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又是何苦啊!”


    看著老朱一副耍無賴的模樣,朱標當真沒了半點主意。


    也是難怪。


    老爺子畢竟是了解自己的,知道在登基大典之前,自己肯定要想辦法推遲繼位之事。


    所以現在鬧這麽一出,雖然不雅,但也的確有效。


    隻不過堂堂皇帝卻絲毫不顧威儀,甚至對自己嚴防死守,此舉當真讓朱標有些哭笑不得。


    “爹,兒子指定不跟您耍心眼。”


    “此去詹同府上也隻是稍加安撫,定不牽扯登基大典,也不牽扯兒子繼位之事。”


    “若是您與兒子同去,那這安撫的意思也就變了。”


    “畢竟皇帝、太子同時到臣子府上,恩寵終究過盛,而且詹同那般小心,指不定還會以為是死期將至!”


    無論朱標怎麽勸說,老朱臉上始終都是毫無波瀾。


    待朱標說完好久,老朱這才瞥了一眼,愈發無賴說道:“你小子說啥都沒用,咱肯定跟你一同去。”


    “那兒子去告訴我娘!”


    “去吧!咱就在這等著!”


    見老朱環抱雙手,絲毫不以為意。


    朱標看向老朱再次重複道:“爹!兒子可是要去找我娘告狀,就說您堂堂皇帝不顧威儀,非要跟著兒子這個太子出宮!”


    “去吧去吧,快去快迴!”


    “您.....您就不擔心......”


    “咱有啥好擔心的!盯著你還是你娘給咱出的主意!”


    “嗯.....”


    聞聽此言,朱標有些錯愕的看了老朱一眼,旋即重重歎了口氣,很是無奈朝皇宮外走去。


    即便不相信馬皇後能出這樣的主意,可看老朱那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不用問都知道,即便自己跑到坤寧宮告狀,恐怕也是無濟於事。


    話說迴來,皇帝跟著太子這還當真是天下奇聞。


    老朱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非要如此兒戲!


    片刻功夫。


    老朱、朱標所乘馬車也抵達詹同府前。


    可讓朱標甚是詫異的是,還不等隨行侍衛上前稟告。


    卻見老朱大步上前,親自敲擊門環衝裏麵喊道:“朱家公子到訪,快快開門!”


    見此情形,不僅隨行侍衛,饒是朱標也不由瞪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老爺子這是犯癔症了!


    身為皇帝,親自叩門?


    就算是為了顯示恩寵,也該自己這個太子上前。怎麽輪也輪不到老朱這個皇帝親自叩門才對啊!


    “爹,您....”


    “公子請。”


    見朱標嘴巴微張,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老朱快步走到朱標身旁,小聲說道:


    “咱是陪你這個太子出宮,自然以你為主...”


    “別!”聽到這幾個字,朱標滿臉惶恐,當即打斷道:“君臣父子,兒子雖說胡鬧,可還遠沒有到僭越的地步。”


    “咱的意思是,此次乃是你這個太子蒞臨臣子府宅,咱這個皇帝卻是沒來。”


    “你就把咱當成你身旁護衛老卒即可。”


    “可.....可是.....”


    見朱標還在猶豫。


    老朱從背後輕輕推了朱標一把,直接將他朝詹同府上推去。


    與此同時,隻聽老朱大聲喊道:“朱公子駕到!”


    聽著老朱的聲音,朱標一時不知道老爺子在打什麽算盤。


    疑惑之下,整個人甚至都有些恍惚。


    往詹家正堂走去的同時,還不時迴頭看向身後的老朱。


    可讓朱標意外的是,此刻的老朱當真如侍衛老兵一般,在自己身後緩步前行。


    不管自己怎麽眼神示意,老朱都不願走到自己身前,似乎很喜歡太子侍衛這個身份。


    “微臣拜見太子殿下。”


    恍惚之餘,朱標甚至沒注意到詹同就跪在自己跟前,始終迴頭看著老朱,腳步卻依舊上前。


    “嘶~”


    “微臣詹同,拜見太子殿下。”


    感覺到腳下軟綿綿的,又聽到詹同倒吸一口涼氣。


    朱標這才迴過神來,忙攙扶詹同道:


    “詹卿無需多禮,孤方才....方才有些愣神。”


    “卿可要緊?”


    “不打緊不打緊!”


    詹同起身的同時,心中也是疑惑。


    為何素來精細的朱標,今日竟會如此失態。


    可也是他剛剛站起身子,竟看見此刻的老朱正站在朱標身後。


    “微臣惶恐,不知陛下.....”


    “咱乃太子護衛!”


    不等詹同下拜,老朱瞪了他一眼,沉聲說道:


    “你可見過朝廷命官跪拜東宮侍衛的?”


    “這......這......”


    詹同看看老朱,又看看眼前的朱標。


    彎曲著的雙腿,此刻跪下也不是,站直了也不是。


    隻能以一種極為難受的姿勢,懸浮在半空。


    “詹卿無需多禮。”朱標將詹同扶起來,柔聲說道:“孤今日前來那是有要緊事,正堂一敘。”


    “太子殿下請,陛下.....侍衛大人請。”


    即便老朱自稱侍衛,可詹同依舊站在原地,等老朱走到自己身前,他才敢挪步。


    待到正堂。


    朱標空出主位,隻在一側落座。


    當看到老朱非但沒去主位,反而真如侍衛一般,就站在自己身後。


    朱標索性也不猜老朱究竟是何目的,轉而衝詹同開口道:


    “詹卿,孤革去你尚書之位,你心中可有不滿?”


    “臣不敢,微臣.....”


    “那若是孤將吏部尚書之位交由侍郎費成仁,你可願意?”


    話音落下,剛被打斷的詹同猛然一驚,旋即忙開口道:


    “臣無異議。”


    “殿下明鑒,侍郎費成仁克己複禮,當此重任。”


    “胡扯!”朱標當即斥道,“那費成仁如何能擔當尚書一職?”


    “此人迂腐,雖自詡清流,品行卻是不端。”


    “自命清廉高潔,卻時常狎妓,甚至多次出入勾欄、賭坊。”


    “詹大人,這便是你說的克己複禮!”


    “這.....這.....”


    聽到朱標怒斥,詹同心中當真沒了主意。


    費成仁什麽德行,他自然清楚。


    可提拔費成仁為吏部尚書,明明是朱標親口說的。


    怎麽自己跟著附和也能惹來一頓訓斥?


    “臣知罪。”迴過神來的詹同緩緩跪地,“並非微臣戀權,隻是費成仁的確難當大任。”


    “殿下方才說此人德行有虧倒是其次。”


    “洪武三年,費成仁以職位之便,拔擢同鄉後進。”


    “被臣發現後,竟意圖行賄,求微臣切勿呈報。”


    “當時臣覺此人尚且年輕,做事虛浮,本著愛才之心故而未將此事上報。”


    “之後臣雖未曾見到類似之舉,可費成仁聚眾飲酒,放浪形骸卻也是真。”


    “你當然查不到類似罪證。”朱標掏出錦衣衛密報遞了過去,“被你發現,費成仁自然愈發謹慎。”


    “數年時間,與費成仁同鄉同裏的五名官員,從地方改任京職。”


    看著朱標遞來的密報,詹同雖覺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他一直覺得費成仁品行不端,可無奈沒有實證,這才沒法進言彈劾。


    再加上吏部本就缺人,而費成仁能力也算出眾,他這才沒有深究。


    可沒想到.....


    “此乃臣之過。”


    “心慈如行兇殺人,臣當年一念之差,致使費成仁徇私亂法。臣當與費成仁同罪!”


    看著跪地請罪的詹同,朱標剛想開口,卻聽站在身後的老朱突然沉聲說道:


    “若是如此,那咱這個皇帝也是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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