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豫王府。


    “欽差在清河郡遇刺身亡,這麽大的事情殿下您當真不仔細問問清河王?清河乃是他的轄區,況他如今又身在清河,一無所知恐怕說不過去吧?”欽差在清河郡遇刺身亡這個消息由清河王寧瓊臻飛鴿傳到豫王府的時候,豫王府長史林畢終於沉不住氣了。


    “林長史錯了,清河王殿下如今在清河王府,畢竟豫王殿下前幾日才替陛下去看望過,如今公然將此事扯到清河王身上,豈不是明著告訴陛下和太子:豫王和清河王已經聯手,豫王還欺君罔上?說不定太子黨的人還要死咬:清河郡的事情是豫王殿下指使清河王的後果。”曲之辛的話將林畢反駁了一通,那日陛下設宴,清河王卻遞了折子說是風寒不能赴宴,於是為了替清河王寧瓊臻圓謊,豫王便請命探望,事後還向陛下迴了話。要是現在豫王反咬清河王,便是明著告訴天下人:他之前全是說謊。若是有人將清河郡的欽差遇刺與寧瓊臻扯上關係,十有八九會被清河王寧瓊臻禍水東引再牽連到豫王自己身上,太子黨是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曲之辛接下來說出正題:“現在應該考慮的是:駙馬此行有欽差之名,可有欽差之實?陛下究竟將事情交給了靖國公還是駙馬?已故靖國公夫人與靖國公早年情深,如今為嶽家掃墓也是情理之中,更何況靖國公連一雙兒女都帶了,靖國公平日裏最是疼愛女兒,掃墓一說倒是不得不信。駙馬奉旨南巡,連京城的半個禁衛營都搬走了,說是帶兵剿韓城的水匪也無可厚非。”


    事情還要從二十天之前說起,那日豫王從東宮的密探處得知陛下下了一道密旨,具體內容不清晰,隻從東宮那裏知道是關於聊城的。東宮做事一向師出有名,十分坦蕩,此次卻低調又神秘,再探不出半點口風。果然過了幾日,素淵便請旨聊城為嶽父掃墓,豫王便將目標放在靖國公身上。為了探探靖國公的意思,素姚去了靖國府卻連素淵也沒有見到,素池一貫滴水不漏更是毫無所獲。哪想到過了兩天陛下又下旨要伏駙馬南巡,聲勢十分浩大,最可疑的是前去護衛的既不是長公主府裏的衛隊,也不是陛下派遣欽差專用的近衛隊,而是由太子少傅任統領的禁衛軍。所以大家的目標都鎖定在了伏駙馬身上,但是伏駙馬卻在途徑清河郡時遇刺身亡。


    林畢斂了神色,十分恭敬:“屬下以為,要判斷伏駙馬與靖國公誰拿著密旨,得看太子更相信誰。伏駙馬和太子殿下並無交情,榮信長公主也久不出來走動,伏郡主雖然與太子殿下一同長大,但是郡主與殿下您也是表兄妹,一個孩子也影響不了大局。而靖國公雖是殿下的姻親,王妃當初也確實是在靖國公府裏養了幾年、從靖國公府裏出嫁,但是金陵城裏如今都傳太子殿下和豫國公的掌上明珠素池乃是青梅竹馬、無雙璧人,不僅長輩有意,太子還與素姑娘幾番私會,這些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由不得人不信。所謂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隻要東宮、陛下甚至靖國公府稍稍有所表示,謠言立刻停止。然而謠言一度甚囂塵土,可見都是樂見其成的。如此看來,靖國公與東宮的關係更親密些。”


    豫王略略思考,林畢和曲之辛說話常常拐彎抹角,於是他再問:“林長史的意思是:靖國公手裏才會有密使?”


    “林長史的分析不錯,此消彼長,既然是太子殿下極力促成的事情,於我們大多有害無益。雖然從武裝配備上看,駙馬更像是欽差;但是聽說駙馬南巡還是靖國公的提議,由此看來,靖國公才是知情人。況且靖國公最是善捕人心,又最得陛下聖心,若是有了此等機密要事,確實是托付的不二人選。隻是陛下如此小心謹慎守護的秘密竟然完全不防備著太子殿下,可見東宮在陛下心裏的分量,將來在對付東宮上,殿下千萬謹慎些。”曲之辛難得的讚同了林畢的分析。


    “如今駙馬無故殞命,清河王的信鴿言語簡短,也理不出個頭緒。駙馬帶的禁衛軍乃是金陵守衛中的精銳,怎麽會在清河郡那個小地方被人殺了駙馬?難不成有人叛變?”林畢並不因為曲之辛的讚同而和顏悅色,他的問題又來一個。


    “若真是禁衛軍的人殺了駙馬?東宮可就惹大麻煩了。不過就事論事可能性不大,禁衛軍本就是從地方上選出的精兵強將,身份上尤其忌諱與朝廷姚遠有關,禁衛軍統領嚴進在東宮任屬官多年,乃是太子心腹,更不可能在這時候陷太子殿下於不易。事情的真相如何,隻怕隻有等伏駙馬的死因調查清楚才知道了。這個時辰,陛下已然就寢,最遲明天早朝前陛下就會知道這件事情了。盡管清河王如今人在金陵,作為堂上最了解清河郡的人,彼時陛下一定會問詢清河王,所以清河王這病該好了。”實際上豫王已經不止一次送心給清河王寧瓊臻要他查清密旨內容就早日迴京,卻遲遲得不到答複。如今出了這樣的命案,若是再不迴來,恐怕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如今清河王遠在清河郡,卻交代事情語焉不詳,殿下對他的忠心恐怕得重新考量,千萬不可落了什麽把柄在他手上,以免將來養虎為患。”說話的是曲之辛。


    不知是不是因為舒家曾經給了曲之辛委屈受,曲之辛對於舒家的外孫清河王總是惡意滿滿,林畢不得不說句公道話:“飛鴿傳信本來便容易被人截獲,傳話才不得不簡短,殿下已經在清河王身上下了這許多才拉攏過來,若是這時候為著這些莫須有的事情將清河王推向東宮,豈不可惜?縱然清河不是什麽要地,他在清河也沒什麽勢力,到底還是陛下的兒子、親封的親王!”


    “三弟是絕不會效力東宮的。”豫王做了判斷,毫不拖泥帶水。


    “何以見得?”林畢追問。


    曲之辛一向對人心把握準確:“若是你有一個鄰居,平日裏對你和和氣氣,後來卻趁火打劫偷了你的東西,住了你的房子,殺了你的家人,還將你趕出家去,你可會轉過身就忘得一幹二淨然後曲意逢迎?”


    林畢十分不解:“舒皇後不是自焚而死的麽?”


    “那一晚,本王問了救火的侍衛,起火的宮殿處有被酒潑過的痕跡,舒氏宮中已經多年不供應酒了,而且宮中也沒有記錄,可見這是一場謀殺,隻是兇手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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