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之下,竟然是季誦遠!


    怎麽可能!


    顧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眸,她想到什麽,倉皇地打了個冷顫。


    而此時,季誦遠正滿臉陰沉,煞氣重重地盯著顧瑜,仿佛在看一個將死之人。季誦遠神情猙獰,忽青忽紫。這樣被人觀賞評頭論足的恥辱,足以讓季誦遠幾欲發瘋!


    他本來是要再等等過來的。


    可是一想到顧文君那一副精致到沒有絲毫瑕疵的容貌,季誦遠便心癢得厲害。他才輸給了顧文君,就一個勁兒地想著從別處找迴場子。


    美酒下肚,季誦遠更是情難自禁。


    所以他直接提前了時間,就想著能和顧文君那樣的美人溫存久一點。結果一開門進去,季誦遠便看到一人半遮半掩地躺在那裏,酒色熏人,晃了季誦遠的眼。


    季誦遠嗡地一下便失了冷靜。他不僅沒去想,徐修言為什麽不在,更是忘了鎖門,隻想要一親芳澤。


    濃鬱的酒香讓屋子裏的溫度變得更高。


    “唔。”季誦遠聽到那人囈語幾聲,有些沙啞低沉,不像是顧文君的。但季誦遠卻全然不在意,隻當顧文君喝醉了。


    他太想了。


    也顧不得其他,直接撲到榻上。“啊啊啊!!”那痛的淒厲慘叫聲,剛開始還被季誦遠當成助興,直到那聲音越來越聒噪,他才恍然意識到——


    不對勁!


    他明明是讓顧瑾做了準備的,怎麽迴事?顧瑾的人呢,還有那個徐修言呢?——不好!


    然而季誦遠才剛警覺起來,偏偏顧瑜就在這時候闖進來,他已經來不及躲了!


    所以才一直忍著沒出聲,甚至連動都不敢動,就是怕暴露,可是現在,顧瑜卻還是逼著他露了臉。暴露了一切。


    季誦遠恨不得當場掐死顧瑜。


    他撿起一件衣服披上,神色卻一直陰沉得滴出墨來,恐怖的嚇人,不知道在想什麽。


    顧瑜的臉色已然蒼白一片,她瑟縮得往後退,踉蹌了一下都差點跌倒。可這時,沒一個護花使者敢來幫她了。


    每一個人都覺得驚懼。


    笑話好看,可是看到了季誦遠的笑話,他們還有命笑麽?!


    那季家上有太後和戶部尚書依仗,可謂隻手遮天,如今撞破季誦遠的醜事。誰知道季誦遠會怎麽處理他們!


    之前還在高聲嘲諷的人全都白了臉。


    顧文君站在門外,掩了一半身子,她啼笑皆非地看著這陡然一變的場麵,隻覺得無比快慰。


    尤其是顧瑜,嚇得腿都在痙攣。


    看來,是她高估顧瑜了。


    顧瑜自然是不敢得罪季誦遠的。


    其實是顧瑜以為,季公子會等一等再享用顧文君,她是想要趁著顧文君和徐修言行……的時候,帶人來肆意羞辱一番。顧瑜根本不敢打攪季誦遠,更遑論算計季誦遠出醜了。


    可現在,錯,已經釀成了。


    一瞬間所有人都噤聲了,膽小的閨秀甚至瑟瑟發抖。


    顧瑜嘴巴打顫,冷汗直流,發絲都濕透了。她恐懼極了,可為了自保,還是硬生生憋出一句話:“季公子,是不是顧文君勾了你?”


    “不會吧,顧文君看著不像那樣的人,他之前不是拒絕了與季誦遠交友——”


    這質疑立即被顧瑜打斷。


    “顧文君在江東就不檢點……我是他姐姐難道我還不知道麽,一定是季公子來查看,他卻借著醉酒做出這樣敗壞門風的事情……當麵一套,背地裏一套,他就是喜歡玩這樣的把戲!”


    顧瑜想要把季誦遠摘出來,也必須把季誦遠摘出來。


    她瞳孔哆嗦,死死地盯住床塌上另一個人,顧瑜撲了過去,纖纖玉手攥得骨節凸起,青筋猙獰,她就想把人拉出來。對,另外一個肯定是顧文君!


    把顧文君拉出來。


    走到這一步,她的計劃絕對不能失敗!


    一定要讓顧文君身敗名裂!沒錯,讓顧文君去得罪季公子,讓顧文君承擔季誦遠的怒火!她和兄長是無辜的——


    顧瑜徹底失了淑女風度,瘋狂地拉拽著。


    她惡意地叫著:“顧文君,到底是怎麽迴事?你先出來,和大家解釋清楚呀!”伸手還去拉扯,滿肚子算計,心腸壞的流膿。


    這樣蓋棺定論,完全一口篤定,真就像是親眼看到了顧文君向季誦遠……的畫麵。


    就當眾人真的要以為,是顧文君自甘墮落。


    “嗯?”


    突然,屋外麵傳來一聲清柔磁性的問話:“怎麽這麽吵……咦,你們怎麽都在這裏?”


    所有人都轉過頭去。顧瑜的動作也是一頓,徹底僵住。


    隻見脫掉了外衫的顧文君搭著門邊,隻穿著一身內襯長衫倚靠在那兒。她雙眼迷蒙,神情茫然,仿佛是剛被吵醒的,發絲沒有一點亂,依然是風度翩翩,俊秀如玉氣質如虹。


    顧瑜宛若看見了噩夢般驚叫:“不不不!你怎麽會在外麵!”


    聽了,顧文君心裏冷笑一聲,卻還故意演戲。


    “我?我就在隔壁間啊,徐修言帶我過來歇息,然後就聽到你們的聲音就醒了……啊,這是怎麽了?”


    她故作毫不知情,把自己摘得一幹二淨,演得三分純真一份懵懂,倒是無比逼真。


    可顧瑜卻完全失了血色,嘴唇都青白一片。顧文君不在屋裏,那誰在榻上——


    顧瑜不敢去想,那榻上的另外一人到底是誰?不不,不會的!是、是徐修言,一定是徐修言!


    拉扯的動作已經做了一半,稍稍帶動,那人也跟著摔了出來。定睛一看,根本不是徐修言,卻是情難自禁的顧瑾!


    看那狀態,應該是已經——


    “呀!”


    女子們這才驚醒般亂叫起來,慌忙退著想要逃竄出去,卻被季誦遠喝住。


    趁著屋內的人還在,季誦遠咬牙切齒地壓低聲音,一字一句陰冷道:“好,很好!顧瑾,你以為這麽算計我,我就會給你榮華富貴嗎,你做夢!你等著,我是絕不會放過你的!”


    他這些話,看似是對著顧瑾說的。


    可從頭到尾,季誦遠的眼睛卻一直盯著顧文君,他不傻,自然知道自己到底是栽在誰的手裏。


    但是為了摘出自己,季誦遠也必須把這斷袖龍陽的癖好推到顧瑾頭上。


    哪怕這件事疑慮重重,為什麽顧瑾送顧文君過來,卻自己歇在這裏,為什麽顧瑜突然帶人過來,為什麽顧文君去了隔壁……


    但不論到底是怎麽一迴事,總之,都是顧瑾……是顧瑾為了前程不惜獻出尊嚴和自己的身體!


    與季誦遠無關!


    眾人聽了都不由得麵麵相覷。


    片刻過去,才有人接話:“季公子,你也真是倒了血黴,竟然碰上這等無恥的畜生!還白白玷了名聲。”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開了眼!”


    “呸,還以為顧瑾有幾分才華,想不到是這種人,到底是文山書院出來的人。”


    立刻有反駁:“嗬嗬,還說我們書院呢,顧瑾早就被我們書院勸退了,都知道那顧瑾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們京城學坊還不是收了他做學生,是你們的風氣不一般呐!”


    那京城學坊的,也不甘示弱,氣道:“呸!別忘了,顧瑾可是你們書院裏出來的人,他可沒在我們這裏念多久。季公子多無辜,遭了顧瑾使計!萬一影響了以後的仕途呢,還不是怪你們書院當初教得不好!”


    一時間,所有人都在痛罵顧瑾。


    顧瑾便成了最為人不齒的下等人。


    誰都想著與他撇清關係。


    不……不,怎麽會變成這樣,顧瑜慌亂地替顧瑾蓋住身體,聽到這些話,她眼前發黑,一陣虛軟無力,癱倒在地,但她隻能怔怔的,說不出任何話。


    方才,顧瑜所辱罵、譏諷的話,全數落迴自己的雙生兄長顧瑾身上。


    可這個罪責,顧瑾必須背!


    眼睜睜地看著仇人落到這樣淒慘下場,顧文君卻並不高興。她親眼看到,季誦遠三言兩語便扭轉了局麵,將自己摘除幹淨,手段了得!


    季誦遠是可以洗脫一半汙名了,反正全都推給顧瑾。


    但從此以後,顧瑾肯定毀了。


    起碼在場這麽多人,都親眼目睹親耳所聞了一切,絕不可能不外傳。顧文君當然不是同情顧瑾那個小人,隻是畢竟,顧瑾如今巴結季誦遠,在為季誦遠做事情。


    顧文君不信,今天比試之後的事情,全是顧瑾自發想的。


    他一定受了季誦遠的暗示和吩咐!


    然而一旦牽涉到自己,季誦遠便毫不留情地舍棄了顧瑾,心狠手辣,冷酷至極。哪怕是為了保全自己,他也絕對會讓顧瑾身敗名裂的!


    她想到將來要與這樣一個狠角色鬥,顧文君心裏一悸。


    季誦遠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


    他冷冷道:“顧文君,既然你也醉了,那就好好休息別再出來了。這些亂七八糟的瑣事,我會處理好的。”


    季誦遠雙目狠戾,陰冷無比地看了顧文君一眼,甩袖離去。“哼!”


    顧文君被他衝撞了一下,身子微顫。


    她目送季誦遠離開,定了定神,轉而看著一片混亂的屋內。忽然,她想到什麽,在屋裏搜尋了一下。


    糟糕,她換下來給顧瑾互換身份的衣服!


    被季誦遠趁亂拿走了——該死!


    顧瑾的衣服,顧文君已經扔開了,跟過來是想看好戲,也是想要把自己書袍拿迴來。誰想到季誦遠如此狡詐,直接帶走了她的衣物。


    季誦遠想留下證據還是做什麽?


    但不管怎麽樣,顧文君知道今天的事情一鬧,必定不能善了。


    也不知道季誦遠會怎麽應對。


    顧文君思緒放遠,轉念又想到別的,唉!偏偏是這件事牽扯到了斷袖之癖,龍陽之好——這一定會傳到宮裏。


    若是陛下知道了這事。


    她想到自己不得不假扮男裝的身份,又想到和陛下的微妙關係,腦海裏混亂極了,心頭不禁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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