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注定是楚月的不眠夜。


    她恢複了全部記憶,自然記起了她和程野的點點滴滴。


    在這些綿長纏繞的迴憶裏,程野將她遺忘了。


    她不知道還得有多久的時間才能和程野真正的相聚。


    城堡陷入了絕對的安靜,窗外有不知名的小蟲在此起彼伏地鳴叫。


    楚月撐著腦袋,望著窗外的月亮。


    偶爾一陣微風吹來,吹得她的發絲隨風飄揚。


    她長長的睫毛撲閃著,在下方眼瞼處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青灰色。


    小腦怪開始動歪腦筋:


    今晚去程野的床上睡?


    還是明天趁機投懷入抱?


    程野忽然發現自己床上多了一個人會不會害怕?


    是摟住還是把自己踹下床?


    可以摸摸腹肌嗎......


    ......


    楚月的小臉變得迷離起來,開始盡情地幻想。


    片刻後,她又歎了口氣。


    收起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


    接下來得盡可能地去提醒程野,自己是那個新娘才行。


    可是怎樣的提醒才不會被係統判定違規呢.....


    .......


    第二天。


    一夜無事。


    程野覺得有些心悸。


    他以為惡魔會來敲他的門,但是什麽也沒有。


    他以為自己會遭到莫名其妙的攻擊,可依舊什麽都沒有。


    但就是這種風平浪靜讓程野感受到了眸中暴風雨來臨前的壓抑。


    他記得很清楚,係統提示過:當他再次迴到城堡後,惡魔就會砍下他身體的一部分。


    到現在他還沒見到惡魔一次。


    他不知道惡魔長什麽樣,也不知道惡魔什麽時候會發起攻擊。


    程野微微皺眉,還是按照昨日一樣下樓吃早餐。


    今天的女仆有些奇怪。


    從他下樓開始,就一直衝著他笑。


    那笑容裏不摻雜任何一絲別的東西,就是單純的燦爛的笑。


    有什麽好笑的?


    是在期待他今天的出糗?


    程野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拋之腦後。


    這個女仆很不正常,還有點神經,最好不要接近她,否則會有源源不斷的任務。


    程野專心致誌地開始幹飯。


    今天的早餐還是安神湯,這股味道簡直濃鬱得令人作嘔。


    但程野已然麵無表情了,他隻想趕緊吃完早餐然後去微生安的房間溝通了一下他的發現。


    程野端起碗,打算一飲而盡。


    而這時,不知道從何處忽然一道空氣刃洶湧而來。


    整個大廳似乎都被凝結,所有人的動作都慢了一拍。


    那些公主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原本說說笑笑的臉也收迴了表情。


    巨大的危機感令程野猛地縮迴了雙手,湯碗砸在桌子上,湯灑了一地。


    他整個人向後仰去,試圖躲避。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強力的空氣刀刃砍斷了程野的胳膊。


    “咣當。”


    斷肢掉落在地上,來迴彈了幾下,朝著遠處滾去,胳膊的截斷處在不斷地冒出鮮血,咕嚕咕嚕地,就好像燒開了的開水。


    隻是血液黏稠纏綿,就像沼澤地吐著氣。


    濃鬱的血腥味頓時飄散在大廳。


    出乎意料的是,大廳竟然十分安靜。


    公主們都見怪不怪地看著這一切,沒有人發出任何驚慌失措的聲音。


    甚至還有人在淡定地喝湯。


    六公主稍微有些心急,但她的臉上也隻是一閃而過擔憂,然後緊接著開始默默喝湯。


    所有人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程野一聲不吭,快速地打量了一圈周遭。


    因為瞬間的失血過多,導致他的臉刹那變得蒼白。


    他一隻手緊緊地捂住斷臂,試圖掐住動脈讓血液流失的速度慢一些。


    微生安連忙脫下身上的襯衣快速將斷肢包裹住,然後給程野喂下了止血劑。


    “死不掉。”程野淡然地說道。


    微生安挑挑眉,沒有反駁。


    這不算什麽嚴重的傷。


    又不是半個腦袋被怪物啃掉了。


    這一刻,程野已經明白了。


    剛剛惡魔迴來了,公主們都感受到了,所以她們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她們之間都知道的一個規則,不可以惹怒惡魔。


    所以,公主們保持沉默淡然,假裝什麽都沒看見。


    而現在,惡魔就在眾人之間。


    惡魔,不是實體。


    【哈哈,尊貴的玩家,昨晚你的選擇是錯的哦。】


    【按照約定,惡魔取走了你身體的一部分。】


    【遊戲已更新,請在今晚重新選擇你的新娘。】


    【祝玩家遊戲愉快。】


    耳邊傳來係統冰冷的聲音。


    仔細聽,還能聽見其中的戲謔。


    程野平靜地環顧四周,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是一個看不見的敵人。


    楚月端著一碗湯準備出來,剛剛踏出廚房,就看到了程野煞白的臉和地上冒血的斷肢。


    程野的斷肢處曾經如噴泉一般撲湧出血液,在四周的家具上呈現放射性的血跡。


    現在像沒關緊的水龍頭,滴答滴答掉落血滴。


    她忍不住眉梢蹙起,但很快又恢複平靜。


    沒關係,她會在今天盡量幫助程野,離開這個副本的。


    隻要離開副本,就會一切如故。


    微生安細致地幫程野處理傷口,他就像一個優雅的藝術家,拿著白色的襯衫撕成一條一條等邊的長條。


    然後在斷肢處捆綁起來。


    一圈,一圈,又一圈。


    都是漂亮的蝴蝶結。


    他似乎在完成自己心目中的藝術品,隻是這漫不經心地動作裏,還有意無意地將目光掃射在楚月的身上。


    楚月剛剛細微的表情變化全被他看在眼裏。


    她,應該也是個玩家。


    在他所了解的信息中,新人副本的主持人是沒有女性的,隻有一個主持人沒有性別,屬於中性。


    可以看做半男半女。


    不過,微生安忽然揚起淡淡的笑意,他才不想提醒程野。


    一個新人副本罷了,死不掉。


    這樣的進展,才有意思。


    ......


    楚月想了想,走上前,她來到程野的麵前,揚起自己精致的小臉:“你受傷了。”


    程野沒有迴答。


    他想試試如果不理npc可不可以減少任務的觸發。


    他現在真的很害怕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任務。


    不僅占用時間,還對完成任務一點幫助都沒有。


    他已經被砍了一個胳膊,如果再砍一個胳膊,還會有公主願意跟自己走嗎?


    楚月看出了程野眸底一閃而過的不耐煩,笑了起來。


    她伸出自己柔軟的小手,觸摸在程野的斷肢處。


    就好像一個調皮的會跳舞的小人,環繞著程野的肌膚,輕輕按壓著。


    她的力度很輕,就像是在給程野撓癢癢。


    程野覺得心裏發癢。


    他盯著那雙潔白光滑的手,不知道為什麽沒有阻止她。


    “血流的有點多,這個給你。”楚月似乎摸夠了,掏出了自己的治療道具。


    一個蘑菇。


    看到蘑菇,程野的嘴角微微抽搐,他想起昨日自己辛勤勞苦地采蘑菇的事情了。


    楚月沒有說話,隻是悄悄地偏離了站姿,讓自己的身體和程野挨得更近,而微生安在不知不覺中被擠出去了一點點。


    她能清晰地聞到程野身上屬於男人的氣味。


    這種味道,令她心安。


    “我給你上藥。”楚月嫌棄的扯開微生安剛剛綁好的蝴蝶結。


    一個大男人綁什麽蝴蝶結,惡趣味。


    剛剛的傷口重新暴露在空氣中。


    楚月拿著手中的蘑菇在程野的傷口處一抹,本來還在滴滴答答掉落血滴的斷肢處,血忽然止住了。


    就好像有一層看不見的薄膜覆蓋在上麵,開始愈合傷口。


    楚月的美眸微微閃動,這可是係統的道具。


    這樣的提示應該算明顯了吧。


    先讓程野知道自己不是npc而是玩家,應該就能猜到這個城堡裏最特別的人是自己,既然不是npc,那就肯定是玩家,是任務的最終目標,是你的新娘啊!


    今晚快帶我走吧!


    微生安一眼就看出來楚月手中拿著的道具與眾不同。


    他勾了勾唇角,什麽也沒說。


    而程野隻是低頭看了看胳膊,疑惑難纏的npc怎麽突然這麽好心了。


    是因為有更無聊的支線任務在等著他嗎?


    不過她的手好軟啊。


    程野目光不知不覺地盯向楚月的手,怎麽感覺這個觸感有些熟悉呢?


    軟軟滑滑的,就好像沒有骨頭。


    猛然,程野搖了搖腦殼。


    不行,這是美人計不能上當。


    他一定是又被什麽莫名其妙的道具影響了。


    程野堅定地如此判斷,然後冷漠地說了句:“謝謝。”


    然後轉身就朝樓上走去,微生安大搖大擺緊跟其後。


    楚月咬了咬下嘴唇。


    眯起眼睛盯著程野。


    不能用任何肢體語言和行為暗示王子,自己就是那個新娘......


    所以她不敢太過明顯。


    隻是正常的使用道具,還是為了救人,這不會被係統判定行為暗示。


    但,程野怎麽忽然變呆了,昨天下午玩弄公主們那會不是挺會嗎?


    這會又這麽呆萌,啥也察覺不到。


    楚月不知道,因為程野過於謹慎,加上胖子的陰差陽錯,導致他成功的將她判斷成:


    是那個上門按門鈴的男人故意設下的陷阱,目的不明。


    ......


    迴到房間後的程野迫不及待地關上了門。


    “有一件事,很奇怪。”程野快速地說道:“昨晚我可以帶一個公主走,然後失敗了。”


    “其實選擇完再次確認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選錯了。”


    “因為真正的新娘是活著的,而我昨晚敲了半天門都沒有人開。”


    微生安沒有說話,他隻是自顧自地朝沙發走去,緊接著如同工地上扛了一天沙袋的工人,癱軟進沙發裏。


    程野:......


    “這個副本你是真一點忙都不打算幫啊。”


    “這個副本很簡單,你多轉轉。”微生安打了個哈欠。


    其實程野已經快觸摸到真相了,隻是他的謹慎讓他不願意去相信最不可能的那個答案。


    這是一種驕傲者的傲慢。


    一個新人副本讓程野能吃點教訓,也挺值得。


    不管是什麽副本,都不能習慣性用經驗主義去過。


    程野沒說話,他靜靜地看著微生安。


    從前天到現在,跟副本有關的重要信息,其實微生安都有告訴他。


    但是不那麽重要的,他就懶得說了。


    這好像一種訓練。


    訓練自己對副本的敏銳,訓練自己對副本的判斷,避免讓自己產生依賴。


    所以,現在微生安不願意說,一定是因為有什麽判斷,是自己想錯了。


    但暫時不會危及生命。


    程野想明白後,就不再說什麽,而是默默地退出房間。


    多逛逛?


    那就多逛逛。


    有什麽是自己忽略了的。


    程野剛走到二樓,就發現楚月坐在鋼琴旁。


    她今天沒有穿臃腫的女仆裝,反而換上了一條純白的裙子。


    裙子稍微有點透。


    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將她的腰線完美地勾勒出來。


    她的頭發高高地盤起,露出白皙的天鵝頸。


    見程野走過來,她對著程野嫣然一笑:“有興趣聽一曲嗎?”


    程野想拒絕,但楚月已經開始彈奏了。


    她的雙手在鋼琴上來迴跳躍。


    悅耳的音符像是跟著她的手在起舞。


    今天的陽光十分燦爛,透過天窗,直直地打在楚月的身上。


    她整個人閃閃發光,就好像神明一般。


    音樂一點點鑽進程野的耳朵裏,這個曲子有些熟悉啊,他的腦海裏忍不住開始浮現一些零碎的片段。


    一時間有些呆住了。


    猛然,程野掐了下自己。


    呸,他才不上當。


    他直接繞過楚月的身體就想下樓。


    而一隻纖細的胳膊攔住了程野的去路。


    音樂戛然而止。


    楚月站了起來。


    她嬌小的身子仿佛被程野摟在懷中,有股淡淡的花香環繞在兩人之間。


    楚月抬起頭,撲閃著大眼睛,像是湖水一般波光粼粼。


    聲音清甜:“你不喜歡麽?”


    楚月伸出手,有些委屈地拉住了程野的衣角。


    “專門給你彈的誒。”


    程野僵住。


    他眨巴眨巴眼睛。


    轉身就跑。


    二樓的房間近在咫尺。


    三步作兩步,程野重新迴到了微生安的房間。


    他猛地將房門關上,發出了清楚“砰”的一聲。


    “你怎麽了?”微生安側過頭,看著抵在門口的程野,有些奇怪地問道。


    怎麽有些慌張。


    “我感覺她想撩我。”程野一本正經,黑白分明的眸子浮上淡淡的思索。


    他堅定地重複道。


    “那個女人好像在撩我。”


    “她一定不是什麽正經女仆。”


    ......


    程野認真地將自己的猜測說了。


    微生安看著程野,忍不住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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