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很是豐盛,且還開了幾壇禦賜的貢酒,兩家人共患難一場早已結下深厚情誼,此時苦盡甘來自是有說不完的話。


    虞襄偷偷踩了哥哥幾腳,又拿指尖去戳他大腿,麵上卻裝得十分正經,端起酒杯道,“來,為了咱們闔家團圓,都把杯中的酒幹了!”話落一飲而盡。


    虞品言目光灼灼的看她一眼,也一飲而盡,老太太等人紛紛響應,一來二去竟起了興致,你敬我我敬你,直把幾壇酒全都喝光了。虞襄愛飲卻不善飲,幾杯酒下肚便暈暈乎乎起來,然她酒品很好,既不哭鬧也不酣睡,隻托著兩腮笑眯眯的盯著身側的兄長,那飽含愛意的火辣眼神掩也掩不住。


    虞品言被她看得心猿意馬,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攆出去,然後將小丫頭撈進懷裏可勁的疼惜。


    老太太見孫女這癡傻的模樣,懷念的笑起來,“襄兒醉了。她一喝醉就誰都不認識,隻認識她哥哥。哦對了,她還愛唱曲兒,猶記得當年團圓夜的時候,我把她灌醉讓她唱曲兒,她一個人能頂一個戲班子,什麽生旦淨末醜隨手拈來,堪稱技藝超凡。”


    “她喝醉了不識人我倒是知道,卻不知道她還愛唱曲兒。”沈元奇頓時來了興致,試探道,“襄兒,唱一首曲子聽聽。”


    虞襄懶懶看他一眼,又看看身邊的兄長,翹起蘭花指咿咿呀呀的唱起來,“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你耕田來來我織布,你挑水來我澆園,寒窯雖破能避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甜,從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雙雙把家還。”


    她遊刃有餘的在男女聲之間轉換,唱著唱著便掛在了兄長脖子上,將‘夫妻恩愛苦也甜’那句重複唱了好幾遍。


    虞品言早就發現一件事——妹妹一旦喝醉,最大的愛好不是發呆和唱曲兒,而是調戲自己。這是第幾迴他已經數不清了,但那種突如其來的喜悅和狂熱的愛意一如初次那般濃烈。他攬住妹妹纖腰,自然而然的將她抱到膝頭安置。


    虞襄唱完咕噥道,“哥哥,我想要一個果酒味兒的吻。”邊說邊撅起紅唇。


    虞品言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卻也知道場合不對,捏了捏她唇瓣誘哄道,“乖,等用完膳再給你。”


    “不,我現在就要,現在就要。”虞襄掛在虞品言脖子上東搖西晃,想對準他薄唇親下去,試了好幾次都偏了方向,隻能不甘願的叫嚷。


    桃紅和柳綠齊齊扶額不忍直視,老太太哭笑不得,虞思雨大開眼界之餘又覺得羞澀,撇開頭強忍笑意。沈元奇心裏恨不得把誘拐妹妹的虞品言打一頓,麵上卻還強撐笑意,溫聲道,“襄兒醉了,我這便帶她歸家。”


    “不迴,我許久沒見哥哥,你讓我好生看他一看。”虞襄斷然拒絕。


    “怎是許久?不過幾天而已。襄兒乖,快些下來。”沈元奇恨不得把妹妹撕下來,剛伸出手就被虞品言拂開了,還用冷厲的目光刮了他一眼。


    “幾天?你沒聽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讓我算算我與哥哥幾個秋沒見了。”她伸出五根手指,一根一根掰彎,苦惱道,“三秋,六秋,九秋,十二秋……呀,數不清了,兩輩子都過去了。”


    沈元奇臉綠了,虞思雨再也支撐不住,趴在桌子上大笑起來。她從不知道虞襄喝醉後這麽好玩。老太太也笑不可遏,差點沒從凳子上摔下去。


    小丫頭的表白那樣火熱真摯,虞品言再也忍耐不住,抱起她便往廂房走去。沈元奇連忙去追,卻被老太太拉住,直言道,“沈大人別追了,此去西疆,他們兩怕是早就私定了終生。來來來,咱們趕緊給他們選一個黃道吉日把婚事辦了。”


    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這個道理沈元奇自然明白,隻得坐下與老太太商討。


    虞品言匆匆迴房,將暈暈乎乎的小丫頭放在床上。她難耐的舔了舔唇,又掙紮著脫掉罩衫,朝兄長伸出手,“哥哥,兩輩子都沒見了,你還不快過來親親我抱抱我?我想死你了。”


    虞品言垂頭,鼻尖抵著她鼻尖定定凝視她良久,這才一邊輕笑一邊含住她嫣紅的唇瓣,輾轉允吸。兩人緊緊抱在一起糾纏起伏,直到快要窒息的前一刻才戀戀不舍的分開。


    “果酒味兒的吻,好香好甜。”虞襄眯眼迴味,饜足的小模樣逗笑了虞品言。他發現隻要小丫頭在自己身邊,那本來一潭死水的心房便會竄出無數歡喜雀躍。收住笑,他眸色加深,再次垂頭去吻,卻聽門外傳來喊聲,“虞大人,我與老太君定下幾個好日子,你來挑一挑,咱們兩家盡快把婚事辦了吧。”


    說是挑日子,實則為了攪自己好事,然而那是未來大舅哥,不得不忍。虞品言暗暗咬牙,用最大的自製力將攀附在自己身上的小丫頭扒拉下來塞進被子裏,在她微微撅起的紅唇上啄了啄,走出幾步覺得不舍,旋身又啄了啄,這才推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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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時空曠陰森的天牢此時人滿為患。四皇子單獨關押在最角落的牢房,他的黨羽及其家眷則關押在靠外的幾間牢房,隨著龍鱗衛的進出人數越來越多,幾乎快要塞不下了。


    虞妙琪和林氏混在罪臣家眷中間,四周不停傳來啼哭亦或喊冤的聲音。紅衣龍鱗衛盡皆被玄衣龍鱗衛取代,他們體格更彪壯,麵容更冷酷,氣質更兇煞,手一刻不停的按在刀柄上,仿佛隻要有誰稍微觸及牢門便會將之劈成兩半。


    這些人全都是生麵孔,但眼中濃烈地血氣卻表明他們早已是一支極其強悍的精銳之師,是成康帝拽在手心從不輕易動用的殺手鐧。


    四皇子垂頭苦笑,暗道自己輸得不冤。


    “四郎,你怎麽也在這裏?”虞妙琪好不容易從人堆裏擠出來,看見關押在最深處的四皇子,不敢置信的叫道。


    “那本王應該在哪兒?”四皇子語氣平淡的問。


    “你,你不是應該在金鑾殿上嗎?你那樣英明神武,怎會落到這等境地?”虞妙琪覺得心髒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如果連四皇子都進來了,天下間還有誰能救她?


    “本王為何會落到這個境地,本王也很想知道。你不如幫本王問問你兄長?”不知想到什麽,四皇子搖頭失笑,“虞妙琪,本來本王覺得自己是天下間最可悲愚蠢的人,見了你反倒覺得好受多了。本王隻稍微以利相誘你便幫著本王構陷自己兄長,焉知沒了虞品言庇護,你連地上的塵埃都不如。性情涼薄、忘恩負義、唯利是圖,你這樣的人,本王如何看得上?當初那些承諾不過隨口說說罷了。”


    虞妙琪仿佛受了極大的打擊,一下子癱軟在地。林氏艱難的爬過去,本欲將她抱進懷裏,想起自己淪落至此全都是受她唆使,伸出去的手慢慢縮了迴來。


    “你是林氏?你是虞妙琪?”也不知誰家的夫人認出她二人,頗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你們一個是虞品言的母親,一個是虞品言的妹妹,這輩子本該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怎麽那麽想不開偏要與他作對?不過這樣也好,我們下了黃泉有虞品言的血親作陪,也不算虧了。”


    “什麽下黃泉,你休要胡說八道!大哥隻是嚇唬嚇唬我和母親,絕不會棄我們於不顧的。”虞妙琪色厲內荏的喊道。


    “並非嚇唬,本侯已與你二人斷絕關係,你們的生死與本侯無關。”虞品言不知何時出現在陰暗的走廊裏,緩步行至燭火搖曳的光團下,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散發出如玉的光芒,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毫無感情的看著匍匐在自己腳邊的母女二人。


    他身上穿著一件玄色官袍,胸口正中繡著一隻麵目猙獰的睚眥,手按壓在繡春刀的刀鞘上,看似慵懶實則戒備的站姿更襯得他煞氣逼人。


    虞妙琪被他周身散發的陰寒之氣凍傷,連忙後退,嘴裏還不忘辯解道,“再如何斷絕關係,我終究是你的嫡親妹妹,天下間哪有人會誅殺自己的嫡親妹妹?簡直天理難容。”


    “天下間哪有害死養父、殺死養母、汙蔑養兄、栽贓嫡姐、構陷嫡兄、毀滅家族的人?若論起天理,你早就該被天打五雷轟了,就算是十八層地獄挨個過一遍也洗不幹淨你身上的罪孽,唯有生生世世墮入畜生道才能補償。虞妙琪,別跟我談什麽骨肉親情,率先拋卻骨肉親情的人是你,不是我。今日的果全是你當日種下的因,你且受著吧。”


    他說完大步朝關押男囚的監牢走去,徒留下絕望哀嚎的虞妙琪。聽見虞品言一番話,女囚們紛紛離她遠了一些。如此狼心狗肺的東西,她們也是平生僅見。


    虞品言走到監牢前停步,沉聲問道,“誰是孫明傑?”


    囚犯們紛紛往最裏側躲,見他拇指不停頂動刀鞘,使得刀刃發出刺耳的嗡鳴,便你看我我看你,終於找出孫明傑將之推了出去。


    虞品言麵帶微笑,語氣卻森寒至極,“聽說你想納襄兒為妾?還放言若是襄兒落在你手裏便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虞,虞都統,我錯了,求你饒了我吧!我愚蠢,我不知天高地厚!”孫明傑跪在地上不要命的磕頭,他父親撲過去將他護住,她母親在對麵的監牢裏慘嚎。


    虞品言不加理會,使人將孫明傑拖出來綁在刑架上,拿起粘了鹽水的皮鞭狠狠抽打過去,眼裏瞬間就布滿猩紅的血絲,其猙獰可怖的麵龐將一幹人等嚇得魂不附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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