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誡過後,049確實安分了很多,白日裏靜悄悄的在水下被鎖著。


    當然,這種安分也隻是表麵上的。


    事實上,遊博士的六層住所,幾乎成了他新的巢穴。


    那晚遊慕將他留下的行為,給了049安營紮寨的底氣。打蛇上棍,無外乎如此。


    吳畫和餘躍休息過一段時間之後,恢複了正常工作。


    遊慕的瓶頸期持續了一周,期間重新計算,梳理公式和變式,依舊沒能有明顯的成效,他仿佛一直在原地打轉。


    這種低氣壓在遊慕這裏持續了許久。


    在得知厲深外出任務的隊伍迴來時,遊慕放下了死磕的數據,打算先去處理一下別的事情。


    從基地大門處傳來的消息,杜燕生很是激動,暫時拋開了工作,急切的要去門口迎接戀人。


    這次遊慕也一同去了,理由是悶久了出去散心,但其實他隻是想帶著049的分身,分辨一下創世者的寄宿體。


    貼近實驗室的人員,大約是創世者寄生的首選。


    外出後重新返迴的人員,如無特殊情況,需要檢測後留在大門口的觀察室停留一個小時以上,作為病毒蔓延的預留時間。


    上次帶著遊慕直接進入,是基地長下達的命令。這次沒了特殊情況,團隊的人也需要遵守正常的規則。


    杜燕生有些心急,下了車便小跑著衝過去要見到厲深,隻是他一連輾轉了三個觀察室,都沒能找到厲深的蹤跡。


    胸口沉甸甸的,仿佛預料到了厄運來臨,杜燕生見到了厲深隊伍裏的隊員,視線遊移在他們之中,卻依舊沒有尋到那個熟悉的輪廓。


    他動了動嘴,看著麵對他目光躲閃的隊員,開口想要詢問又失語無聲,心中有了糟糕的設想。


    “……對不起,杜哥,隊長他……”最終,承受著內心煎熬的一個隊員站起身,腳步沉重的走了過去。


    拉開作戰服的拉鏈,從懷裏掏出了一隻纖細的,迎著風顫抖的黃色雛菊。


    根莖的斷麵有些幹枯,應當是被采摘之後,過了許久。但花瓣是完好的,看得出來被人保護的很好。


    風聲有些大,拂過後頸的風帶著幾分刺骨的寒,杜燕生對季節的感知仿佛出現了偏差。


    恍惚間,似乎立在了寒冬的風口裏,刮的人心發顫。


    抬起手,他僵硬的接過隊員遞來的花,腦海中還能想象到厲深摘下它時的樣子。


    研究所內,模糊了日夜,沒有日光,綠植一般是養不起來的。


    但他窗台上的仙人掌,被他好好的養著,已經長成了翠綠的色澤。


    他們一同經曆過最慘烈的那幾年,最困難的時候。饑寒交迫,險些死在屍潮之中。


    可縱使再難,他們也都一步一步的走過了。


    分明,現在形勢已經好了太多,一切都在變好,明明一切都在變好……


    說好的,答應過他,要迴來的……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隊長是為了救我,才被……對不起,杜哥……”隊員哽咽著,隻是將小花遞過去的動作,便已經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蹲下身,抱頭掩麵痛哭,無言麵對杜燕生溢出淚痕的眼睛。


    “這是隊長,在任務途中找到的,他說……一定要我帶給你……對不起……對不起……”寸頭的男人一直在道歉,他一隻手臂被打上了夾板,滿身血跡和髒汙,狀態看起來並不好。


    “……失蹤……還是……死了?”


    眼眶中的濕意被風散,又在下一瞬聚集起來,杜燕生垂頭盯著脆弱的雛菊,壓製著嗚咽的聲線,極力掩蓋著翻湧酸澀的喉頭,用自己都聽著陌生的音調,壓抑著詢問。


    “我們遇到了屍潮,隊長為了掩護我們撤退,自己頂了上去……失蹤了,我們……隻找到了一些衣服的碎片……以及……隊長的配槍……”


    眼看著手臂受傷的寸頭痛哭流涕到無法迴複,另一個人走了過來,將身側的手槍,遞了過去。


    這是他們能搜尋到的,僅有的東西了。


    “……他有異能的,不會那麽輕易……不會的。”


    槍身帶著摩擦的劃痕,杜燕生垂頭看著,輕而易舉認出了它的歸屬。


    以前厲深閑下來的時候,總喜歡拿帕子仔細擦拭著這把槍。


    這東西陪對方走過了很多歲月,哪怕老舊,厲深也從沒想過要換掉。


    他總說,槍在人在……


    “我們已經通知厲區長前去支援搜救……”隻是,當時的喪屍太多了,還有一點,隊員沒能繼續說下去,擔心對杜博士的打擊太重。


    屍潮退去之後,一地狼藉,他們沒能找到隊長的屍體,隻尋到了幾片沾血的衣角……


    這樣的情景,其實已經很明確了。


    能在屍潮之下生還的概率……太小了。


    身負異能並非萬能,他們都是人……是人,便都有死亡的那一日……


    “救援隊伍呢……想去看看……我想…”猛然抬頭,杜燕生拉起隊員的胳膊,情緒激烈的詢問救援隊伍的去向。


    杜燕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太理智,但他現下已經做不到冷靜分析了。


    他要親自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總要親自去看看!


    “杜哥,你別這樣……說不準,很快就能找到了……”隊員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能低聲勸著。


    “燕生。”


    肩膀上落下一隻寬厚的手掌,杜燕生轉頭望過去,是匆匆趕來的厲區長。


    “厲叔叔,厲深他……”仿佛無家可歸的動物尋到了歸屬,一直盤旋在眼眶打轉的淚水在見到長輩的這一瞬登時落下。


    杜燕生六神無主,希望從厲區長這裏找到不同的答案。


    “好了,沒事的,會沒事的。燕生忙著工作,許久沒有迴家了,走吧,迴家吃頓飯,吃飽了,才能有力氣去尋厲深。”


    厲區長拍著杜燕生的肩膀,帶著他坐上了迴家的車子。


    杜燕生忙著實驗,厲區長原本是要瞞著對方的,隻是不想他來的慢了一步,沒攔住杜燕生腳步。


    眼下這種情況,其實厲區長心中也沒有底。這些隊員們傳遞過來的情況並不好,可人沒有找到,總是抱有一絲生還希望的。


    不論如何,他們不能自亂陣腳。


    杜燕生情緒崩盤,實驗上的滯塞加上厲深的噩耗,幾乎要將他壓垮,垂頭攥著手裏的花和厲深的手槍,動作僵硬的跟隨厲區長離開,與姍姍來遲的遊慕擦肩而過。


    厲深的隊伍停留滿一小時,被守在幹測外的持槍警衛放出來,他們都是厲區長那邊的人,自然要跟著迴去。


    坐上敞篷的卡車,一行人狼狽不已,各個情緒低迷,頹然神傷。


    遊慕借著一些帳篷的遮擋,隔得有些遠,視線在他們之間遊移掃過,捏了捏啄他手心的‘解壓球’,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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