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工作人員把周老爺子送迴周家村的時候,周老爺子違法犯罪的事情還沒傳到當地,這裏的人還以為他依然是高級退休幹部呢。


    那兩個人也沒有拆穿,直接把周老爺子丟給他們,說自己這邊還有工作,人放下之後,他們就走了。


    市裏和縣裏的人都自行腦補:周老爺子中風之後,執意要迴家鄉休養,明顯他的兒孫,還有其他家裏人都不同意,畢竟京城的醫療條件好,更加有利於他休養。


    但是這個年紀的老人往往比較固執,他大概是說服不了自己的孩子,索性就安排手底下的人把他送迴來。


    縣市兩級的領導都幫忙妥善安排了給周老爺子照顧的人,再加上村裏人也想表現自己撈得好處,所以周老爺子迴來的這段時間,其實過得還不錯,至少比之前在鵬城的醫院好多了。


    一開始醫生和病人對他一視同仁,沒有額外的照顧,但是也沒有冷待。


    直到有一天,有個護士聽到警察在病房裏討論問題,立刻把消息散播出去。


    原來這個老頭居然是把國家的文物規寶走私出境的壞人。


    新聞上可都說了,那些外國人買了下這些走私文物,還嘲笑我們的人都是些見錢眼開,完全不懂藝術價值和文物價值。


    從那之後,不管是醫生還是護士,對他的態度都特別冷淡。


    其實周老頭醒來之後,腦子確實渾渾噩噩了一段時間,但後來,他已經慢慢恢複過來。


    恢複過來的那天晚上,他經過深思熟慮,發現自己最合適的狀態就是中風的樣子。


    他不能清醒,一旦知道他清醒,他麵臨的處罰會嚴重得多。


    還有,有些審查還沒有結束,他如果清醒了,這些審查就會繼續下去。


    就這樣,周老頭一直裝到了周家村。


    腦子無比清晰的他,聽到了縣裏和市裏的領導說話的聲音,他卻沒有了之前那種被人追捧之後高高在上的快感。


    現在的他心裏非常清楚,等到這些領導知道他已經被取消相關待遇,他們必然會惱羞成怒。


    那之後,他會非常慘。


    甚至連村裏的狗都能欺負他。


    可是他能怎麽辦?


    現在突然醒過來,然後跟他們說出真相嗎?


    不行,如果這樣的話,他麵臨的情況可能會更糟糕。


    那接下來怎麽辦呢?


    算了,過一天上一天吧……


    沒過幾天,被盡心盡力照顧他的工作人員推到屋簷下乘涼的周老爺子,突然聽到門口有動靜。


    緊接著,大門被打開。


    現在農村的房子,蓋得講究一點的,有院子有大門。


    大門打開之後有一個小院,有點錢的人家,院子會鋪上水泥地,左右兩邊是廚房和雜物間。


    但是之前為了自己能夠過得舒服一點,周老頭把本應該是雜物間的地方改成了衛生間。


    他暗暗地想過,再過幾年看看政策是不是不會再倒退迴之前,如果不會的話,就把老宅也蓋成四合院的樣子。


    四進四合院都不足以展現他的財力和能力,怎麽著也得再搞個幾進。


    終究,這些都變成了浮雲……


    就在周老頭走神的一瞬間,外麵的門已經打開了。


    同時有一個聲音傳進來:“嬸子,你們這個樣子到底是怎麽了呀?怎麽看起來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樣。”


    說話的人是周老頭的堂侄,他邊說話同時還警惕地看著旁邊的一個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就是陶國慶。


    陶國慶瞥了他一眼,“看我幹什麽?又不是我給她們委屈受!是這個老頭給的!”


    陶國慶已經看到周老頭,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指著周老頭。


    周老頭坐在輪椅上,依然保持著中風狀態的樣子。


    但是,他心裏絕對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無動於衷,此時的他心裏已經驚濤駭浪。


    完了完了……好日子今天就到頭了……


    早知道現在變成這樣,當初我做的那些有必要嗎?


    與此同時,稍後跟著的人也都擠了進來。


    這些人是縣裏市裏的人。


    根據領導的安排,他們每周會過來探訪一次,看看老同誌有什麽需求。


    “這位同誌,你哪兒來的呀?”有人問陶國慶。


    陶國慶用口音特別明顯的京城口音說:“京城來的!喏,這個老太太和這個女的我送過來了。省得有人說我虐待她們,你們正好也得做個證。如果以後他們誣蔑我,麻煩你們說句公道話。”


    “同誌,你這是啥意思?”


    陶國慶眨眨眼睛,也終於感覺到好像不太對。


    周老頭現在怎麽看起來還一副眾星拱月的樣子?


    就在陶國慶疑惑的時候,本來在輪椅上坐得好好的周老頭,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栽倒在地。


    旁邊負責康複的鎮衛生所的護士,驚唿一聲,“老領導,您這是咋了?”


    其他人也一擁而上。


    陶國慶愣住了。


    周老太太和甘麗麗也有些錯愕,這怎麽跟她們忐忑了兩天一夜想象中的不一樣呀?


    老頭子看起來還是挺受人追捧的。


    這是怎麽迴事?


    難道是家鄉的魅力嗎?


    老家的人覺得他還能東山再起?


    周老太太本來已經絕望的心情突然又重新燃起希望,她想:或許迴老家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在這裏不用看別人的白眼。


    陶國慶卻很快明白是怎麽迴事。


    改革開放之後,他走南闖北,發現一個問題:信息傳遞確實是有時差性的。


    他也正是利用這些時差性,賺到了錢。


    看來這裏的人還不知道周老頭犯了什麽事兒。


    哼!


    多一天好日子也不能讓你們過!


    陶國慶想明白之後立刻說:“周老頭,你腦子還沒清醒呢?


    沒清醒,怎麽自己就往地上撞了?


    還是說你終於想起來給你下毒的人是你孫子啊?


    話說,你要不趕緊想起來吧,跟政府交代一下,你的寶貝孫子周輝給你下完毒之後跑去哪裏了?


    沒準周輝抓住之後,給你一個立功,你被剝奪的退休待遇沒準能夠恢複一點點。


    不能迴京城住大院,至少也給你發點退休金,不至於在村裏連買肉錢都沒有。”


    聽到這話,有人臉上是錯愕,有人臉上是疑惑,還有人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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