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被藍玉抽成豬頭臉的呂思平,杏花樓中的士子群情激奮,一麵出聲鄙夷的同時,一麵很是嫌疑的望向呂思平二人。


    隻因在這些士子看來,太子如此惱怒均是因這二人行為有失,觸怒聖顏。


    可實際上........


    聽著那些士子說觸怒太子者,罪該萬死。


    李善長、劉伯溫對視一眼,相繼走出了杏花樓。


    “這些個娃娃們呀!”


    李善長嘴角微微揚起,輕聲歎氣的同時緩緩搖頭。


    “這些個娃娃們還真以為是費成仁、呂思平二人觸怒了太子殿下。”


    “殊不知讓殿下心煩的,乃是他們執意要上書請願,言說太子繼位之事!”


    “年少少知罷了。”劉伯溫不以為意,隨意開口道:“如今我大明官場上的眾人,要麽是元末便久負盛名的高才,要麽是輾轉多名恩主的大儒,要麽便是開國前便追隨陛下的老臣。”


    “對我等來說,迎合上意,官場逢迎也是刻入骨髓的。”


    “因此陛下喜歡這些年輕少知,胸有熱血的士子,也不奇怪。”


    “是啊!”


    待劉伯溫說完,李善長長歎一聲,也表示認同。


    他與劉伯溫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他李善長多有逢迎老朱的意思,往往老朱剛有個想法,他便能事無巨細考慮周全。


    而劉伯溫雖無逢迎之意,但終究還是順著老朱。


    如今這些士子莽撞,全似愣頭青一般,的確更容易得到老朱的青睞。


    就好似家中有個天香國色的嬌妻一般,縱然再怎麽賞心悅目,時間久了終究還是會厭煩,終究還是會到青樓尋歡。


    可真要說起來,天香國色的嬌妻當真就比青樓勾欄的舞姬差?


    倒不盡然,無非是長久厭倦,圖一個野花新鮮罷了。


    “不過善長兄,在下今日為太孫譜書時曾有一困惑,不知善長兄可否賜教?”


    “還有你劉基想不明白的!”


    麵對李善長的打趣,劉伯溫輕笑一聲,毫不在意繼續說道:


    “大明開國十年,陛下治貪極嚴,約束官員也極為嚴格,可為何貪官佞臣不斷。”


    “累累血案就在眼前,為何總有不知死的官員冒大不韙,行欺上壓下之惡性?”


    “嗯?”李善長表情微沉,很是戒備問道:“誠意伯此話何意?”


    “難不成是以費成仁同胡惟庸相比?”


    “絕無此意!”知道李善長想歪了,劉伯溫忙解釋道:“楊憲、胡惟庸,還有鳳陽一眾官員不都是累累血案。”


    “在下絕無特指,更無為皇儲提醒,追查善長兄的意思!”


    “嗯。”


    待劉伯溫解釋完畢,李善長的表情這才和緩了許多。


    要知道。


    現如今但凡有人提及胡惟庸,那都是在勸老朱、朱標追查他這個胡惟庸的恩師。


    畢竟胡惟庸案牽連了許多朝臣,偏偏他李善長身為胡惟庸的恩師卻能無事,哪怕是李善長自己都覺得有些意外。


    不過想到劉伯溫方才的問題,李善長微微沉吟,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道:


    “恐是人心難測吧!”


    “畢竟曆朝曆代都從未有一朝無一佞臣之盛世,加之.....加之.....”


    李善長很是小心的看了眼皇宮的方向,隨即環顧左右,確定四下無人後這才低聲繼續道:


    “加之國朝俸祿低微,陛下又....又治下極嚴,故而.....故而......”


    李善長吞吞吐吐,終究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不過他的意思也已經很明顯了。


    大明官員承受的壓力可謂是曆朝曆代最重,可大明官員的俸祿,卻是曆朝曆代最低的。


    如此壓力與收入不成比例。


    官員凡有愛財者,自是竊國壓下以自肥。


    慕虛名者,必然媚上愚下以成就傳頌之名。


    總之除了朝廷給的俸祿,官員們自是要圖些什麽。


    也是聽到這話。


    劉伯溫眼角跳跳,很是詫異的看向李善長。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李善長竟會在他麵前言說老朱的不是。


    “善長兄就不怕在下將你所言轉述給陛下?”


    “你會嗎?”


    “或可為,或不為。”


    “哈哈哈哈!”


    若放到先前被劉伯溫這般戲弄,李善長定是破口大罵,痛斥劉伯溫釣魚執法,一個勁兒的套自己的話。


    可如今。


    李善長毫不在意,當即放聲大笑了起來。


    “伯溫啊, 你斷然不會告知上位。”


    “為何?”


    “因我方才所言,正是你心中所想。”


    見李善長逐漸收斂笑容,目光柔和靜靜看著自己。


    劉伯溫頓了數秒,旋即重重點了點頭。


    “不錯!善長兄所言,正是在下心之所想。加之我等眾人經曆亂世,逢迎求全以保命乃是刻入骨子裏的,故而少了直諫之剛猛。”


    “也是因此!”


    劉伯溫看了眼身後的杏花樓,語氣鄭重,雙眸之中似滿是期待般沉聲說道:


    “這些士子雖是憨直,但個個坦率。”


    “這些士子入朝,定能更正我朝吏治晦暗之象!”


    “那.....”


    不等李善長開口,劉伯溫眸光炙熱,沉聲繼續道:


    “與陛下相比,太子殿下更顯溫和。”


    “而黃金台也足已證明,殿下有心提高官員俸祿,不過是國庫匱乏而已。”


    “待到明年土稅新政顯露成效,各地商稅稅銀匯聚國庫,太子殿下定會進言提高官員俸祿!”


    劉伯溫說的明年,乃是半年之後的夏收。


    哪怕他篤定半年之後,大明朝定是煥然一新,可此刻眸光深邃,心中暢想的絕不僅僅是半年之後。


    也是聽到劉伯溫這番話,饒是李善長也陷入沉思,心中暢想著今後大明的盛景。


    若真如劉伯溫所言。


    縱觀古今,大明不僅是二代皇權平穩交代的唯一一個朝代,更是舉世無雙的鼎盛之朝。


    文臣自重,忠心為國。


    武將自持,報效疆場。


    百姓耕種自給自足,商人納稅以充國庫,還有鳳陽三司不斷開拓。


    如此朝代,豈不可謂萬民一心?


    如此盛世,堪稱全民擰成一股繩,勇往直前!


    饒是強漢、盛唐又如何,誰人敢言此二者能如幻想之大明一般,萬眾一心!


    “所以!這才是太子殿下高明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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