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深。


    禦書房的門緊緊閉著,沒有一點動靜。


    浣墨和劉喜互相對視一眼,然後劉喜上前敲了兩下門,清了清嗓子:“陛下,時候不早了,要不要擺駕迴寢殿?”


    裏麵還是沒有聲音,劉喜一怔,那白淨得沒有一根胡須的臉皮微微一緊,劉喜又說:“陛下,馬上就到宵禁時間了,顧大人也該出宮了……”


    陛下一向是把顧文君的事放在第一位的,現在劉喜把顧文君搬出來,裏頭竟然還是無人應答。


    劉喜心裏慌了。


    顧文君沒有接話,可能是因為累到昏睡過去了,畢竟陛下身高體闊,練得一副騎馬射箭的本事,功夫更是了得,不是顧文君那瘦弱纖細的身子能應付得了的。


    男子尚且不能輕易承受得住,更何況顧文君還有可能是個女子。


    可是皇帝不出聲,就太奇怪了。


    就算折騰這麽久是會消耗一些體力,這樣程度的辛累對陛下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陛下年少十一便能彎弓射箭,十三歲就擅提劍殺人,天賦異稟,強大得駭人。


    所以劉喜和浣墨都知道,陛下是決不可能說不出話的。


    一向冷靜自若的大宮女浣墨都急了,壓低聲音質問:“你這閹臢東西,到底弄了多少劑量?”


    “沒多少啊。”


    劉喜眼皮一跳,他也慌了,支支吾吾起來:“就是……顧公子五感敏銳,深諳醫術,為了成功,我另外還加了一些迷藥和麻藥……”


    浣墨頓時想到:“你下在茶水裏了!”


    難怪早就備好了茶水放在偏殿,原來是想要用茶香遮掩異香。加上張首輔也來了禦書房,顧文君所有的注意力都會放在正殿上。


    哪怕顧文君再擅長藥理醫術,也沒有心思去分辨那些撲鼻的香氣中摻了多少其他成分。


    何況她如今信任皇帝,更加不會警惕。


    劉喜一縮:“我也是冒險一試,沒想到真能成呀……”


    浣墨狠狠剜了劉喜一眼,推開他。然後浣墨深吸一口氣,敲了一下門,走了進去。


    禦書房裏散亂著好幾件衣服。


    金色的龍袍就鋪在地上,醒目而刺眼。學士官袍顏色暗沉,淩亂地堆在一邊,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撕扯過的。


    然而一片狼藉,卻唯獨沒有陛下和顧文君的身影。


    浣墨心慌得六神無主,喊出來:“陛下!顧公子!”


    她這一叫,差點沒把留在外麵的劉喜給嚇死。這事不能聲張,可是人不見了是怎麽迴事?


    難道是有人趁機潛入進來,算計了陛下?


    就在這統領六宮的大宮女和大太監都慌張得手足無措,就差自盡謝罪之時,一道冷笑響起:“原來你們還知道朕是陛下!”


    浣墨猛地轉過身,就看到蕭允煜更換了一身常服,隻身從裏側走了出來。


    雖然浣墨早就把這禦書房的角角落落都找遍了,但是陛下能文善武,以障眼法和強大的身法藏過去,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神容俊美,卻一臉冷沉,兩眼黑如墨,眉間壓著一道怒色。


    他連斥責都不需要說出口,眼神一掃,就能嚇得人的心髒劇烈緊縮,兢兢戰戰跪地不起。


    隻聽“撲通”兩聲,殿內的浣墨跪下來了,殿門口的劉喜更是整個人撲在地上,臥倒不起。


    “請陛下恕罪!”


    兩個人的臉都白了,血色全無。


    “你們竟然敢在這種事情上自作主張,是真的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裏了!”蕭允煜沉下聲音。


    他和顧文君都不是蠢人,都已經明白過來那意亂情迷之中,不僅是因為心靈相通,還是因為被人下.藥算計。


    蕭允煜說得越是平靜淡漠,越是顯出一種令人懼怕的力量。


    劉喜腦門上的冷汗滴在地上,很快就弄濕一片。


    浣墨作為幫兇,也嚇得噤聲連話都不敢說了。


    “朕本想嚴懲你們,絕不姑息。但是文君卻幫你們兩個刁奴求情,朕看在她的份上,放過你們這一次。”


    兩人都知道顧文君說的話比什麽都有用,頓時心中一鬆,長舒一口氣。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欺瞞主上的罰,你們自己下去領了。”


    浣墨和劉喜想到那苛刻的規矩懲罰,心裏都是一緊,但這已經是格外開恩的結果。倘若是從前的陛下,是絕不可能姑息底下的人欺瞞愚弄的,哪怕是出於好心善意,蕭允煜也不會忍。


    現在的陛下,越來越有人情味了。


    雖然有責罰在身,但浣墨仍然感到了幾絲欣喜和慶幸,她點頭認下罪責後,還是忍不住問陛下:“那顧大人……”


    蕭允煜冷眼掃來一眼,頓時讓浣墨不敢再說。


    衣服都脫成這樣。陛下都從禦書房找了一件備用的衣服換上,那這到底是成了,還是沒成?


    也沒見地上有落紅。


    人都沒個影!


    究竟是怎麽迴事啊。


    劉喜也眼熱心急,偏偏他這個幕後主使,是最沒有資格多嘴的,劉喜想問也不能問,他急得跳腳,就差抓耳撓腮了。


    但不管發生了什麽,劉喜和浣墨也隻能強忍著心中的各種疑問退下去。


    等到人全部下去之後,蕭允煜才放輕聲音,語氣柔和道:“好了,他們都走了,出來吧。”


    隻見禦書房的龍桌下麵,一道人影小心翼翼地鑽了出來。


    那瑩白的肌膚像是凝脂一般,雪亮如新,那折下去的腰窩更是細得纖瘦,背脊那一雙漂亮的蝴蝶骨振翅欲飛,一頭長發披散如墨,遮掩著傾城傾國的絕色姿容。


    眼眸含水迷離,唇舌嬌軟,臉頰上更是布滿了紅暈,一露麵,就能把天底下所有的男子都勾魂奪魄。


    蕭允煜看得眼神幽暗,遞過來一件外袍,把人全部裹住。


    “文君……”


    “別說了,陛下。”顧文君立刻出聲,打斷蕭允煜。


    蕭允煜卻借著幫她穿衣服的動作,強硬把人摟進懷裏。


    “不,朕要說。朕想要你,就一定會在一個良辰吉日,以天下最厚重的聘禮,在所有人的見證下之迎娶你,絕不會用這種卑鄙的伎倆。”


    顧文君臉頰上的紅暈更盛了,她隻能說:“我知道這不是陛下的本意,你不用解釋了……”


    蕭允煜卻自顧自地說下去:“朕忍得這麽辛苦,才熬到藥性過去,就是想要等到那一天。文君,朕絕對不會辜負你的。”


    顧文君聽得好不羞惱。


    陛下確實在最後一刻硬生生忍下了衝動,按壓自己的欲.色,沒有做到最後。可是陛下也把她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地摸了個遍,抱了個徹底。


    她到底是男,還是女,蕭允煜這次是完全弄清楚了。


    “……我知道了。”


    顧文君很輕地應了一句,細若蚊聲。


    “之後,朕會讓暗衛護送你離宮,對外解釋稱是商議要事。至於劉喜、浣墨,朕也會讓他們好好記住這個教訓,你且放心,朕不會讓任何人輕賤你,連朕也不能。”


    蕭允煜這一番苦心,俱是為了顧文君。


    顧文君知道,怎麽能不動容。


    “好。”


    她垂下眼,往陛下懷裏輕輕一靠,迴抱住陛下,兩人爭分奪秒地溫存一會兒。


    眼見蕭允煜又起了壞心思,顧文君才嚇得往外一掙,逃也似的拿起自己的衣服鑽去了偏殿,重新更換衣袍。


    兩人說到、做到這樣的份上,是確定真的要在一起的。


    如今顧文君對顧家的心結了解得差不多了,蕭允煜也親口承諾絕不會讓她困守後宮,任憑一身才華無處施展,那麽隻等顧文君公布女兒身,就能和皇帝光明正大地相守。


    然而。


    還有一個人虎視眈眈,緊盯著京城不放。


    張首輔張大人前腳提了辭呈,突然說要罷官,震動朝廷上下,後腳,那位守皇陵的敬王殿下蕭寧晟就反了!


    現在皇帝的聲名好轉,顧文君顧大人更是人心所向。


    他們尋不到皇帝確切的把柄證據,卻還是要打出一個響亮的造反旗號。


    便放話:


    “君不君,臣不臣,蕭允煜和顧文君禍亂朝綱,應清君側,撥亂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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