他們之前的初衷。


    就仿佛,這個莫名其妙出來的小丫頭就該是他們的人一樣。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是理所當然的。


    渾然不知,這本身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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