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快出來看看吧,一大批官兵把咱府圍了,看樣子不懷好意,您看是不是讓咱們的老弟兄都抄家夥,做好防備?”


    “不要慌,嶽元帥夫人也在這裏,能出什麽事,我倒要看看哪個宵小敢造次!”說著話,嶽銀屏把兒子遞到身後的小丫鬟懷中,邁步出了門。


    嶽夫人聞言也緊跟著一起走了出去。


    小丫鬟小嬋抱著小曜宗也想跟著出去看,又有些害怕,來到窗前,推開支架,漏出一條縫隙向外張望,隻見一老農模樣的大漢手持單刀站在門外兩三米處,見了主母出來,把手上單刀收於背後,躬身向嶽銀瓶和嶽夫人施禮。


    此人正是府裏部曲的頭子王大力,都是一幫子沒家沒口的老兵,跟著張憲南北征戰,最後負了傷不適合待在軍隊,又都是孤身一人的,張憲就都把他們收到了府裏充作部曲。張大力還算好點,不過左臂中了金人一箭傷了筋脈,不得用力。至於府中其他老兵,有的瞎了一隻眼,有的幹脆就是少了一隻胳膊。為這些殘缺的部曲,臨安府中的紈絝沒少在市井坊間笑話。


    但是放在一些老將軍眼中,不但對張憲對部下的不離不棄表示敬意,更是對這幫老兵的戰力眼饞不已。中興四大名將嶽飛,韓世忠,張駿,劉世光。劉世光隻會跑,韓世忠,張駿,守成有餘,進攻不足,唯有嶽飛是進攻型的大將。張憲作為嶽飛手下大將,他的手下也是些拚命三郎,哪個不是腥風血雨,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哪個退伍後都能在地方混個值守,卻甘願窩在張憲家做個部曲。一旦有戰事,這三五十個部曲哪個拉出去最少都是個隊正。一隻強有力的隊伍就算啦起來了。


    “不要慌了陣腳,咱家將軍正在前方為北伐奮戰,哪個老百姓不對咱們家心存敬意,也許是誤會,待我去問個清楚,先讓弟兄們先把兵刃收收。”嶽銀瓶再無一絲慌亂,處變不驚的向前院走去。


    嶽夫人也暗暗點頭,這才像一家主母。跟在後麵一起像前院走去。


    小嬋也抱著小曜宗從屋子裏出來,緊跑兩步跟著一起去前院看看,這小丫頭就是個好熱鬧的,想去看看是哪家的烏龜王八蛋瞎了眼敢來張府搗亂。


    到了前院,大公子張敵萬帶著一眾部曲已經各持利刃守住了照壁兩端入口,照壁兩端確有一堆官兵也是手持長槍利刃準備往裏突。院子的牆頭上密密麻麻排滿了手持強弓的軍士,個個已是拉滿弓,箭上弦,箭頭在午後太陽的照耀下,一閃一閃的反射著太陽的光芒,分外刺眼。在其中更是見到了不少軍中利器神臂弩,這種東西等閑不會流出軍隊,那麽這些軍士就絕不會是臨安府衙的軍士,絕對是正規軍。


    嶽銀屏心頭一緊,倒吸一口涼氣。臉上卻沒流出一絲慌張。


    “各位軍爺,是否有些誤會,這裏是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閬州觀察使張憲的府邸。各位軍爺哪裏來的?可是找錯了地方?”


    “我們沒找錯地方,我們也知道這是張憲張大人的府邸,但是恐怕你們不知道你家張大人已經犯事了吧,現在已經在臨安大理寺獄中了!”帶頭一獐頭鼠目的頭領冷言笑道。


    “胡說八道,我父正在前方北伐,犯什麽事?”張敵萬怒道。


    “具體犯什麽事,咱們這些小蝦米可真不知道,但是上司軍令卻是要委屈夫人,眾公子跟咱們好好配合,咱們也沒什麽大事,不過就是抄個家而已!”


    抄家?這是多大的罪名啊?宋即開國以來,太祖製定的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優待勳貴。還沒聽說誰被抄家了呢?本朝高宗就連張邦昌也是流放後才被處死,也沒有株連九族。


    嶽銀屏不由得心裏起了疑心。“這位官爺,您說受了上司命令來抄張府,那麽您上司是誰?可有聖旨拿出來叫小婦人看一下!”


    長得跟個歪瓜裂棗的頭領叫李四,本是臨安的一個地痞流氓,混的人厭狗煩的,建炎二年某天在街上又欺淩弱小時,被一遊俠暴揍一頓,勒令他離開臨安,否則見一次打一次。李四走投無路時,正趕上苗傅,劉正彥叛亂後清洗神武軍,神武軍在本地招兵。李四就混入了神武軍本想安分混個溫飽。怎奈何天性無賴,吃不了軍隊的苦。卻慣會投機,攀爬上本營副將,一起在臨安尋花問柳。過了幾年,終於混了個十將。


    今天,萬俟卨來找本營將軍調兵抄家嶽飛和張憲家,李四想著有莫大好處,給頭領上了供,就領了抄張府的任務,本來還應該等得了聖旨的太監一起行動。李四卻怕張憲家屬提前得了消息轉移金銀,就急哄哄的先圍了張府,這會哪來的聖旨?


    “你誰啊你,聖旨豈是誰都能看的?”李四又慣會的耍起了無賴。


    “瞎了你的狗眼,這是本府主母,張憲將軍的夫人,嶽元帥的義女,你既然奉旨來抄家,當然得拿出聖旨讓看看啊,你要是拿不出來聖旨,就得問問老子手上這把刀認識不認你了?”張大力惡狠狠地說道。


    李四也不由的有些懊悔,事情做得有點急,沒顧得上等拿了聖旨的太監,這會兒沒有聖旨,他也不敢真的肆意妄為。


    眼看事情要僵持起來了,一眾部曲在戰場上從來都是衝鋒的主兒,什麽時候能被人抄了後路?還是在自己家裏被人堵了,越發惱怒起來,攥著兵器的手也越來越緊。臉上神色也越發兇惡起來。那缺了一隻眼睛的部曲表情更是嚇人,雖然他本來表情就不自然。


    隻有王曜知道這都是真的,高宗趙構南渡之後不過殺了兩個大臣,一個是大奸臣張邦昌,還殺的不情不願,原因就是張邦昌害怕民意,不敢當金人的偽皇帝,還政於宋。趙構就為他加官進爵,至於是否當過金人的走狗,對趙構來說就無關緊要了。何況沒有金人,也沒有趙構的皇位。


    至於殺嶽飛,據後人研究表明,趙構至少認為嶽飛五點該殺。第一就是嶽飛執意北伐,要迎迴徽欽二帝,迎迴來哪還有趙構的皇位;二就是別的武將貪財好色,皇帝至少認為是可以控製的,嶽飛不貪財不好色,這樣的武將怎麽好控製?;三嶽飛擅言立嗣之事,雖然趙構因為苗傅叛亂,嚇得沒有生育能力了,唯一的兒子也被嚇身亡,但是趙構還是心存幻想,想立一個自己的兒子當太子。四就是皇帝南渡以來,中央政府的軍隊軟弱不堪,真正強大的都是私軍,就如嶽飛的軍隊就被人稱為“嶽家軍”;五就是嶽飛是主戰派的領袖,有他在就不能與金人和談。所以趙構殺嶽飛都是帝王之心,沒有什麽對錯。但是放誰都看不起趙構的這種為了皇位置國家安危於不顧,自毀長城的行為。


    不過王曜看著牆頭閃閃發亮的箭頭光芒,還是想別穿越來一天就又被射死了吧,雖然沒聽說趙構誅了張憲的家屬,還是小心點好。抬頭看看抱著自己的小丫頭,尖尖的下巴,挺立的鼻梁,大大的眼睛,放到後世也絕對是個美人坯子,頭梳雙髻,看著像兩個大大的兔耳朵一樣,透著伶俐和俏皮。不過還是伸手使勁的拽了一下,提醒一下她咱是否躲一下在別人的身後啊。


    “啊……”小丫頭小嬋吃不住痛叫了一聲。


    嶽銀屏這會沒有精力理會身後發生的事,瞪著李四,逼問道“咱們張府雖說不是詩書傳家,但也懂得尊卑禮儀。平日裏也沒有欺壓良善,但是被別人欺負的事咱也不能幹,今天你要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咱家也是大將軍家,總還有有點手段的。”


    李四雖說明知道這事是真的,但是現在沒有聖旨被別人拿住痛腳,又不敢撤了,害怕他們跑了,隻能拖延道“是不是真的,一會你就知道了,別看你現在氣盛,別一會抱著爺的腿求饒!”


    一眾部曲何曾受過這種屈辱,這會又覺得被人欺辱拿不出證據,哪還忍得住,不禁就要動手。


    李四往後縮頭退了一步,卻把手高高舉起,高喊一聲“弓手準備,遇到拒捕者殺!”


    嶽夫人不禁眉頭一皺,沒有聖旨還敢這麽有恃無恐,恐怕這事其中還真有麻煩。正準備上前一步說話。就聽到大門外有人高喊“聖旨到”


    接著聽到悉悉索索的走路聲,照壁左手邊的官兵往後退去,幾人分官兵而進。為首一人身穿紫袍,袍子上繡起花珊瑚,九蟒五爪,獅子圖,正是監察禦史,右正言萬俟卨。此人一貫趨炎附會秦檜,素不為眾臣所喜。


    萬俟卨長得倒是龍睛虎目,闊首高鼻,個子魁梧,留著一縷花白胡子。乍一看都以為他是正人君子呢,但是眼睛裏卻時不時的溜漏出一絲狡詐。畢竟大宋外貌不好是不能得官紳的。拉出來個個不說美男子吧,也是人模狗樣。


    “呦,嶽夫人也在這裏啊,倒讓我撿個大的,一起聽旨吧。”


    “敕嶽飛,張憲。朕膺昊天之眷命,朕自即位以來,悉以軍事付嶽,韓,劉,張,不可謂不無信任,然自建炎三年起,嶽卿從朕,屢立戰功,朕亦不吝賞賜。紹興三年,授開儀同三司建節,本朝以嶽卿之齡建節者可謂古未有之。然卿不思忠君報國,竟與部將張憲,子嶽雲密謀不軌之事,朕初聞此事,竟不敢信。朕以誠心待汝,汝以大逆待朕,可謂狼子野心……嶽飛特賜死,張憲、嶽雲並因軍法施行……,嶽飛,張憲之家屬分送廣南、福建路州軍拘管,月具存亡聞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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