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自由的日子說來就來,康熙爺給我出了考題不算還找了監考官——可是靠譜的成年阿哥沒幾個,八阿哥又跟我楞熟,隻有四阿哥胤禛了——那個讓我不寒而栗的冷麵神。想到這些,半夢半醒地翻覆了一宿,窗外微明卻再無睡意。見離上學的時辰也不早了,自己起身想梳洗,茹淳已經端了水進來伺候,我知道小丫頭怕我第一天就遲到受罰一直惦記著呢,聽到有動靜知道我醒了就進來伺候梳洗。

    今天破天荒讓她盤了個複雜的燕尾把子頭,旨在頸間清爽,讀書寫字地方便。打開衣櫥,一團粉色映入眼簾,在現代我有著濃濃的kitty情結,這小女生情懷毫無保留地跟我的靈魂一起穿到了古代,搜羅、肅清了好久才有了如今格局,(其餘的看似都有八九成新上等貨色,看永壽宮的宮女們有需要的喜歡的就都悉數送了出去,還特意選了幾套嶄新的留給茹純。)選了一套淺粉色薄綢同色鉤花滾邊的如意襟夏衣滿意地出了門。

    為了不要碰到那個冷麵神,我早早出了萬壽宮向上書房去,廊子上宮燈還點著,伴著晨曦和高高的宮牆,陰森森的感覺,聽說故宮鬧鬼,這會兒更是後悔沒讓茹淳跟著。心中害怕便走得靠牆近些,多些安全感,誰料想一隻烏鴉飛過頭頂,“哇”它叫我也一聲驚叫,抱著頭嚇得在原地攢起了身子,瑟瑟發抖。

    一雙溫暖的手臂緩緩將我牽起摟禁懷裏,輕拍著我的背,暖暖的溫度,給我很大的安慰讓我沒有防備。我甚至很安心的枕了枕,在他懷裏找了塊柔軟的地方貼得更緊些,竟有一絲困意。

    他卻用雙手支起我的肩,使我正視著他,“走吧,第一天上書房,別遲了。”是他,四阿哥,他何曾用這樣溫柔的聲音跟我說過話,還有這雙淩厲的瞳孔竟用關懷的目光掬著我,我對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聽雨軒劍拔弩張、無理侵犯的那日。不禁倒退兩步掙開他的手,不安的眼神與他的溫柔相接,他轉了眼光不再看我,反手拉著我的手腕慢慢向尚書房走去。我的脈搏被他的拇指輕輕按著,心跳得砰砰飛快,側目望著他毫無表情的臉頰我竟有些癡了。

    尚書房的淩晨異常寧靜,快要落下的月不甘願地灑下最後一壺月光,肆意打在我們身上,落下長長的剪影,他淡淡的目光籠罩著我,而我隻是低著頭,聽到心跳和唿吸的節奏。

    靜默讓人越發不自在起來,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口。“既想問就問吧,別憋著了?”我驚訝的抬頭看他,看不出任何情緒,吞了口口水,“恩,那——那天如果不是奴婢眼拙,那位應該……應該是……”

    “是太子,還有十三弟胤祥。”他竟毫不避諱爽快地答道。

    “阿哥們怎會去那種地方?”

    “不過是歌舞酒肆,去的阿哥又不隻我們。”我知道他是指八哥、九哥他們,早聞阿哥們各有各的眼線,諜報係統雖全靠人力可也訓練有素,今日果然領教了精準迅速的效率,這龍生九子皆是了然於胸、深藏不露啊。

    “那日多謝相救之恩,其餘所聞所見我會全忘記的……”我忙表明立場,那日他沒有滅口並不表示我就安全了,不說清楚,恐怕永遠不會走出噩夢。“我明白,那日就已明白。”他打斷我將要說的話,幽幽的說,聲音微不可聞。

    我微點點頭,側轉過身子低著頭,抹了抹脖子,“還有,那天你,我……算了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誤會而已。”臉一紅終是沒有勇氣問清楚。

    “既是關乎風月而已。”他背身負手望向窗外,不再做任何解釋,深沉的語調卻落石在我心中擊出層層漣漪。不需要理由嗎?是啊我忘記了這兒是大清,他們是皇子,而我們相遇在風月。

    “四哥在做什麽呢?”門外進來兩個小阿哥,看年紀一個八歲左右,另一個更小些約莫五、六歲,稚嫩的小臉上掛著好奇,由小太監伺候著進門。

    胤禛聞言轉身,不在意的答道:“哦,聽雲格格講故事呢。”玄將目光不在意地投在我臉上,不懷好意地笑從眼睛裏流轉到唇角邊,忽有消失在我的眼底。

    “什麽故事,四哥愛聽的定是有趣,我和十八也想聽。”八歲的小男孩一臉少年老成的模樣,言語卻經不住透露著孩童的稚氣。原來那個小阿哥是十八阿哥胤衸,那個早夭的孩子,這等可愛的生命僅在這世上短短走一遭卻早早的背負起皇家的責任,心裏一疼,將其摟於腿上坐下,輕捏他的小臉,憐惜地看著他,小臉頓時紅成一個大大的蘋果。

    “放肆!”十七有點惱怒道。

    我也不理他,隻道:“十七阿哥要站著聽故事嗎?”他有點訕訕,小太監搬了座在對麵坐下。

    斟酌片刻,講起了《人魚公主》的故事,隻是給情節改了朝換了代。

    “……小美人魚愛上了這位英俊又體貼溫柔的阿哥,她找到薩滿法師,忍受著剜心之痛將美妙的歌喉換做一雙人腿,可是她還要承受每走一步都如履鋼刀般的折磨。她不故一切找到了這位阿哥,可是阿哥已經要娶另一位美麗的格格做他的福晉了,因為他以為救他命的是這位格格,而這時候小美人魚已經沒有辦法告訴他真相和她愛他了。在他們大婚那晚,薩滿法師告訴她隻要用鋼刀戳進阿哥的心髒,小美人魚就可以變迴原來的自己,否則她將化作海上的泡沫,灰飛煙滅。”說著說著自己竟然有些哽咽,這再熟悉不過的故事,不過是個故事,往日裏也不是第一次說,今日怎有如此觸動,我在難過什麽?

    “後來呢,雲格格,你說呀……”十七和十八都焦急地看著我。

    “這是個沒結局的故事,希望如何,結果全在自己心裏。”我黯然道。

    啪啪啪,門口傳來幾聲鼓掌,“四哥好興致啊,一大早陪著弟弟們來尚書房聽故事,不過挺新鮮的。這位是雲裳妹妹吧,我說呢什麽人能說這麽新鮮的故事,原是新鮮的人,結尾也好,全在聽者心裏,雲兒真是會熬人。”原來是十四,我們不過見過兩次麵卻總是熟絡地稱唿我,讓我好不自在。

    “老十三,老十四,你們也來了?”他隻淡淡地迴道。十七、十八也起身給他們行禮問安,迴自己位子上坐去了。

    康熙兒子們都遺傳了一雙大而深邃的黑眸,仿佛是一種標誌一見便知,十三、十四也不例外,十三依然俊朗不凡,灑脫的眉眼配以不羈的笑容,十四五歲的樣貌卻有著成年男子般健碩高大的身型,活脫脫迷死人的陽光男孩。十四似比十三略小,全然一副清秀模樣倒有幾分脂粉氣,隻有那張英俊卻略顯桀驁的眼依稀預示著“大將軍王”的風骨。

    十四阿哥胤禵,我正要起身跟他們問安,他卻上前彎身,腆著臉在我麵前一個大大的特寫,看著我一副天真眼神,“怎麽說故事還落淚了?是身子哪裏不爽嗎?”說著十三也湊上來問:“許是那日……哦……要不我跟太傅說說,你迴去歇著?”

    我雙手抹了抹臉,深吸口氣道:“謝十三爺、十四爺關心,奴婢隻是沙子迷了眼,不妨事的,而且奴婢有旨意在身是萬不能怠慢的。”

    “恩,雲兒說得在理,倒是十三哥你想沾光躲懶吧。”阿哥們中就數他們年紀相仿得多,青澀年華,嬉笑打鬧分數平常,還沒有因權利而生的芥蒂。

    曙光已經漸漸升起,除了大阿哥和七阿哥都在軍中辦差,八阿哥和九阿哥今兒也領了差事不能來,其餘的阿哥們都陸續齊集坐在了位子上,互相請安寒暄。我見狀正要找個角落位子坐,十四上前按住我道:“這兒就是給你留的,你瞧,我坐你旁邊,前兒就是四哥和十三,有我們在,太傅也不會為難你。”一邊拍拍我的肩膀讓我安心的樣子。

    “雲妹妹”十阿哥的標準嗓音從我左邊響起,尋聲望去,隔著一人寬的走道旁書桌邊坐著十阿哥寬闊健碩的身軀。見我轉頭看他,他探身上來,拿出幾個錦盒放我桌上,“瞧,十哥給你帶了什麽玩意兒,這個是八哥給的,這個是九哥的。八哥說你用得著。”說完看著我,仿佛等我的反應。

    我一個個陸續打開看著,九阿哥送的是一套五支由大及小的湖州毛筆,筆杆用粉玉裝成,通透淡雅,又是我喜歡的顏色心裏高興的緊。興衝衝打開下一份八阿哥送的禮物,是一方硯台,我不懂這些,一旁的十四看到倒是讚不絕口,“八哥九哥好大手筆啊,也沒見對我們親兄弟何等大方過,對你倒是舍得。這是兩廣總督烏爾占進貢的老坑端硯,八哥秋狩時奪魁皇阿瑪賞下來的;九哥這套湖筆,”尖、齊、圓、健“四德齊全,粉玉的筆杆倒是頗有造詣。”

    “是哥哥們疼我,謝過十哥,替我謝謝八哥九哥。”我一邊欣喜,一邊端詳,這硯台是工藝精湛,通雕的梅花骨朵用粉色水晶填了進去,確有冬日梅花沾雪晶瑩的意思。旁邊還刻了幾行蠅頭小楷確是我唱過《梅花三弄》的詞兒,心裏一陣感動,我是沾了雲裳的光得到這麽多兄長的疼愛。

    “八哥、九哥的禮物我都超喜歡,十哥你的呢?”我調皮撒嬌道。

    “我,我也準備了,可這會兒不便拿出來,一會兒用得上的時候再給你。”十阿哥故作神秘,弄得我一臉期盼一臉迷惑。他到得意起來,想是被我捉弄慣了,難得一次得點便宜吧。

    早晨上的是洋學,就是些基本的算術幾何、英語會話。洋人師傅是個教士,叫thomas,穿著神父的衣服,是個可愛的外國中年男子,蒼白的肌膚淺棕色的毛發襯得眼睛灼灼,如藍寶石般透著智慧。

    他的課禮節少,因此比較輕鬆,英語會話是簡單的topic,主題讓我們自擬,座下的阿哥們都是儒家思想根深蒂固的種,這會兒都學會了低調。

    湯老師倒是全然不在意,有著老美那樣開朗的性情,很熱情地看著我說:“ohdy,你是新來的嗎?”

    “yes,sir,i”mthenewonehere,youmaycallmesissy.“我隨意迴答道,多年條件反射,看到老外就忍不住說英語,因為他們說得中文有夠難懂。

    湯老外很是吃驚,更吃驚的是四座的阿哥們,雖然他們不一定全能聽懂,十阿哥一副羨慕的神情眼睛裏流露出來的表情似要把我給吃了,十三和十四更是誇張,都轉過我這兒,邊投以讚賞的眼光邊向我抱拳做折服狀。

    湯老師是個很有耐心和溝通能力的老師,教的文句都要用中文解釋一遍,直到自己舌頭打結,再配上生動的肢體語言。他跟阿哥們翻譯了我的迴答,“oh,sissy,你願意說今天的話題嗎?”

    “letmetry.”我上前在宣紙上用羽毛筆寫了“knowwhat,knowwhy,knowhow.”並用中文寫在下麵“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知其何然。”然後言之鑿鑿地用一大段英文解釋了這個話題,和一些看法,無非是從發現到研究到引用之類的促進人類科學發展的必要性和可行性一類,讓我想到從小到大都要考的英語作文。我知道,這段話說好的後果,就是阿哥們在心裏orz,而湯老師要忙活一陣給阿哥們上閱讀課了。我迴到座位開始百無聊賴地塗畫起來。

    中午大家都是在尚書房裏用膳的,下了課,傳膳,太監們用銀針試了飯菜,太子胤礽便主持大家開動。早上起得早,到正午時分已經是前胸貼後背了,不顧儀容地海吃海喝起來,十三轉過椅子還拉了四阿哥同我和十四湊桌子,今天八阿哥、九阿哥有差事沒來,十阿哥一人無趣也湊過來。除了四阿哥謹守著“食不言”的規矩,其餘三位都不停的給我夾菜,邊說什麽讀書最是費腦子多吃點補補的話,我當然受得,隻顧著吃,這些日子除了剛來清朝的那幾天也就今天吃飯香了,主要這古代女子活動少也不怎麽讀書,消化係統自然不發達。

    宮裏頭習慣吃了飯要喝杯熱茶,去去油水壓壓食。我選了一種紅茶讓小太監找廚房煮了濾好再要了壺奶子兌上,這是“立頓”喝法,以前最是喜歡約三五好友選一陽光和暖的下午喝著這些窩在茶室舒適的沙發裏閑聊。“這是什麽喝法兒?”言語間十四已經搶了過去就著我的手喝了一口,“倒是像在科爾沁喝過的奶茶,口感倒也爽滑,可沒了茶香。”

    “不懂欣賞,我自個兒喝。”抽迴手邊說邊自我陶醉地品起來,還時不時眼睛眯起來做個幸福的表情。一雙小手扒著我的手腕,輕搖了搖我,抬眼原來是十八阿哥肉嘟嘟的小手。他羞澀地遞給我一個蘋果,跟他的臉蛋一樣圓圓紅紅的,“皇阿瑪賞下的。”說完轉身走了。我感動地看看蘋果又向他投以感激心疼的目光,全然不顧後麵的十四拉著我的手道:“十八弟都為你動心了。”

    “十四爺胡謅什麽呢,丁點大的孩子懂什麽,十四爺都還是小鬼呢。”我故意逗他。

    “一個比我還小兩歲的女娃兒敢叫我小鬼,看爺今兒讓你知道什麽是男人。”說著就把我往懷裏攬,來不及反應已經被按進他的胸膛,並扯開另一邊的衣襟,赫然幾道食指長的疤痕看似已是舊傷卻依然觸目驚心。聽他胸腔裏發出的聲音,“這叫男人的胸膛。”我一陣嗤笑,強掙著用力推開他,老十和十三也笑他,他似有些更惱了,再要做出什麽舉動卻被四阿哥喝止,隻道是騎射課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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