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天空永遠隻有同一個色調,無盡的黑暗仿佛就是它的代名詞。沒有空氣的流動,沒有鳥樹的生長,更沒有人性的存在。


    這個地方,陽間人習慣稱它為---地獄。


    遠處的雷聲轟隆作響,一道道雷光落下,如同一隻無形的巨手撕開了這網羅的囚界一般。


    就在此時,一個佝僂著身子,全身籠罩在黑色大袍下的老婆婆從遠處走了過來,手中拄著一根用人背脊骨做成的拐杖。透過她那微微傾斜而下的一層麵紗,彌散詭異的弧度卻從她的嘴邊保持著,一刻也未曾落下。


    她的腳腕處係著一串鈴鐺,每走上一步,都會叮鈴作響,與這死氣沉沉的環境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


    老婆婆走了一段距離後,適才停下了腳步,身子微微挺直,這便仰頭對著虛空喊道。


    “這是最後一個,我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可以送我去陽間了吧。”


    聲音似是傳到了很遠的高度,整個空間都如同十萬大山一樣隱隱蕩起了迴音來,待得這聲響終是消散的那一刻,一個零散著披肩紅發的男子撕開空間,緩緩踏步走了出來。在他的身後,一隻匍匐著身子狀如貔貅的紅毛兇獸正呲淩著獠牙,一陣陣低吟的嘶吼從它的喉嚨處震顫而出,雙目暴湧著狠辣的兇色。


    “東西呢?”


    紅發男子身後所披長巾無風自動,看其隻是隨意開口,卻隱隱有帶動整片天地力量的勢頭。


    而聽到這話後,老婆婆趕忙取出一個藏於袖口的器物,隻輕輕一托起,這東西便自行飛到了紅發男子的手中。


    “不錯,這一次卻是極品。”


    紅發男子將那器物放於鼻尖嗅上一嗅,這便尤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鬼王,既然事情我已經為您辦妥,那您許諾我的事...”老婆婆的聲音不帶一點生氣,死寂的讓人渾身都有些不太舒服。


    “這麽多年了,難道你還是忘不了陽間嗎?”被稱為鬼王的男子仰頭看了看虛無的上空,嘴邊依稀發出微弱的聲音問道。


    老婆婆聽到這話,並沒有說些什麽,就連臉上的表情也未曾有一絲的變化,隻是就這樣一味沉默著,靜靜地等待鬼王的同意。


    “也罷,若有一日還戀此獄,隻需燃香三柱,祭一祭西天,自會有人去接應你。”


    待到氣氛凝滯片刻後,鬼王終是做了妥協,並且還從身後拿出了一本卷軸,輕抬手間便遞到了老婆婆的手上。


    “你去吧。”


    鬼王如此言道,語氣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意味。而聽到這同意的話後,老婆婆的下顎也隻是微微揚起了一丁點的高度,這便點頭向後退卻兩步站定了身子。


    與此同時,一個通亮的洞口便憑空出現在了兩人之間的位置,並且隨著這道光柱的不斷延伸,隻在片刻功夫過後,便已經與這天地接壤起來,周圍狂風驟起,砂石掠掠,來肆意的席卷著二人身上的衣物朝著上方翻騰。


    “鬼王,後會有期。”


    直到此刻,老婆婆的神情才有了一絲微小的變化,她的雙眼輕輕閉過又打開,似是有淚水從她的眼角悄悄劃過,但是她真的太老了,老到了那淚水剛剛浸出就被密布的皺紋遮掩了個完全。


    她輕輕踏前一步,這便與那光柱相互接觸在了一起。


    隻是眨眼的功夫,她的身形便徹底的消失在了這片天地之間。


    “後會,有期。”


    鬼王最後看過一眼那接壤天邊的空洞,嘴角微微蠕動卻沒能再說出什麽,而那雙手卻不由得輕顫起來。


    ......


    “二瞎叔叔,”


    “我們,”


    “要聽。”


    “故事。”


    馬家大宅裏,四兄弟圍繞在馬建國的身邊,叫著鬧著要馬建國給他們講故事。


    本來馬建國是要親自下廚給三娘做些小點心,順便去增加一點同在屋簷下的人際感情的,沒想到這才剛剛出了屋門,就被四兄弟團團圍了起來,怎麽哄也不離開,非要馬建國給講故事不可。


    “別鬧了,福祿壽還有大睿,天都黑了,你們四兄弟應該去睡覺了。”馬建國捂著臉無奈的說道。


    “三娘姐姐說了,二瞎叔叔你最會講故事了,每次都能把她講樂,我們今天也要聽一個,要不然我們就不睡覺了。”睿是這幾兄弟中最為滑頭的,經過幾個月的修養,他明顯已經恢複了最初該有的模樣,身上的戾氣盡消,再也不是原來的鬼聖嬰了。


    “對,”


    “二瞎叔叔,”


    “講故事。”福祿壽三兄弟看見大哥帶頭去求馬建國,這便也趕忙摻和了起來,嘰嘰喳喳的直叫馬建國頭疼。


    “好好好,我給你們講故事,但是隻有一個哦,講完就去乖乖睡覺。”


    “好!”四兄弟聽到這話,終於安靜了下來,拽著馬建國便又迴到了他的房間,接著便圍繞在床上拄著頭認真的聽著。


    “咳咳。”馬建國震了震嗓子,適才翻了翻眼珠想了片刻,猛然一擊掌喊道,“有了。”


    “都聽好了啊,話說正元天寶年間,曾有一個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從一座不知名的大山裏走了出來。但卻並沒有人認識她。她四處遊曆,訪遍了諸多名城偏壤,似乎在找尋什麽重要的東西。並且最讓人感到奇怪的是,每當她走到一處,都會極為精準的尋到一戶有孕婦的人家,並且斷言那婦人的肚中是個死嬰,起初別人都叫她神經病,見到她都會繞著走。但是到了後來,人們漸漸意識到那些孕婦在生下孩子之後都會因為各種原因死去,並且那出生的嬰兒竟然都如這女子所說,皆是死嬰的存在。許多人因此開始感到害怕,直到有一天有人請她去幫忙接生,而被她接生的人正是一個由她預言將會孕育死嬰的女人。到了最後,通過她的一番努力,竟然母子平安。之後隻要再有這種情況,那家必定就會托人尋得她請求幫助。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保全大人與孩子的性命”


    馬建國這般說著,原本是想嚇一嚇四兄弟,讓他們不再纏著自己,沒想到故事講了好大一會,這幾個小鬼頭聽故事的興趣竟然更加濃厚起來。


    “接下來怎麽樣了,二瞎叔叔你快說啊。”睿首先出聲催促道。


    “接著,她的名聲也就擴散開來了,但是她的一個癖好卻不能太讓人們理解,那就是每當月半的時候,由她參與接生的那家隻保大人,不保孩子,並且生下來的死嬰需要交由她來處理。哪家的大人不想讓自己的骨肉落在自家的墳上,但是出於對她的尊重,這個不成文的規定也就被人持續的履行著。”


    “到了後來,漸漸的就開始有人對著女子的身份感到奇怪,因為她無居無所,夜末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裏,日出之前又會再次出現在街頭,並且過了許多年的光陰後,她的容顏竟然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於是,在一個極為普通的時間裏,幾個人便商量著窺探一下這個神秘的女子究竟是什麽身份。待到夕陽將落的那一刻,這女子就如往常一樣,從一戶人家做完接生的工作出來後,這便朝著一片茂密的叢林中走了過去。那幾個結夥之人這便趕忙悄悄的跟了上去。等他們穿過重重灌木和樹杈後,適才來到了一片溝壑處。而那女子的身影也便在這停了下來,並且拿出了懷中夾著的一個包袱,待她輕輕打開那包裹以後,方才縣露出那裏麵掩藏東西的模樣,卻是一個剛剛成型不久的孩童,隻不過,這孩童卻是已死之軀。到了這時,這幾個跟蹤過來的人才突然意識到,這一天正是月半的時間,所以按照慣例,這女子帶出那家死嬰也是極為合情合理的事。”


    “但就在他們這樣想著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了讓他們永生難忘的一幕。”馬建國說到這,頓了頓聲音,“那女子的烏黑長發竟然隻在一瞬間的功夫便枯萎了下來,並且迅速就變成了白色,而且她的背也開始佝僂起來,眨眼功夫,就像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一般。幾個大小夥子哪曾見過這般陣勢,直感覺雙腿一軟便蹲坐在了地上,捂著嘴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來。接著,他們的瞳孔再一次潰散開來,隻因那變成老婆婆模樣的女子竟然在絲毫不顧形象的撕咬著手中的嬰兒屍體。那未曾幹個完全的羊水肆意的迸濺到旁邊的樹幹上,隻聽嘎吱嘎吱幾聲脆響的咬合後,一灘鮮血終是滴滴答答的順著老人額胳肘流落下來。”


    “至此,幾個年輕人再也忍受不住內心的恐懼,皆是大聲哭喊著就要朝林子外麵慌忙跑去,而這一下也正好驚動了那女子,待得他們其中一人跑過一段距離之後,隻是隨意的迴頭一瞥,卻突然意識到那老婆婆已經沒了蹤影,他的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跳,而就在他再次迴頭的那一刹那,一塊混著濃濃腥氣的柔軟物便被一直憑空出現的手狠狠的塞進了他的嘴裏。”


    “緊接著還未等他有所反應,便聽到身後一個陰寒的聲音傳到了耳邊來:死人肉很美味吧。”


    說到這,馬建國的臉上也浮現了一抹嚴肅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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