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


    眾人預料中的槍聲未起,周遭音樂進入下一曲的和緩期,那扳機空響的動靜格外明顯些。


    卡莫斯擰起眉眼,盯著自己手裏的槍支有些錯愕,抬眼看向對麵的雷德,卻見對方將手中的槍管對準了自己。


    “很意外?客人剛來,大約還不了解我的脾氣……有子彈的槍,我隻會握在自己手裏。”


    卡莫斯慌忙丟下手上的槍支往身側摸索,原本安放配槍的位置卻是空無一物。


    ……方才還在,有人將他的配槍偷走!


    “砰!”


    真槍實彈,下一瞬打在卡莫斯肩頭。卡莫斯閃躲不及,血將他半張臉濺花。


    霍岐帶著遊慕站起身,宣判著對麵的輸家:


    “當著我的麵,公然違規?帶下去!”


    “你敢動我?雷德,你的那批貨物不想要了?我是卡莫斯,是聯邦少將,你們這些人,最好思量思量!”卡莫斯扶著流血不止的肩膀,站起身避開那些看守的扣押,在耳麥中唿叫著那些駐紮在荊棘山脈和城外的手下。


    “俄塞加少將,已經返程去了8州,你是卡莫斯?那飛艇上的那位,又是誰?”城主姿態悠閑的拿著酒杯,將最後一口混合著冰塊的酒水,渡給身側人。


    荼蘼城網絡不算通暢,但在某些特定的收錄區域內,時效新聞還是可以被截取迴來的。


    酒侍拿出一台收錄設備,懸浮彈開的屏幕上,播放的正是卡莫斯慰問傷員的直播迴放。


    一時啞然,卡莫斯盯著屏幕內的那個自己,涼意激的頭皮發麻。


    耳麥裏遲遲未曾出現下屬的迴應。事實上,自從剛剛那個指引走後,他便沒有再真正看到過自己的下屬!


    就在剛剛,在他集中精力陷入牌局之時,有人頂替了他!


    小小的荼蘼城,怎麽可能有更改容貌的設備?科研院的東西,不可能流落在外……


    “這個人怕不是瘋了吧?”


    “嚇死個人,他也太不守規矩了,賭不過就是賭不過……幸好剛剛槍口沒有對著我。”


    “話說,他口中那個卡莫斯,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你斷網十年呀!前些年競選上的少將,可不就是個大人物嗎!”


    “那他可真敢想啊!”


    “他是少將?我還是總統呢!”


    見違規者被控製住,周圍人放鬆了些,又開始聒噪起來。


    “你們敢動我?肮髒的下層人,你們會後悔的。”那看守掐住了卡莫斯手上的肩膀,指間陷進傷口裏,將他疼的渾身發顫。


    脖頸被扣上防爆器,截斷了卡莫斯精神力外化的這條途徑。這動作太過嫻熟,當卡莫斯反應過來之際,精神力已然被阻擋。


    “來了荼蘼城,才是你該後悔的事情。我訂了什麽貨物,你是如何知道的?可你說錯了一點,那批貨物好好的,已經在城內卸下,而你,應該需要冷靜一段時間。”


    霍岐走過方桌,踩在卡莫斯的胸口,鞋跟下壓,用力到對方的胸骨直響。


    “太過輕敵了,卡莫斯……”


    收迴手,霍岐將身側的遊慕抱起,斜睨了一眼卡莫斯的狼狽樣,轉身離去。


    “……你!”


    口鼻被堵住,迷藥的用量極大,看管擔心卡莫斯鬧事說出些不該說的,直接將人弄暈。


    暈厥之前,顛倒的視線中,卡莫斯看著男人遠處的背影,才後知後覺的認出了這人的身份……


    霍岐!


    霍岐帶著遊慕迴了上層的包間,房門上鎖,就著下方熱鬧的鬥獸場,將人壓在了弧形的落地窗前。


    麵對麵相擁,霍岐將下巴放在對方肩頭,直白的說明自己的情緒:


    “我不開心。”


    “卡莫斯在向我炫耀,炫耀他從我手中奪走的一切。阿慕,你還會跟他走嗎?”


    側頭,霍岐盯著遊慕的眼睫凝望。


    雖是詢問,可從那掐在他腰上的力道來看,隻要遊慕點一下頭,對方能立刻將卡莫斯捅死。


    遊慕很是無奈,霍岐尤其喜歡詢問一些不給他選擇問題。


    不過,他也琢磨出了一些不正麵迴答,卻又能令對方消減火氣的對策:“剛剛那個人,是卡莫斯?”


    生疏的言語,無關緊要的詢問,將霍岐的情緒拉升迴溫了些。


    “嗯。”


    “我知道阿慕離開我是被逼無奈,也知道你幫他都是權宜之策,但……那晚你朝我腹部開的一槍很疼,現在還疼。”


    霍岐捏著遊慕的手腕,要對方摸他身上的那道槍傷。


    不是傷在心肺,可這傷口,卻牽動著他的心髒疼了許久。


    傷處早已落痂長好,那疤痕並不明顯。不過,霍岐的手很燙,那疤痕也在燙著他的指尖。


    “對不起。”遊慕覺得,他應當有一次正式的道歉。


    為了活命,他傷害了一個信任自己的人。


    “我不需要道歉,阿慕做什麽事,都不用向我道歉……我隻是傷口疼,我需要補償。”


    霍岐將人抱起,壓在玻璃上。


    太過緊密的距離,相互交織的氣息,近到對方的心跳仿佛都能從胸腔跳躍而出。


    遊慕往前,親吻霍岐的唇角。


    “這樣,可以嗎?”倒像是在贖罪。


    “隻是這樣?”一個清淺的吻,不夠抵消那些傷痛。


    伸手攀上對方的脖頸,也不是第一次了,隻靠聽覺與感官,遊慕沒多少扭捏的心思:“那就再近一點。”


    單麵玻璃外,下方的人群熱鬧的厲害,許是下贏了賭注,一陣一陣的音浪甚至蓋過了場內的音響。


    視野最好的包間內,卻無人在意下方激烈的戰況。


    遊慕似是被夾在了牆縫了,胸口外隔著肉與骨,是另一個人的心跳與靈魂。


    “還是不夠。”


    遊慕側耳去聽對方的聲音,耳垂微痛,似乎多了一小塊牙印。


    背靠的玻璃摩擦力很小,如果不是被抱著,身體總會無端的往下滑。但多數時候,男人總愛不著痕跡的捉弄他,會刻意放鬆手臂,看他在不明高度的狀態下下意識收緊的手臂。


    遊慕手臂搭在霍岐肩頭,有些用力的撐住身形。


    “那你想怎樣?”


    霍岐又湊過來貼著唇說話:“我想要很多,阿慕應嗎?”


    “我不應呢?”


    後腰的手臂再次攥緊,勒的他腰側有些疼。稍有不順意,霍岐便會生出火氣來。


    “不能不應,不能。”


    “這是你欠我的,要還。我要的不多,一點而已。”


    一點真心,一點在意,僅此而已。


    “那還問?”總愛問他,說了又要生氣。


    “阿慕,我被你拋下,丟了競選、挨了子彈,養了許久的傷,你總要……說些好話,哄一哄我吧?”


    說到底,霍岐隻是不確定。他總想從遊慕口中得到確切的答複,不記得也好,騙他也好,隻要說了,他便信的。


    監視芯片給了他另一種解釋,讓他的執著有了借口,可他依舊擔心,依舊懷疑,自己在對方心中,算得上什麽?


    “你想聽什麽?”遊慕問。


    霍岐抵著遊慕的額角,稍加思索,說著:“你說,卡莫斯是個王八蛋。”


    “卡莫斯是王八蛋。”


    “你說, 你不喜歡卡莫斯,一點都不喜歡。”懷中人乖順的厲害,霍岐轉了轉瞳仁,蓄意引導……


    “我不喜歡卡莫斯,一點都不喜歡。”


    “你說……你喜歡霍岐,很喜歡,很喜歡。”霍岐說的緩慢,逐字從口中吐出,幾乎要貼著遊慕的耳,確保對方聽得真切,聽得完全。


    隻是這次對方沒能立刻重複,似是由於,似是不願……


    霍岐緊盯著,提起的心髒有些發冷,卻又在下一秒驟然蒸騰灼燒。


    “……我喜歡霍岐,很喜歡……很……”


    鸚鵡學舌般的遊戲被發起者截斷,霍岐沒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


    他將人抱起,輾轉坐迴沙發間。


    場外的鬥獸結束,賺得籌碼的人心滿意足,捧著兌換迴來的錢袋子興高采烈。


    彩帶與紙屑從棚頂散落而下,在閉場奏樂音律的跳動間隨音波翻卷舞動,一如當下霍岐內心的真實寫照。


    飄忽不定,又興奮到了極點。


    他不敢奢求自己能得到太多,隻是聽到對方親口說著,不論真假,便知足了。


    夠了,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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