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朱標這麽一說,包括朱守謙的在場眾人都是低頭不語。


    顯然,朱標所言正是他們心中所想。


    也是此時。


    朱誠清了清嗓子,開口反問道:


    “難道不是?”


    “是你娘個腿!”


    朱標怒斥一聲,右手狠狠砸在桌案上,起身衝幾人怒斥道:


    “你等先前為表哥親兵,安能不知?”


    “當年表哥投靠張士誠,乃是證據確鑿。”


    “諸多書信之下,父皇若真要殺表哥,當時便也殺了。”


    “表哥被幽禁期間,父皇又怎會下令讓檢校動手,毒害表哥?”


    “嗯.....”


    的確!


    倘若老朱真想動手,當年就該動手,而且旁人也不會說什麽,更不能說什麽。


    畢竟對叛逃之人,任誰都是大為不恥。


    幽禁朱文正期間,老朱也實在沒必要動手,畢竟朱文正一死,老朱的嫌疑自然最大。


    能殺的時候不殺。


    放過的時候卻下令誅殺,惹得名聲受損。


    恐怕傻子都不會這麽幹。


    “可是!”


    名為朱虎的侍衛扯著嗓子,怒聲問道:


    “若不是陛下誅殺朱帥,朱帥年紀輕輕又身強體壯,安會病故?”


    “汝欲何為!”


    “嗯?”


    聽到朱標這幾個字,朱虎很是不解的看向身旁幾人。


    也是聽到朱標說出這四個字。


    一旁的朱誠渾身好似觸電一般,緊接著便是苦笑出聲。


    “朱誠大哥?”


    就在周圍幾人都很是不解看向朱誠之時,卻見朱誠深吸口氣,緩緩說道:


    “當年朱帥打算投靠張士誠,陛下親至城下,接連問了好幾句‘汝欲何為’。”


    “當時情形,陛下隻帶了十幾名親衛,而城中卻有數萬兵卒願聽命朱帥。”


    “那時候我便不清楚,為何朱帥不願發動兵變擒住陛下。畢竟這樣一來,即便不能接手吳軍,也能割據一方。”


    “可現在!我也終於明白了!”


    說出這話,朱誠下意識看向主位上坐著的朱標。


    也是看到朱標點頭,朱誠這才繼續說道:


    “陛下用馬鞭抽打朱帥,說著‘你小子想幹什麽’。這儼然不是聽聞臣子謀逆,震怒問責的帝王,這顯然是家中長輩教訓犯錯的後輩。”


    “若非陛下對朱帥寄予厚望,又何必親至,又何須大動肝火似長輩一般教訓朱帥?”


    “陛下當年隻帶隨行十幾人,便也是告訴朱帥。”


    “若他真想投靠張士誠,還不如直接將陛下拿下,取而代之。陛下也是告訴朱帥,倘若他想要吳軍統帥的位置,陛下定會答應,也必然會讓軍中諸將服從朱帥。”


    “陛下氣的,是朱帥耐不住性子。陛下惱的,是朱帥竟想投靠敵軍!”


    朱誠苦笑一聲,看向身旁幾名弟兄繼續說道:


    “正因為朱帥明白陛下的意思,心中倍感自責下,這才寧願被陛下捉拿問罪,也不願下令拿下陛下。”


    “而朱帥早早離世,恐怕也是過不去心裏這道坎,自責鬱悶,這才早逝。”


    聽朱誠說完,整個正堂一片寂靜。


    以他們對朱文正的了解,性子剛直的朱文正的確會因自責,鬱鬱而終。


    “隻是我等幾人竟癡傻糊塗了這麽多年。”


    “明明朱帥是覺得對不起陛下,這才鬱鬱而終。可我等幾人竟還怨恨陛下,怨恨朝廷,此行此舉又豈合朱帥遺誌?”


    語罷。


    朱誠衝主位上的朱標重重下拜。


    “標下朱誠,願投身中軍,為朱帥贖罪!”


    “標下朱虎,願為兵卒,為朱帥贖罪~”


    “標下朱胡曉.....”


    “標下.....”


    一時間,在場幾名侍衛紛紛跪地,請求投軍。


    可看著鄭重跪拜的幾人,朱標長歎一聲,語氣含悲淡淡開口:“何來贖罪一說?”


    “父皇早已不怪罪過表哥?”


    “這麽多年,父皇心中也是自責,每每提及堂兄便是唉聲歎氣。”


    “隻是!”


    朱標看向表情呆滯的朱守謙,沉聲問道:


    “鐵柱,他們不知其中內情,你又怎會不知?”


    “當年你與孤一同在吳王府長大,父皇、母後待你極厚,你怎的也會心中怨恨,還以為孤會取你性命?”


    “小王.....”


    被朱標這麽一問,饒是此刻的朱守謙也有些自我懷疑。


    對啊!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怨恨老朱,怨恨馬皇後,怨恨朱標的。


    真要說的話。


    他心中還是敬重老朱和馬皇後的。


    朱標從小便帶著他玩,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也都是第一時間給他享用。


    哪怕朱棡、朱樉幾個弟弟都要排在他後麵。


    對朱標這位表叔,朱守謙也是打心底裏敬重。


    可不知怎的。


    甚至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便也開始怨恨起老朱、馬皇後,還有朱標。


    如今一切明了,朱守謙甚至覺得自己先前怨恨朱標實在有些荒唐。


    “殿下,小王....”


    “孤最為氣惱的,還是你始終以君臣相稱。”朱標打斷道:“此時在場豈有外人?稱孤一聲太子表叔就真這般委屈你?”


    “還是你朱鐵柱也不把自己看做是朱家的人!”


    聲音落下。


    朱守謙先是一愣,旋即雙眼朦朧,撲通一聲便跪在了朱標跟前。


    “表叔,鐵柱知錯了!”


    聽到朱守謙終於改變稱唿,朱標這才安心許多。


    數秒過後,卻見朱標麵色微沉,出聲斥責道:


    “召女婢入府陪侍,究竟是誰的主意!”


    “這.....”


    並非朱標多嘴一問。


    隻是朱守謙剛不過十五歲,毛都沒長齊的年紀怎麽可能想著禍害青樓歌姬。


    相反!


    若朱守謙當真生性紈絝,靖江王府這麽多的侍女不夠他快活?


    即便朱文正早逝,朱守謙沒有什麽具體軍職。


    可靖江王的王位還在,若他真是好色之人,多的是更為隱秘的辦法尋歡作樂,甚至還會有許多官員送‘義女’上門。


    這就更不用說召勾欄歌姬入府,禦史言官還會參他一個行事孟浪的罪名。


    “所以你朱守謙是打算借此自汙?”


    “嗯......”


    當看到朱守謙身體一顫,雙眸滿是不可思議的盯著自己。


    朱標自然明白,自汙還真是朱守謙心中盤算。


    可問題是,他為何如此!


    倘若功高蓋主之臣,以貪財好色自汙尚且情有可原。


    朱守謙一個沒有軍功,隻是承繼父親蒙蔭的閑散王爺,他又何必自汙。


    自汙本就是臣子消除皇帝對他們忌憚的法子。


    可朱守謙......


    “鐵柱?”


    聽到朱標再次發問。


    朱守謙不想繼續隱瞞,出聲答道:


    “表叔說得沒錯,侄兒當真是打算自汙。”


    “有人曾言,表叔相繼為秦王、晉王安排差事,卻對侄兒不聞不問。”


    “甚至北伐期間,都未曾讓侄兒為軍中小卒。”


    “因此那人言說,陛下、太子此舉與幽禁無異,之後我也會和父親一樣的下場。”


    “所以!”


    朱守謙有些心虛的看向朱標一眼,小聲嘀咕道:


    “所以侄兒這才自汙己名,消除陛下對侄兒的忌憚,好在將來秦、晉二王就藩時,侄兒也能就藩桂林!”


    “蠢貨!”


    朱標剛想開口訓斥,可看著朱守謙那耷拉著腦袋,很是自責的模樣。


    朱標倒還真不忍心繼續苛責於他。


    畢竟從小沒了父母,身旁也沒有大人管教,朱守謙自然差些意思。


    “為你出謀劃策之人,可是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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