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人都能看得到,傅經年剛走出這家人的家門,任老就抬腳去踹傅經年的屁股。


    “你這個蠢蛋!既然不喜歡,別人打電話的時候,你還出去浪費時間。”


    傅經年委屈:“我想出來說清楚的。”


    “那你說清楚了沒有?”


    “……沒有。”


    任老又一次抬起腿,“你個沒用的東西。”


    這會兒兩人已經走到樓梯上,傅經年擔心老師摔跤,就站在那裏讓老師踹。


    但是,預料中的大腳並沒有落下來,轉頭發現老師重心有些不穩,他趕忙轉身扶住老師。


    “老師,您沒事吧?”


    “你盼著我有事啊?”


    “不,不是……”


    這時,樓下有人開門,看到任老和傅經年,那人有些詫異,然後就用恭維的語氣說:“都說傅工是任老最看重的學生,果然如此。任老,您是以長輩的身份來談傅工結婚的事情吧?”


    眼看著老師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傅經年連忙說:“誤會,誤會。我和那個賀同誌不合適,我們已經說清楚了。”


    那人睜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說:“不合適嗎?可是……可是他們說你特別喜歡賀同誌,方方麵麵都以她為先。”


    傅經年認真地解釋說:“絕對沒有這迴事兒!您聽說的那些都是單方麵的說辭,也從來沒有人到我這邊來問過具體情況。現在我可以毫無保留地把真相告訴您,我跟賀同誌不合適。道不同不相為謀,而且已經跟她和介紹人嫂子說清楚了。希望以後相關的誤會不要再傳播,謝謝您。”


    說完這話,傅經年還用眼睛的餘光打量老師。


    發現老師臉上的表情有些緩和,他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幾年跟老師幾乎每天都打交道,傅經年也算是摸清楚了老師的脾氣。


    是最討厭有人說話拐彎抹角,有啥說啥,絕對不會在溝通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老師,我們走吧。”


    任老繼續往下走。


    至於賀錦麗和那家的男女主人,自然也隔著門聽到了這段對話。


    男主人還是很拎得清的,他說:“小賀同誌,既然傅工對你沒意思,這件事情就這麽算了吧。


    你是女同誌,心有不甘,也很正常。


    但是你也要考慮到影響,不要再糾纏,否則隻會越來越難堪。”


    賀錦麗確實心有不甘,可是人家都說這話了,她還能怎麽辦?


    隻能打碎牙往肚子裏咽。


    她想起了之前在商場裏見到的那對男女,肯定是因為他們的緣故,多半是他們跟傅經年說了什麽,才會導致這樣的變故。


    毀人姻緣,真應該天打雷劈。


    賀錦麗突然想起前幾天聽說的事,據說現在省城裏有個犯罪團夥特別猖狂,有個從外省調來的幹部,司機開著桑塔納把人和家屬一起接來,結果在郊區的時候被那夥人給搶了。


    團夥成員看到幹部的女兒有幾分姿色,還動歹念。


    如果不是得到消息的公安及時趕到,肯定是要發生大事的。


    據說,那夥人被抓後,又有另外一夥人冒頭,取而代之,成為黑道上的老大。


    要是那夥人能夠盯上那對夫妻就好了!


    把賀錦麗打發走之後,男人也忍不住抱怨女人說:“你看你辦的都是什麽事啊!”


    女人鬱悶,“我做這些還不是為了你!不是說以後他們這些科研人員都去京城,隻有特定的時候才會來實驗場。


    傅工有那麽好的前途,以後肯定是學術型領導,給他做媒,他還能不念著我們的好?


    趁著你在退休前,沒準好能借助傅工的關係動一動。


    任老一句話的事,就能決定你的調動。


    調去京城,咱們家的孩子起點也會變得很不一樣。


    當時我張羅的時候你不吭聲,現在事情沒成,就變成是我的責任了!”


    關於他們夫妻倆的爭吵,傅經年自然不知道,也不會介意。


    現在傅經年最介意的是老師看他很不爽。


    他幹的這事兒確實很拖泥帶水,不符合老師的期望。


    但是,也不能讓老師氣出個好歹來。


    傅經年連忙說了些讓老師高興的事兒,他說:“老師,你一定沒想到,我今天晚上跟誰一起吃飯了?”


    任老才懶得搭理他這茬。


    任老突然停住腳步打量傅經年問:“對了,你多少歲來著?”


    傅經年有些傷心,“老師,您居然忘了我多少歲了……”


    當年,他不到十五歲就讀大學,學校和科研所有聯係,有些實驗是去科研所完成的。


    任老當年一眼就看上他這個中學生容貌的大學生。


    自此,師生情緣開啟。


    他十八歲生日的時候,任老還送了他一支派克鋼筆做禮物。


    現在,老師忘記他的年齡了。


    傷心。


    任老有些心虛,但是表麵上是不會承認自己有錯的,他理直氣壯地說:“你現在又入不了我關心的人的前三名,我幹嘛還要浪費時間來記你的年齡。


    別一副被辜負的樣子,當年我好歹還給你過過生日,可我現在呢?


    連給自己關心的人過生日的時間都沒有。”


    前麵一句話,傅經年更傷心了。


    不過後麵兩句話一下子就將傅經年的心口愈合。


    算起來也確實是這樣,老師隻給他一個人過過生日。


    心情轉好的傅經年這才迴答老師的問題說:“老師,我今年三十六了。”


    任老恍惚道:“原來你這麽老了……”


    傅經年:!!!!!


    任老又說:“怪不得那麽多人惦記著給你介紹對象。不過,你這把年紀了,怎麽沒找對象?你是不是身體有什麽毛病啊?”


    看到老師的目光盯著自己那個地方,傅經年腦袋都要炸了。


    四處看了看,幸虧沒有其他人。


    傅經年窘迫地解釋說:“老師,你不要瞎說。我沒有毛病。”


    任老又說:“你真的確定自己沒毛病?”


    “確定!!”


    “怎麽確定的?實戰過嗎?”


    “老師!!!”


    任老歎氣說:“你急什麽呀!人之常情,人類繁衍後代,靠的就是這些你難以啟齒的話題。我也不是什麽老不羞,我這是在關心你。”


    “謝謝老師關心!我反正沒有你說的那種問題。”


    “那我要再確定一點,你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


    傅經年睜大眼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老師怎麽能問出這麽驚世駭俗的話來?


    男人能喜歡男人嗎?


    任老一眼就看穿傅經年心中所想,他說:“瞧你這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喜歡男人的男人多了去了!這種人還故意找女人結婚,繁衍後代,以此來掩護自己真正的性取向。”


    傅經年覺得這個話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他的心髒受不了。


    老師太前衛,他跟不上。


    “老師,我今晚跟您孫女一起吃飯了。”


    任老正想繼續跟傅經年探討剛才的話題,就聽到這麽一句話,臉上的表情瞬間生動起來。


    先是詫異,然後是驚喜。


    “你說什麽?小舟在這裏?”


    “對啊!剛才我就想跟你說了,結果你扯了一堆沒用的。我晚飯就是跟葉老師和周朗一起吃的。”


    任老哈哈一笑,“這大概就是默契吧!我這邊剛剛解除那些條條框框的保密原則,我的孫女就來了。他們現在在哪裏?”


    傅經年說了酒店的名字。


    任老說:“他們家的早餐不錯,鹹口味的豆花特別好吃,明天早去吃。”


    傅經年提醒任老說:“老師,您要不要先去理個發,再把胡子好好刮一刮?”


    這幾年,任老為了不浪費時間,連理發刮胡子這種男性經常需要打理的活,他都是能省就省。


    現在的任老已經有兩個星期沒有刮胡子,胡子拉碴的,頭發也是,特別潦草。


    任老難得用讚許的目光看著傅經年,說:“你終於難得說一迴正常的話了!我確實應該好好收拾一下。走,去理發店。”


    傅經年抬起手腕看表,提醒任老說:“現在都快九點了,服務社的理發店肯定早就關門了。”


    任老不聽,非要去碰碰運氣。


    到那的時候正好看到已經被私人承包的理發店老板準備關門,任老上前,“別關門,我可以給你兩倍的價格,幫我剪頭刮胡子。”


    第二天,天剛亮,任老就出門了。


    住在隔壁的傅經年聽到動靜,也開門出來。


    在被任老拒絕之前,傅經年就說:“任老,您現在還不能單獨行動。”


    “就你們事兒多!”


    任老出門,現在是有兩個警衛隨行的。


    既然如此,多傅經年一個,也不顯得太礙眼。


    葉舟當然不知道有驚喜在等著她,昨晚周朗發揮得太好,她也放肆了一迴,體力勞動後,深睡眠的時間也變長,早上醒得就晚了。


    周朗倒是照常起床。


    醒來後,他把葉舟搭在他腰上的手臂輕輕地挪開,起床。


    昨天見到傅經年,周朗猜測任老應該已經知道他們夫妻倆在這裏。


    即便任老在試驗場那邊,到省城也不費事。


    周朗在休假之前,也已經從領導那得知任老的保密級別調整的事情。


    接下來,任老隻需要繼續在學術界消失就好。也就是說,不參加相關的學術會議,也不能在國內外的學術周刊上發論文。


    京城的航天大院已經蓋好,很多機構都會從西南西北搬迴京。


    任老是真心實意把他媳婦當孫女,周朗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猜測,今天應該能見到任老。


    周朗起床後,在床頭櫃上留下一張便簽紙,告訴葉舟他下樓了。


    之後就去了酒店大堂。


    周朗下來不到十分鍾,就見到了任老。


    任老在看到周朗後,目光立刻向周朗的周圍掃射。


    沒有看到他想看的人,任老有些失望。


    周朗快步上前,靠近任老的時候,兩個警衛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擋在周朗前麵。


    傅經年趕忙跟警衛說:“任老的孫女婿,沒事。”


    任老“哼”了一聲,說:“你懂什麽啊!孫女是孫女,孫女婿可以不要。”


    傅經年有些同情地看向周朗。


    周朗表情不變,反正在任老眼裏,他就是配不上他孫女的。


    任老最耿耿於懷的事情,大概就是葉舟英年早婚。


    可是,要是他不跟葉舟結婚,葉舟去柳城的概率幾乎為零,大家怎麽能認識她呢。


    周朗直接忽略掉任老的話,說:“任老,小舟還在睡覺。您早餐吃了嗎?”


    任老:“我就是來吃早餐的,你以為我是來找你的啊?碰巧遇到而已。”


    傅經年:!!!!老師,您怎麽可以那麽不誠實!


    也就是這一刻,傅經年才在老師身上感受到一絲煙火氣息,他終於也有了其他普通的老頭的樣子。


    樓上,葉舟正好醒來,看到周朗的字條,葉舟混沌的腦子稍微思索了一下,周朗為什麽會丟下她一個人下樓?穿好衣服不認賬?不伺候她起床了?


    幾秒鍾後,葉舟突然清醒過來。


    周朗想到的問題,她也想到了。


    雖然她不知道任爺爺解密的事,但是她看到了傅經年,所以覺得見到爺爺也有很大的可能性在這個城市。


    當初,她選擇這個省作為第一個旅遊目的地,不就是想碰碰運氣,能不能見到爺爺嗎。


    葉舟立刻起身。


    樓下,周朗和任老他們已經坐在餐廳裏。


    周朗接過服務員的茶壺,親自給任老倒茶。


    但是任老的表情依然淡淡的,一副不怎麽待見周朗的樣子。


    傅經年突然有些同情周朗——我可以證明,老師真的很難哄的。


    傅經年準備給周朗幫忙,畢竟昨天周朗和葉老師給了他迴去拒絕賀錦麗的勇氣。


    要是再晚點拒絕,老師可能會更生氣。


    隻是,傅經年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周朗從口袋裏拿出一遝照片,說:“任老,您看,這是宋時和宋瞳的最新照片。”


    任老眼前一亮,沒有絲毫的停頓,伸手就把照片拿走。


    任老一邊看,周朗還一邊做解說。


    “這是一歲生日的時候,說來也巧,那天他們剛好可以自己站起來,走幾步。”


    “這是他們倆第一次打架,弟弟很兇,哥哥一副不願意跟他計較的樣子。”


    “……”


    再看任老,哪裏還有之前不待見周朗的樣子。


    傅經年:怪不得柳城的老教授私底下說周朗是男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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