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靜靜地站著人群之中。


    她按住王五的胳膊,讓他不要上前匯報。


    三個人,就站在那裏不動。


    她的視線盯著阿輝,不知道為何,有些隱隱地慌張。


    就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一樣。


    阿輝和管家曲意逢迎,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聊完了事情。


    她看見阿輝抬起手指了指楚月這邊,似乎又跟管家說了點什麽。


    管家連連點頭,但許是事關重大不敢擔責,他還是朝著三人走來。


    王五有些慌張。


    畢竟他真的是個穿越者,通過周遭的雜亂,他也猜到了如果被發現後果會是什麽。


    楚月掠過王五,悄悄上前一步,擋住了他略微發抖的身子。


    劉管家走到了麵前。


    “你是剛剛入府的丫鬟?”


    楚月立刻變了一張臉,慌亂地看著管家:“是,是......”


    劉管家點了點頭,然後又側過頭看了看楚月身後的王五,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


    呃......不知名女人。


    他想了想,似乎好像確實沒有哪裏不妥。


    王五一隻窩囊得很,他要真被穿了,也不會如今還這麽護著一個殘疾的女人。


    剛入府的小丫鬟,也經不起波瀾。


    這些人和老爺交給他的《穿越人特征總結》對比,沒有哪裏相似。


    就是這......


    劉管家的眼神在地上的女人身上來迴掃視。


    聽聞往往是不被人注視的小人物,愈容易成為穿越者。


    這女人,會不會有所不妥呢?


    劉管家又想了想,強大的慣性思維令他又很快否決了。


    一個女人家,又能引起什麽波瀾。


    在穿越者中,往往是那些沒看清自己處境地位的女人,最先暴露自己。


    這女人要真是穿越者,這會也不會被折騰得這麽慘了。


    劉管家放下心來,向阿輝點頭示意。


    陳老爺的主要目的是那些人,穿越者倒是其次,不如趁機賣柳侍衛一個人情。


    想到這,他客客氣氣地說:“柳大人,您這沒什麽問題。估計這兒還得查問許久,不如您和您的手下暫且迴去休息。”


    阿輝麵無表情,一雙眸子冷得狠,微微頷首,就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


    令狐先到了。


    他穿著一身騷包的紅色衣服,大老遠飛奔而來。


    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阿輝。


    他胳膊伸直,直直指向阿輝,大吼大叫起來。


    “他,他他他,就是他。”


    “哎喲。”


    “誰啊?信不信小爺砍死你!”


    三句話一同喊出。


    陳飛白將他按下,兩個人雙雙摔在地上。


    阿輝皺眉。


    眺望過去。


    他和陳飛白對視了一眼。


    然後離開轉身:“走,快走。”


    楚月沒有多問,連忙扶起嫂子,和王五一同用力,將嫂子扛起來快步朝秉均裏走去。


    阿輝則在身後,快步跟上。


    男女授受不親,他自然不會去扶王氏。


    何況楚月作戰這麽多年,別看著嬌嬌小小,力氣早練出來,他也不擔心。


    剛剛同陳飛白的那一眼,讓他明白,他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非常危險。


    早就有人盯上他了。


    而陳飛白此刻,不過是在保他。


    他接下來還能不能繼續待在陳府,會是個問題。


    所以,再把楚月他們送到院落裏後,他就不會再跟他們見麵了。


    隻有盡可能的敵對開,才能保住其中一人。


    .


    令狐先齜牙咧嘴揉了揉屁股,然後抬頭一看,居然是陳飛白。


    他氣不打一處來,第一次用這麽惡劣的語氣對他:“你幹嘛啊!你知不知他......”


    “令狐兄。”陳飛白清冷的聲音響起。


    令狐先看著陳飛白如同麵癱一般的臉,忽然火氣消了點:“幹嘛。”


    “今早陛下下令,讓各府都徹查府中異常,你怎麽來這了?”陳飛白緩緩道。


    令狐先隻想扶額。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我擔心你啊!”令狐先實在忍不住了,他受夠了,他要攤牌:“兩個多月了,那麽多證據擺在你麵前,你就是不信,現在好了,剛好陛下下令,我作為陛下的擁護者,是不是得跳出來說我的懷疑.......”


    令狐先還準備繼續嘰嘰喳喳,卻被陳飛白打斷了。


    “令狐兄。你跟我來。”


    這裏太多眼睛,並不安全。


    何況父親還坐在台上,一舉一動皆在視線之內。


    其實他早就猜測阿輝就是穿越者。


    若不是知道,他又怎會如此慣著他。


    他隻是......


    隻是對現在這個世界感覺絕望。


    隻是對穿越者口中未來的那個世界感到好奇。


    隻是有所期待,有所私心。


    他是真的想知道。


    那個所謂人人平等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


    穿越者,又能帶來什麽樣的驚喜。


    他很期待。


    他想保住他。


    令狐先被陳飛白氣得牙疼,他咬牙切齒了半天,還是忍住了自己的怒火。


    誰讓這是京城內最最尊貴的小公子。


    誰不得讓他幾分。


    哪個沒長眼的敢招惹他啊!


    令狐先爬了起來,臉扭曲在一起,用力地拍打著自己身上的灰層。


    “走,走走走,我跟你走。”


    百般無奈。


    陳飛白輕笑。


    他又何嚐不知令狐先的心意。


    兄弟為他做的一切,他都記在心裏。


    隻是兩人抱負不同,觀念不同,所期待的也不同。


    注定是無法站在一邊的。


    陳飛白帶著令狐先來到一處花園。


    現在府上的下人都聚集在觀雨樓,這裏清淨也沒有人。


    他在亭子內坐下,開口第一句話就驚到令狐先。


    “我知道他是穿越者。”


    令狐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陳飛白:“那你,臥槽,你你你,我,你知不知自己在幹嘛!”


    陳飛白看著令狐先手舞足蹈,忍不住笑了。


    “你覺得他會傷害我?”


    “不然呢?”這是什麽奇怪的問題!


    陳飛白看著遠處。


    天邊的雲一朵一朵的連在一起。


    互相糾纏,白嫩可愛。


    他的聲音緩緩響起,猶如那山上巨大的鍾鳴。


    “至今,來到這個世界的穿越者,一共七名。”


    “他們有男有女,基本上是底層出生,或許遭遇過不公的待遇,或許擁有絕望的過往。”


    “他們每個人,都是這個時代的小人物。”


    “但你發現沒有。”陳飛白看向令狐先:“他們所做的事情,不過是在改變這個朝代,讓大興變得越來越好。”


    “他們有多做任何一件,危害陛下,危害百姓,危害世界的事情嗎?”


    陳飛白就這麽看著令狐先。


    他說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似乎擁有以一己之力抵萬千軍馬的氣勢。


    令狐先愣在那,望著麵前儒雅的陳飛白,一時間什麽也說不出。


    他黝黑的眸子裏浮現了眾多不解。


    想了想。


    又想了想。


    發現陳飛白說的好像是對的。


    自從穿越者來到這個世界,分明大興變得越來越好了。


    光說製冰這一點,就讓萬千百姓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夏天。


    不再有農夫那麽容易中暑致死。


    那些打零工的夥計,也能在盛夏飲上一碗冰涼的水。


    他們是來促進這個時代的發展的。


    他們沒有搞破壞。


    他們真的讓大興越來越好了。


    “但是!”令狐先畢竟是在宅子裏長大的,見過了爾虞我詐,也被洗腦了皇權至上。


    他第一反應想到的,還是若是這江山被他們反了怎麽辦。


    可是陳飛白卻輕輕笑了。


    他似乎讀懂了令狐先的所有微表情。


    他宛如謫仙一般,翩翩有禮,輕聲道:“正如你所思,若成現實,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那天下必定大亂啊!


    什麽叫那又如何!


    令狐先瞪大了眼睛。


    十分震驚地看著陳飛白。


    腦袋嗡嗡嗡的響,感覺天旋地轉,顛覆世界。


    這堂堂陳家的大少爺,怕不是瘋了吧!


    這般大逆不道的話,居然也能從他的口中講出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令狐先喊了出來。


    陳飛白還是那副澹澹的模樣,他點了點頭:“自然。”


    說完,他很認真地看向令狐先,眼睛黑白分明,那般虔誠篤定。


    “我願獻上我的項上人頭,隻求換一個國泰民安的大興。”


    瘋了!


    瘋了!


    肯定瘋了!


    令狐先在心裏咆孝。


    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好。


    畢竟自個兒的好兄弟已經這麽明確了。


    他說的這般清楚。


    啊,我知道啊,穿越者嘛,我早就知道了,我就是想保住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是要瘋了。


    令狐先垂頭歎氣,陡然又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問道:“就為了一個下屬?”


    陳飛白反駁了他:“是為了大興。”


    令狐先歎了口氣,在亭子內走來走去。


    他要瘋了,他真的要瘋了。


    這王八羔子現在是想拉他一起下水。


    如今自己也肯定了那柳侍衛就是穿越者。


    那自己到底是上報還是不上報。


    上報了,自己愧對於兄弟感情。


    不上報,啊啊啊啊啊不上報自己就是陛下的死敵。


    自己這條命啊,真是命懸一線呢。


    陳飛白依舊保持著澹澹的笑意。


    他早就將生死都看開。


    他也知道陳府現在最大的問題。


    他甚至明白父親今天這一舉措真正的目的。


    可是在他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就立刻帶著阿輝一起,去前往見了父親。


    不為什麽。


    他隻是想......傳遞消息。


    畢竟......既然這個穿越者並不想跟他言明。


    那麽他,就假裝不知道吧。


    .


    阿輝和楚月他們迴到了秉均裏。


    安頓好王氏後。


    阿輝將楚月喊了出來。


    “剛剛來的那人,你可看清。”


    楚月迴憶了一下,輕輕點頭:“衝你而來?”


    剛剛他嘴中喊得話,倒是不少人都聽見了。


    阿輝麵色凝重:“這些日子,每次外出,都總覺得有人在跟著我。”


    “一開始我以為是少爺的人,後來發現不是。”


    “現在看來,應當就是這位公子,令狐先。”


    “令狐先?”楚月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阿輝簡單交代:“是刑部侍郎的庶子。”


    “那他應該知道不少穿越者的事。”楚月緩緩道。


    阿輝凝重:“正是,我早該懷疑他的。”


    “接下來該怎麽做?”楚月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一個想法。


    阿輝和楚月對視一眼。


    然後雙方同時將目光看向了裏屋,正在忙活照顧妻子的王五。


    “他是穿越者。”


    “肯定是,他都聽懂肯德基了。”


    “他還很善良。”


    “是啊,還給我搬梯子。”


    阿輝和楚月相視而笑。


    如果這個人就是失蹤的公子,那接下來的任務就很好做了。


    如果他不是......


    那也沒辦法。


    不過現在看來,他是有可能的。


    從高級副本開始,遊戲就不會再提示真正的任務是什麽。


    對於楚月,阿輝他們這種常年在高級副本裏生死一線的人來說,已經習慣這樣的模式了。


    按照目前手中所有的線索,和得到的信息來看。


    應該真正的任務就是將失蹤的公子推上皇位,推翻這個朝代。


    目前所有的細小的線索串聯在一起。


    就可以得到一個,隱藏在大局之下,隱隱約約,試圖讓他們清楚的,最大的那個目的——


    改變當今。


    到目前為止,穿越隻穿越小人物。


    穿越者臨死前會說亂七八糟的話。


    每個穿越者懷抱著的統一目的。


    都可以證明。


    他們是前仆後繼的先行者。


    他們的任務,應該就是改變這個時代。


    從來沒有穿越者同時出現過,失敗了一個就再來一個。


    可見這個目的,非常明確。


    無奈當今聖上太過武斷獨行。


    他害怕任何人搶了自己的江山,對所有穿越者都是壓榨完就扔掉的態度。


    所以任務無法真正的進行。


    或許這才是,為什麽阿輝和楚月迴相聚在一起的原因。


    因為這是這個世界,最想改變的事情。


    需要其他的力量幫助天道,完成這個任務。


    而那個變數,那個隱藏在後,那個始終不見龍尾,那個最終改變天下贏得天下的人,就是副本中的任務——失蹤的公子。


    他是天道所定的,理應推翻這個朝代的,唯一的,陛下。


    阿輝垂下眼眸,從懷中拿出了那本《穿越者特征總結》。


    “你看看吧。”


    楚月接過。


    清早,陳飛白帶他去見了陳丞相。


    由此,他的信息第一次鋪天蓋地向他襲來。


    諸多他根本不可能挖掘到的信息,第一次赤裸裸地全部擺放在他麵前,任他索取。


    當時能獲得的信息實在太多了。


    他沒辦法再抽出空來去理別的事情。


    但是現在,他忽然懂了很多東西。


    比方說,陳飛白真的在保他。


    如若不是保他,又怎麽會壓住能揭發他身份的人,不讓他發出一聲。


    又怎麽會死死地壓住對方後抬起頭來示意自己走。


    更怎麽會......將自己帶到他的父親麵前,任憑自己聽取消息。


    阿輝低下頭,緩緩地笑了。


    這個人情,可不好還啊。


    若是王五真的是個那個失蹤的公子,就讓他護陳家世代平安吧。


    畢竟陳家,世代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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