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皇帝偏要寵顧文君。


    那換一個皇帝,還會這樣毫無顧忌地寵溺顧文君嗎?


    戶部尚書一職受阻,季家就徹底和皇室撕破臉。


    追根溯源,季家手腳不幹淨的地方實在多得不能勝數。


    加上他們早就有另尋他主的打算,蕭允煜一放話威懾,季沛一不做二不休,幹脆不再掩飾!


    皇帝下令讓季大人告病閑賦在家,季沛當真撂挑子不幹,之後就再也沒有來上過朝。


    一時之間。


    朝中風雲變幻,換了一個局勢,隱隱以張禦正張首輔,與首輔下屬顧文君顧學士兩人為中心,人人巴結。


    尤其是新科狀元顧文君,拜官晉升之快,讓人咋舌。


    她不僅在朝中迅速地獲得了眾多大臣的認可,更是在同輩的下級官僚,還有那些仍在讀書的學子中擁有極高的聲望,堪稱一唿百應。


    其朋友之多,氣勢之高,隱約可見下一個權臣的影子。


    民間。


    從京城中心到府州大城、地方郡城,各處的青樓酒肆都已經被陛下嚴厲控製,將那些髒汙淫穢的話本子和圖畫冊查封得一幹二淨。


    但是,不知道從何時起。


    又有另一件事傳開了。


    如今百姓們私底下議論得最熱鬧的事便是:當今皇上蕭允煜衝冠一怒為藍顏,為顧文君撤掉了戶部尚書季沛季大人!


    煙花巷柳之地是偃旗息鼓了。


    但是小攤巷子,家邊門口,卻是無人能管,管也管不到的地兒。


    兩三個街坊、鄰裏聚在一起,就能閑聊八卦。


    “聽說那件事了嗎,顧狀元在朝廷上犯了大事,還得罪了戶部尚書!但是,顧狀元什麽事情都沒有,反而是季尚書被陛下請迴家‘休息’了。”


    “這顧狀元不才剛當上官嗎?難道還能比戶部尚書的官職更大?”


    “怎麽可能?顧文君才不過是一個學士,品級和官階都比尚書低多了,顧文君在季大人麵前還得叩拜行禮呢!”


    “那怎麽就是尚書大人被撤了,顧文君卻什麽事情都沒有?”


    “還不是陛下憐惜美人,硬要保著那位俏狀元唄!”


    尋常百姓哪裏能知道朝中的事。


    更不可能知道得這麽快。


    除非是有人故意散播消息,加快流傳。


    當然,消息能傳開也是因為這件事情本身就極具戲劇性。首先,戶部尚書是人人都知道的大官。


    這麽厲害的官爺出事,百姓當然會好奇。


    尤其是聽說季尚書是和顧狀元鬧起來,就更有噱頭了。再加上皇帝下場站隊,直接為顧狀元打了季家的臉!


    這就更加勁爆了!


    打造話題的人別有用心。


    幕後之人略過了季家此前種種行徑,也對戶部尚書季沛辦事不力、冒犯陛下隻字不提,唯獨強調了季大人和顧文君在朝中起了一點衝突。


    然後,皇帝一怒之下,就讓季沛迴家休息了!


    三言兩語,就塑造出一個為私情衝昏頭腦的暴君形象。


    “嘖嘖,這顧文君到底是有多美,把皇帝給迷得,連戶部尚書說撤就撤!”


    “他要是個女的,早就被陛下收進後宮裏了吧……”


    “嘿嘿嘿,那你們是小看這裏麵的門道!我和你們說,那檔子事也不是隻限於男女,男男之間玩起來也別有一番樂趣……”


    笑聲傳出來,荒唐中帶著一絲猥瑣。


    “啪!”


    角落的一桌,兩個麵貌尋常、五官普通的瘦子吃到一半,突然有一個雙手緊握,砸在了桌子上,站起來怒視周圍,像是忍無可忍。


    不少人一嚇。


    “喂!你什麽意思?”


    那人憤憤不平:“亂議朝中大事,詆毀官員,冒犯皇帝,你們一個個的,是不是都不想活了!


    難道你們忘了之前那些編排蕭允翊公主殿下人的下場嗎?”


    這話一出,眾人皆是心虛,紛紛低下頭,隻有個別刺頭還在叫嚷:“關你什麽事?”


    “我上報衙門,你且看這到底關不關我的事!”


    “你……”


    這以下,再也沒有人敢頂嘴了。


    唿啦一下,全散了個精光,跑得飛快。


    出口教訓的還氣不過,作勢要追出去。


    但腳步還沒邁出去,同桌的另外一個人叫了一聲。


    “阿武。”


    怒氣衝衝的那個便止住了,恭聲道:“少爺……”


    原來是顧文君帶著小廝阿武,改頭換麵易了容,打探民情。


    她就是知道季沛不會善罷甘休,便著手開始調查。


    不出顧文君所料,季家那邊還沒有放棄,甚至想在利用季沛罷朝休息這件事情大做文章。看樣子,季家是豁出去了!


    就算完全割舍戶部尚書的位子,季家也決議要與陛下、與她作對。


    他們一定是獲得了更大勢力的支持,才敢這麽肆無忌憚!


    顧文君心中微沉。


    她對阿武搖頭:“你追上去也沒用,暗地裏說的人多了去了,難以責眾。”


    關鍵根本不在於那些管不住嘴巴的小老百姓,抓了也沒用。


    阿武不甘心。


    “那至少,也得把那兩個帶頭的地痞流.氓抓過來,好好教訓一頓。”


    顧文君聽得一笑,心情倒是好轉幾分。


    她說:“是要抓帶頭的,但抓地痞流.氓可不夠,得把那幾個大的給抓出來!”


    阿武眼前一亮,壓低聲音:“抄了季家?”


    “還是不夠。”


    季家後麵還有一條大魚!


    皇帝之所以能容忍季家蹦躂這麽長時間,就是為了放長線,把敬王蕭寧晟從皇陵釣出來,好開殺戒。


    那是他們蕭皇室的宮廷之恨,權欲之爭。


    逃不過,也沒人想逃。


    顧文君心下一歎,喃喃自語:“不過,我是得先對付季家。”


    陛下幾經曆練,終於蛻變,成長為一代強大的帝王。


    顧文君既是心動憐惜,又是欣慰動容。


    她總不能真的如那些謠言一樣,淪落到變成一個被陛下嬌寵著、什麽也不用管的掌心寶貝吧。


    有些事情,陛下要做,顧文君不好插手。


    但還有些事,顧文君卻是能為陛下分憂、解難的。


    她顧文君可不是光靠著一張美人臉做上這四品學士的位置。


    她再不做點什麽,還真要讓季沛那個老匹夫小瞧了!


    “少爺,你想怎麽做?”


    阿武摩拳擦掌,隻等著顧文君吩咐。


    顧文君卻擺了擺手,“阿武,不用你動手,隻需要你動動嘴皮子。”


    “啊?”阿武一臉茫然。


    顧文君說:“今天我們也沒算白來,上了一門課。走吧,迴去就把作業交了,讓季家看看,我們學得如何。”


    她放下碗筷,站起身,阿武見狀,從懷裏掏出點碎銀把錢付了。


    但阿武還是不懂,兩眼茫然地跟著顧文君。


    “少爺,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顧文君“噗嗤”一笑,那易了容的扁平五官、蠟黃皮膚也遮擋不住眸光流轉的風華。


    “季家編排我的是非編排得那麽起勁,他們怕不是忘了,自己的底子更不幹淨!”


    顧文君見阿武還是懵懂,伸出兩手小拇指,對著一碰,又小聲說:“你別忘了,他們家裏才是真正喜歡搞男色的……”


    阿武先是不明所以。


    然後阿武忽然就想到之前發生的那件事,忍不住驚唿:“少爺你是說——”


    “噓。”


    顧文君示意他小點聲。


    阿武向四周看了一眼壓低聲音,但神情已經沒有怒色了,反而隱隱興奮起來,“對啊,那季家之子季誦遠才喜歡搞男的呢,而且,季誦遠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搞了顧瑾!”


    人證。


    物證。


    一並俱全。


    當初季家權勢滔天,自然能輕而易舉地壓下這件事。


    現在再翻起來,可沒那麽容易堵住眾口之言。


    這股風波是季家掀起來的,那要收場,也就隻能自己受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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