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二十年前你在這裏?”


    金總管沒有在意錢魁道出他的身份,卻對“二十年”有著異乎尋常的敏感,不知是不是錯覺,莫名感覺金總管的聲音有些尖銳,雖然太監的聲音本來就很尖銳。


    “不,二十年前我住這裏!”


    住這裏和在這裏有著天壤之別的差異,尤其是對錢魁來說,所以他非常鄭重地糾正了金總管的話。


    或許有人會明白他這樣做的緣由,但絕不會是房間裏的這兩位,莫名太年輕,不可能會明白一個人堅持了二十年的執念到底有多深遠,金總管也不會明白,因為正是他迫使錢魁離開了他的家,所以他不可能會明白。


    金總管沉默了,是真正的沉默,莫名甚至還看到他眼睛裏的迷離,他人在這裏,心卻已經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任何小覷一個江湖中人的人都活不久,可以再加一句,任何在戰鬥中失神的人同樣活不了多久。


    錢魁看出金總管是真的分了神,所以他毫不猶豫出手,抓著莫名的手瞬間收迴又出拳,打在莫名心肺處,之後看也不看一拳打向金總管,這一拳樸實無華,簡簡單單,實際卻蘊含著無上威能,它就這麽直直地朝金總管而去,連同錢魁他的身體一起。


    無論什麽人,用二十年的時間來做同樣一件事,那麽他絕對能將這件事做得足夠完美。


    錢魁就是用二十年來一件事,練武,為了迴到這個龍門鎮而練武,所以他的武功很高,非常高。來之前他就曾經試過,在一條山道中一拳將偶遇的少林羅漢堂首座苦淨禪師打死,又專門上崆峒山和莫七比了半個時辰的拳,之後才來的這裏。


    ——這一拳明明已經到了返璞歸真的地步,金總管能擋得下嗎?


    金總管擋得下或擋不下沒人知道,連金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因為他根本沒有擋,也不想擋。在錢魁剛有動作之時,他的身子就已經往後退去,後麵是門和窗,門開著,窗也開著,門開得很大,窗卻隻開了一點,沒有人會隻開那麽一點窗,開這麽少不如不開。


    ——“興許是莫名不想讓人看到他在偷喝掌櫃的酒,故意弄成這樣!”


    在退去的同時金總管心中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選擇從大門出去,因為從窗出去必然會撞破窗戶,雖然也能出去,但必然會影響到身形,使得速度有所減慢,高手間的對決,容不得有半點破綻,然而金總管卻偏偏選擇從窗戶出去,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這窗離他近而已,金總管從不會浪費時間和體力,因為他太胖了,所以在想完之後他人已經出了房間。


    窗確實隻開了一點點,金總管確實已經出了房間,窗也確實沒有被撞破,不,已經被破壞,被緊跟其後的拳所破壞。


    出了房間的錢魁沒有再出手,臉色變得鐵青無比看著金總管不說話,一個胖子的輕功這麽好這麽詭異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但是這並不是他心情不好的根本原因,錢魁對自己的拳頭很自信,任何人付出二十年時間在練拳上,誰都會認為自己的拳不會差到哪去。


    錢魁安靜地站了許久,金總管也陪他站了許久,突然錢魁說:“你知道他沒事?”


    “我不知道。”


    “但你並不奇怪,你相信他會沒事?”


    “我相信。”金總管突然歎了口氣。“他本來就是個奇怪的人,一個很討厭的怪人。”


    錢魁沉默了,他確實是一個怪人。錢魁對自己的拳依然很自信,他的拳可以打死苦淨,也可以在莫七的瘋狂七傷中堅持半個時辰,但他的拳卻打不死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不但沒打死,而且似乎還沒受什麽傷。


    錢魁和金總管說的自然是莫名,在兩人離開房間後,他同樣離開了房間,從大門走出,經過走廊離開了這個後院,手中還不忘拿著金縷衣交代的那壇鶴年貢酒。


    ——這樣的人居然隻是一名客棧裏的小廝?


    同樣的疑惑也出現在錢魁的心頭,他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小廝起了極大的興趣,這種興趣致使他竟然在和金總管對持中,細細迴想起和莫名交手時的種種細節,這樣的行為比剛才金總管分神更加誘惑人,然而奇怪的是,金總管並沒有出手。


    錢魁想了很久,忽然他說:“鐵布衫?”


    “應該是鐵布衫。”錢魁沒等金總管迴答就直接說,“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將鐵布衫練到這種程度。”


    “所以說他是個怪人。”金總管說。“江湖中練鐵布衫的人很多,但沒人會將這種最基本的功法練到這種層次。”


    “層次?”


    層次和程度本就是兩種意思,程度是在某個層次中的深度,而層次不同卻已經不在一個層次,錢魁疑惑的同時,心中不免有些驚訝,就連莫名突然起身離開都隻能讓他訝異而沒有吃驚,可想而知錢魁此刻心中是何等的震撼。


    “不錯,他的鐵布衫已經不是原來的鐵布衫。”


    ——不是原來的鐵布衫?


    原來的鐵布衫是什麽樣子?鐵布衫是一門外功、硬功,而且是一門需要外力來壯大自身的外功,修煉之時輔以拍打等行為使皮裏膜外的毛細血管經常充血,增強肌肉組織的應激反應和抗暴效應,以及抗痛刺激,久而久之形成摧堅搞銳之功效,所謂的外練筋骨皮即是鐵布衫的最終目的。


    此等功法若不能決心持恆,絕不可能成功,就算成功卻不修內家功法也隻會落得個傷痛滿身,不得善終,所以能專修鐵布衫的人少之又少,更別說將鐵布衫練到別的層次去。


    但錢魁卻信了,正如他相信自己的拳一樣,若不是如此,區區一名小廝焉能擋下他一拳而無事?隻是“不是原來的鐵布衫”會是什麽樣子?錢魁很好奇。


    金總也很好奇錢魁為什麽好奇,大廳裏有金縷衣,有南宮喚劍和北冥一刀,現在又多了一個莫名,金總管實在想不出黑衣會來什麽人,以什麽方法,在龍門鎮裏殺到他們想殺的人,金總管真的很好奇。


    “你似乎一點都不急。”金總管反複握著他的手。“我很好奇是什麽讓你這麽自信,我想不出你們有什麽方法,可以在龍門鎮裏成功傷到我們小姐。”


    錢魁咧嘴一笑,一如他之前那樣,露出黑紅色的牙齒:“我為什麽要心急,誰又說過我們對付的是她?我們要對付的從來隻有你,幽都的前護法冷如霜!”


    一句話讓金總管心驚,難免會遐想連連,怎麽會是他?怎麽可能是他?


    錢魁似乎看出了金總管的想法,其實此刻金總管的想法不難猜:“為什麽不會是你?黑衣要殺人,誰都可以,可以是金縷衣,也可以是南劍北刀,更可以是你。”


    “不錯,黑衣要殺人,誰都可以,又為什麽不會是我呢!”金總管竟笑了,而且笑得很是開心。


    因為金總管的笑,錢魁臉色又變得鐵青起來,他輕輕說:“你為什麽笑?”


    “為什麽不能笑?”金總管嘴角依舊含著笑。“黑衣要殺什麽人,沒有為什麽,我要笑,又為什麽要理由?”


    黑衣要殺人同樣沒有理由,它要殺的人都必然會被殺,黑衣中有商賈,有官員,當然也可以有殺手,而且能入黑衣法眼的殺手無一不是殺手中的高手,就像現在金總管麵前的錢魁,他也不過是個殺手,就因為他和金總管、金縷衣有私怨,所以他就成了一名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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