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是生意繁忙,晚些時候便會來。”


    “將軍尋我家二弟可有要事?”


    聞言,藍玉也不急著迴答,抬腿便朝正堂走去。


    待落座後,這才輕描淡寫道:“詹誠今日過不來了。”


    “此時他正在錦衣衛中呢!”


    “嗯?”


    “可是出了什麽事?”


    看著麵前驟然起身,表情也甚至緊張的詹同。


    藍玉也怕將這位自己難得看著順眼的文臣,嚇得突然背過氣去。


    旋即。


    藍玉也不賣關子,將昨日與朱標前往京郊詹誠山莊的事盡數說了出來。


    “這詹誠竟能如此奢靡?”


    “煩請藍玉將軍轉告陛下,待詹誠迴來,老夫定好生訓斥!”


    “陛下昨日便說了,詹家豪門望族,族中眾人多有經商,自然富貴。”


    “奢靡一些,倒也算不上什麽罪過,自然不許懲治。”


    “陛下仁德,陛下仁德啊!”詹同說著,衝皇宮的方向鄭重拱手。


    不過很快便連忙轉向藍玉道:“那老夫現在便派人前往錦衣衛,將詹誠那個混賬給領迴來。”


    “不過還請將軍放心!”


    “待迴來之後,老夫一定嚴加訓誡詹誠,也必然會好生規勸我族眾人!”


    “不忙!”


    藍玉原本隨意的表情,此時也變的嚴肅了起來。


    “山莊奢靡,不算罪過。”


    “可是那詹誠今日竟想於陛下敬天之時,趁機跳出來!”


    “啊?”


    此話一出。


    原本便有些心力交瘁的詹同,此刻重重摔坐到了椅子上。


    他當真沒想到詹誠竟然能如此蠢笨。


    攪亂敬禪,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可即便此時的詹同認定自家那二弟難逃一劫。


    但深吸口氣後,詹同還是開口追問道:


    “那.......”


    “詹誠究竟想做什麽?即便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攪擾敬禪大典啊。”


    “詹誠趁機跳出來,乃是想當著文武百官的麵,i寄給言說敬禪所花銀錢均是由他詹誠所出。”


    詹同臉色驟變,心中最後一絲僥幸瞬間便也蕩然無存。


    為官數十載,官至吏部尚書,詹同又怎會不清楚天家的禁忌在什麽地方。


    自家二弟詹誠區區白衣,意圖擾亂敬禪不說。


    更是想以富商身份,僭越國之大典.......


    死定了!


    詹同重重歎了口氣,此刻心中也隻有這一個念頭。


    詹誠!死定了。


    恐怕連同詹氏一族都要受到牽連!


    “永.....永昌侯....”


    “今日敬禪我也在場。”


    “未見詹誠出言莽撞啊....”


    “老詹!”藍玉嘴角微微揚起,笑著調侃道:“就憑你我的交情,我還能眼睜睜看著詹誠犯渾?”


    “這麽說....”


    當看到詹同眸光一亮,原本驚懼的表情瞬間燃起又一抹希望。


    藍玉輕笑著道:


    “自然!本將與沐英聯手,將詹誠那家夥給攔了下來。”


    “此事,陛下尚且不知情!”


    “嗯.....”詹同頓了一下,當即起身便衝藍玉、沐英二人行禮,“兩位將軍大恩大德,詹同沒齒難忘!”


    見狀,藍玉、沐英快步上前,伸手便扶住正欲下拜的詹同。


    “老詹,這便又是你見外了。”


    “你我之間何談一個謝字!”


    “再者說了,攔下詹誠也是為了保全陛下聲名,不讓陛下為難不是?”


    “嗯.....”


    原本詹同還有些小心思。


    以為藍玉是不知此事幹係重大,這才不甚在意。


    可聽到藍玉如此言說,那分明是知道若不阻攔詹誠,他們詹家必然萬劫不複。


    故而!


    詹同再不敢藏私,語氣愈發恭敬的同時,直接挑明道:


    “永昌侯對我詹氏一族都可謂大恩大德!”


    “倘若讓詹誠在陛下敬禪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滿口胡沁。”


    “恐怕到時候,我詹家滿門都不能幸免。”


    “甚至剛被寬恕的地方世家,也要再遭國法嚴懲。”


    語罷。


    詹同再顧不上其他,膝蓋彎曲便要衝藍玉下拜。


    見此情形,藍玉依舊是滿不在乎的語氣,隨意道:


    “老詹!”


    “你他娘的這是做什麽!”


    “咱藍玉是看你順眼,這才要幫你一把。”


    “你如此千恩萬謝的,就好像我藍玉圖你什麽一樣!”


    “不能!”詹同義正言辭道,“永昌侯光明磊落,定不會有如此心思!”


    “說的不錯!”


    知道老詹頭這是要堵自己的嘴。


    生怕自己接下來要提出什麽了不得的條件,讓他還了這次人情。


    藍玉索性故意裝糊塗道,“老詹,我已命人去錦衣衛將你家二弟送迴來。”


    “既然無事,我二人便告辭了!”


    “嗯.....”


    “告辭!”


    藍玉說著,同沐英一起朝門外走去。


    也是看到藍玉果真同沐英一並離開。


    此時的詹同反倒是有些不淡定了。


    正如他方才所言,藍玉攔下詹誠的的確確是救了他們詹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


    這麽大的一份人情,他詹同不可能不還!


    同樣!


    也正是因為這份人情太過厚重,詹同生怕自己沒法還清,故而方才才耍了個小聰明,率先堵住藍玉的嘴。以此好讓藍玉提出的條件能稍稍簡單一些。


    可偏偏藍玉卻絲毫不計較,甚至壓根不說讓他詹同做什麽才能償還人情。


    這便讓詹同愈發沒底了。


    “藍玉將軍且慢!”


    就在藍玉、沐英走到院中之時,詹同快步追了出來,連忙擋在藍玉二人身前。


    “敢問二位將軍,有什麽事是老夫能夠效勞的?”


    “嗯?”


    見藍玉、沐英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


    詹同斟酌片刻,似下定決心般,坦言道:


    “方才乃老夫小人之心,還望兩位恕罪。”


    “與兩位將軍、與軍中諸將,老夫隻恨未能早些交心。先前同在一朝竟少有往來,此乃老夫今生大憾。”


    “今日藍玉將軍以情相助,老夫卻還存有幾分顧忌,此真乃小人之心。”


    “倘若將軍心中仍有芥蒂,老夫願負荊請罪!”


    見詹同說著便要命府中下人折斷梅枝,甚至還要脫衣負荊。


    藍玉忙出聲製止道:“老詹,你這是何意?”


    “藍玉將軍!”


    詹同眸光鄭重,臉上滿是愧疚說道:“將軍救我詹氏一族,此等大恩,詹同必當以死答謝。”


    “可方才老夫生怕將軍說出什麽難題,讓老夫兩難,故而才說將軍不求迴報。”


    說著,詹同衝藍玉鄭重躬身道:


    “將軍若有差遣,隻要不悖逆國法,老夫定鼎力相助!”


    “嗯.....”


    即便詹同將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可藍玉卻故意擺出一副聽不懂的樣子,茫然說道:“老詹,本將還是聽不明白。”


    “不明白才是真明白!”詹同心中暗暗想道。


    可緊接著,詹同依舊是表情嚴肅,衝藍玉重複問道:“還請將軍明言,需要老夫如何償還這份人情!”


    “什麽人情不人情的,我看你順眼,就願意幫你。”


    “又不是想著讓你還人情,才攔下詹誠的。”


    “走了走了。”


    “藍玉將軍....”


    “老詹頭,你就是想的太多!”


    沒有理會詹同的再三追問,藍玉似有意躲避般,快步走出了詹府。


    而等藍玉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詹同卻是眉頭微皺,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藍玉!


    當真長進頗多!


    今日自己,自己詹氏一族欠了他這麽大一個人情。


    說句忤逆的話,即便藍玉攛掇著他們謀反,他們詹家明知必死也定要鼎力相助。


    可偏偏藍玉卻對這份人情毫不在意,甚至壓根就不說需要他們做什麽,才能償還這份人情。


    如此!


    今後他們詹家便要時刻在意關注藍玉,但凡藍玉所需,不需言明,他們詹家便要鼎力相助!


    世間萬物,往往沒有明碼標價的東西才最為昂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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