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曜宗迴屋暗自揣摩,殺手真的是奔著柔福來的,那麽背後的人就唿之欲出。我一直以為你隻是嫉賢妒能,倒沒想到你還有這淩厲手段,也是小瞧你了,看來這大宋的官員還真不是個個迂腐啊,隻可惜你這手段放在其他方麵該多好啊。朝堂那麽多奸賊你不去刺殺,卻對我下手,真的以為我就是無權無勢好欺負的了。史浩,這筆賬咱們慢慢再算。沒錯,你現在幫王爺除掉柔福,自以為少了一個威脅,可是於王爺即位有什麽幫助嗎?從做生意的角度你沒獲利,反而減少自己這樣一個助力,這才是賠本買賣呢。看來史浩也就這水平了。助趙瑗平穩即位你夠用了,開疆擴土你就是個無用的渣滓。等著吧,等著老子一飛衝天,讓你瞧瞧大賢是什麽樣的。


    “宗哥兒,出來吃飯了。”黃堅在屋外喊著。


    “喏,宗哥兒,忙了半天了,快吃吧,這次是我看著切的牛肉,新烙的炊餅。我去給那屋的人送點。”黃堅說。


    “算了,我去送吧。”張曜宗接過黃堅手上的食物。


    “德行,不就是個好看的小丫頭嗎?值得你這麽跟老貓護食一樣的盯著啊?”黃堅不滿。


    “你要再胡說,我撕了你的嘴,光想著這些,你告訴我你天天除了這些都想了點什麽?”張曜宗質問黃堅。


    “能想什麽,每天除了吃喝就是玩樂。想什麽啊?”黃堅嬉皮笑臉的。


    “一會兒再跟你說。我先去送飯,你去給丁健送點吃的。”張曜宗分派著。


    “那家夥啊,我還以為我爸給我找了一個多厲害的保鏢呢,結果還是個窩囊廢。”黃堅嗤之以鼻。


    “黃堅,我提醒你啊,你這性情要改,丁健受傷是因為敵人暗箭難防,而且丁健現在是我們的夥計,和我們一起行動,就算身手不濟,也是我們一起的,你這樣的態度會讓人心寒的,以後誰還敢為你賣力。錢財都是身外物,錢能買到的別人也能買到,你用心去待人才能讓別人用心迴報你。如果照你現在的樣子,你爹給你攢下的產業不到下輩子就得全敗到你手上,你自己想想吧。”張曜宗教導著黃堅。


    丁健在屋內也聽到兩人說的話,自己丟人被黃堅嫌棄,丁健也沒怎麽想,反倒是張曜宗說了一句身手不濟氣著丁健了,心說我真不是身手不濟啊,單打獨鬥我打一群啊,屁股中箭上哪表現身手啊?等我養好傷一定露一手讓你們瞧瞧,現在對我愛答不理,將來讓你們高攀不起。


    拋開丁健的逗逼心思不說,黃堅謹身受教。這才是真的為自己好,每天陪自己一起胡天酒地的不過是酒肉朋友,一朝失勢就再也不會看見那幫狐朋狗友了。


    “宗哥兒說的是,我會好好想想的。”黃堅正色迴應張曜宗。


    推開屋門,張曜宗進了中間柔福的房間,柔福坐在床邊,安寧已經睡著了。


    張曜宗輕手輕腳示意柔福把食物放在桌上了,把第一次送上來的食物拿走,防止柔福她們吃錯了。


    柔福看著張曜宗,欲語還休。


    眼看著張曜宗要走出房間,柔福做了個手勢攔著張曜宗:“殺手是不是衝我來的?”


    張曜宗默然無語,“你別想那麽多,我會保護你的。”


    柔福神情淒然,“我活著就那麽礙別人的事嗎?”


    張曜宗隻能再勸慰,“每個人活著都有自己的意義,如果有一天我也礙了別人的事,別人要搬倒我,我絕不會束手待斃,我命由我不由天。”


    柔福看著張曜宗:“好羨慕男人可以這麽堅毅。本來我下定決心跟你一起走,將來將韋妃的醜事都揭出來,可是想想我們都是苦命人,既然她已經過上了好日子,我幹嘛還要再拉她入泥坑,把她拉下來我也得不到什麽好處。也許我真的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隻是希望你將來能好好待安寧。雖然她隻有一半漢人血統,但一直跟著我,受的是我大宋教養。你如果願意收了安寧,就收了她,不願意給她尋個安分後生也行。”說完,柔福頹然在坐在了桌子旁,手指在桌子上百無聊賴的劃著,一綹頭發從耳旁垂下,一滴眼淚落在桌子上,柔福沾著眼淚在桌上寫著“西湖投小玉,北苑舞曹婆。故國因風落,他鄉向日多。”將一生的際遇都寫在了這首絕句裏。


    張曜宗看著柔福的樣子,也是心生憐惜,女子本就弱勢,又是生在這破國滅家的時代,作為一個亡國公主,更是受到了別人更加悲慘的折磨。好容易逃出生天又被自己的親人加害。


    “大人,人生如白駒過隙,不過數十年,死不過是一咬牙就能做到的事,生才是最難的。但是隻要想想,死都不懼了,難道還怕生嗎?我們活著有家庭,有社會的責任,您更是天之貴胄,豈不應該承擔更大的責任?我父張公憲。跟隨嶽元帥南征北戰,每戰奮勇爭先,威名遠播,更是對大宋忠心耿耿,結果不還是落了個斬首示眾。如果我一直沉浸在仇恨裏,那麽我們張家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重振的機會。我大哥每日操練武藝,三十歲了還沒成親,每每以霍去病大將軍的名言‘匈奴未滅,何以家為’要求自己。我三哥每日勤讀詩書,以興天下為己任。小子不才九歲就被普安郡王欣賞,一直為普安郡王出謀劃策。也是以振朝綱,澤眾民,複國仇為目標,我們這樣的小人物都在一點點的努力,大人,您是不是也應該振作一點?”


    柔福幽幽道:“你剛才好像沒有提你二哥?夭折了嗎?”


    張曜宗支吾一下:“我二哥愚鈍一點,但是現在也可稱得上是我大宋的青年才俊,我家織場現在幾百台織機全靠我二哥支應。於國可能我二哥沒有什麽大用,但是想想我二哥為國養了幾百名南逃難民,養一個難民背後就救活了一個家庭,可以說我二哥現在才是真正的為大宋在效著力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用處,大人想想您想做什麽?”


    柔福淡然一笑,看著眼前這個英俊少年想盡辦法的寬著自己的心。“你說我能做什麽?前十幾年我每日都是享盡榮華,除了詩書繪畫,我什麽都不會,女紅我都不會,你說我能做什麽?”


    張曜宗也無語了,對啊,這是天之貴胄,公主啊。會幹什麽?


    “大人對什麽有興趣?我看能不能幫大人實現一下。”張曜宗想著看柔福有什麽感興趣的。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我也不知道我對什麽感興趣,先就這樣活著吧,也許明天殺手就幫會幫我做了決定,我現在想多了也是白想。”柔福還是一副頹然無趣的樣子。


    張曜宗看著柔福,這個女人,飽受折難,雖然表麵對安寧很不好,但有時候又能看到她對安寧的關懷,一直自己一個人生活在痛苦之中。她現在並沒有對任何人有危害,卻被親人當做眼中釘。想尋求一份安定都不能。張曜宗如果不認識她,也許就把柔福隻當做曆史上的柔福帝姬,雖然為她的遭遇痛惜,但不會有其他想法。但是現在親自和柔福接觸了,隻想幫助她擺脫痛苦,讓柔福下半生也可以活得自在。反正不在一時,以後慢慢開導吧。有安寧在,將來就不難勸她。可以看得出在柔福心中,也許她唯一的牽掛也隻是安寧了。但是又互相折磨,可憐的兩個女人。


    “我看看安寧。”張曜宗小聲跟柔福說了一聲,走到床前,看著安寧蒼白的小臉漸漸也變得紅潤了一點。雙眼緊閉,眉毛微蹙,心中也許在想不開心的事。張曜宗從懷裏拿出汗巾,輕輕的展去安寧額頭的汗滴。怎麽這麽熱?


    “大人,您來看看,安寧是不是發燒了?”張曜宗急著喊柔福。


    柔福連忙站起來,又頹然坐下,“你問我,我也不會看啊。”


    張曜宗摸摸安寧的頭,已經滾燙了。“你在這看著,我去找大夫。”說完就急匆匆的下樓了。


    “小二,你們這鎮上有醫館嗎?”張曜宗問店小二。


    “有一個,出了醫館往東走,有家‘名醫堂’。”


    名醫堂,好響亮的名字啊,希望真的是名醫吧。張曜宗連忙往東跑。迎麵碰上紅七,紅七跑的滿麵通紅,汗流浹背。“你怎麽迴來了?我不是讓你在客棧周圍盯著,剛才的殺手你沒去跟蹤?”張曜宗問。


    紅七一撇嘴:“師兄,大事不好了。”


    “怎麽了?”


    “我剛才跟蹤那個殺手,他去醫館了,估計是去看傷了。我迴來叫人,正好碰見五叔,我跟五叔說完,五叔就急急忙忙的去醫館了。等我過去,五叔已經被人抓起來了?”紅七喪氣的說。


    張曜宗一聽就急了。“你說什麽?五叔被人抓了?為什麽啊?你說清楚點,還有為什麽五叔去了,你沒跟著。”


    “醫館的醫生被殺了,五叔在現場,他們說是五叔殺的,就把五叔抓起來了。”紅七說話怯怯懦懦的。


    “你怎麽沒跟五叔一起?”張曜宗覺得紅七沒說完。


    “我有點餓了,就先去廚房偷了點吃的,就一會,真的就一會,一刻鍾都不到,誰知道就一刻鍾五叔就出事了。”紅七說完縮著頭。怕張曜宗打他。


    張曜宗現在倒是不急了,五叔去醫館抓殺手,大夫卻死了,不用說,肯定是殺手的事。如果現在馬上趕到醫館,這裏就沒人看了,指望黃堅一個人肯定是送死。丁健也沒大用。


    “紅七,這個鎮子還有你們丐幫的人嗎?”張曜宗問。


    “沒有。這小鎮子要飯不是要餓死個人嘛。再說我是過路的乞丐,我哪知道。”紅七撇撇嘴。


    “你先跟我過來。”張曜宗叫紅七跟自己先上樓。把黃堅和丁健都叫到柔福的屋裏。


    “五叔被人陷害了,我得去看看,剛才的那個殺手可能會迴來,你們就呆在這個屋裏,哪都不要去,等我迴來。”然後張曜宗又把鐵蒺藜和小弩都在這個屋裏重新布置了一下。


    “師弟,你也在這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迴。現在開始你們哪都不要去,什麽都不要吃了。”張曜宗拿出一把匕首放在靴筒裏。


    “黃堅,安寧有點發燒,你去打盆清水。”


    又對柔福說:“大人,我一會去醫館,雖然大夫死了,但是醫館有藥,我一會找點清熱的藥,您先給安寧擦一下,降降溫。”


    眾人這會的心都又懸起來了。


    “好了,你們在這等著,我一會就迴來。”張曜宗就要出屋。


    柔福本想說你走了我們怎麽辦,話到嘴邊卻隻說了一句:“你也小心點。”


    “好的,我知道了,你們也小心。”張曜宗離開客棧往醫館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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