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棡穩了穩心神,打算一鼓作氣將廢除海禁也一並說出來。


    畢竟他剛才看的真切。


    老朱甚至都已經掏出腰帶,把李景隆按在地上一頓狠抽。


    可就因為自家大哥簡單一句話,老爺子竟真能忍下心頭怒火,不再追究。


    朱棡不傻,他不覺得自家老父親凡事都會聽自家大哥的。


    今日如此,想來也是老父親重迴戰陣,心情大好。加上朱標的求情,這才對李景隆格外寬容。


    而趁著老朱還有幾分歡喜,趁朱標尚且還在場。


    這便是他進言重開海上貿易的一大良機。


    短暫思慮過後,朱棡跪在老朱跟前,正色稟告道:


    “父皇,兒臣聽聞海外之人多喜我大明布匹、絲綢。”


    “若是能在蘇州開一口岸,與海外商人同商。說不定今後每年朝廷在布匹、絲綢上的進項能高達數千萬兩。”


    “嗯?”


    當看到老朱眼眸一凝,很是鄭重打量著自己。


    朱棡分不清老父親是喜是怒,遲疑數秒後繼續補充道:


    “父皇為確保沿海百姓不被海上寇賊襲擾,故而禁海,此當真乃愛民之舉。”


    “如今江陰、蘇州等地海上寇賊均已被誅,想來百姓無虞,開一通商口岸也無不妥。”


    “兒臣請父皇斟酌,為大明財政下令增開通商口岸!”


    待朱棡說完,老朱握了握手中玉帶,似不太稱手般遞給了旁邊的朱標。


    旋即麵容和煦,衝朱棡溫聲笑道:


    “老三,你且站在原地,咱去給你取個東西。”


    “嗯?”


    不等朱棡反應過來,隻見老朱大步便朝蘇州府後院走去。


    “大哥,父皇這是要取什麽?”


    聽到朱棡這話,朱標笑笑沒有開口。


    而一旁的李景隆似洞悉一切般,忙湊到朱棡跟前快速說道:


    “恭喜晉王,賀喜晉王!”


    “何.....何喜之有啊?”


    “晉王殿下!”李景隆表情鄭重,快速說道:


    “若陛下不喜殿下進言,自然是當麵訓斥。”


    “可方才陛下麵色如常,臉上仍有笑意,足以證明陛下心裏乃是高興的很。”


    “畢竟洪武二年施行海禁,乃是陛下親自下令,之後每年朝廷都會頒旨重申。滿朝文武,普天之下,斷無人敢提議廢除海禁。”


    “如今殿下為國朝財政考慮,為大明長遠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敢行滿朝百官不敢行之事,敢說天下不敢說的中正之言。”


    “想來陛下心中定是歡喜的緊!”


    “嗯.....”


    被李景隆這麽一說,朱棡心中僅存的那點擔憂瞬間消失。


    整個人格外放鬆的同時,嘴角上揚,臉上也是抑製不住的欣喜。


    畢竟朱棡也清楚,老朱對他們這些皇子的評價標準很是奇怪。


    乖乖聽話不犯錯,反倒不好。


    像自家大哥一樣,沒事就頂撞老朱,噴老朱就跟涮嘴玩,反而還讓老朱更加喜愛。


    如今自己說了滿朝文武都不敢說的話,老朱沒準還真會因此高興。


    隻不過。


    “九江,若是父皇賞賜,直接開口便是。為何要親自離開?”


    “那還用說?此次賞賜之物定是極其珍貴!”


    此話一出,朱棡心頭一陣狂喜,忙看向正前方一直閉口不言的大哥朱標。


    也是聽李景隆胡說八道,竟把朱棡帶偏到了姥姥家,把他忽悠的心花怒放。


    朱標強忍心頭笑意,微微點了點頭。


    看到自家大哥都認同李景隆之言。


    朱棡驚喜萬分的同時,甚至想原地蹦起來。


    要知道,自家父皇從未像今日這般誇獎過自己。


    而且自家父皇也從未像今日這般,如此鄭重聽自己進言。


    想到這裏,朱棡忙走到朱標跟前,恭敬拱手道:


    “臣弟多謝大哥,今日得父皇賞賜,全賴大哥提點。”


    “別!”朱標連忙擺手否認,“今日所得,均是三弟你應得的。”


    “多謝大哥,多謝大哥!”


    連聲道謝過後,朱棡眼角一挑,語氣輕鬆道:


    “大哥有所不知。”


    “三月之前大哥你親征北元之前,父皇將早年使用的鎧甲、長劍,甚至連沙場征伐之長槍都賞賜給了大哥。”


    “我和二哥、四弟、五弟他們聽後,那是打心底裏羨慕大哥。”


    “如今父皇親自去取的賞賜,應當也是父皇早年使用之物。”


    “等到泉州見了二哥,等迴京見到四弟、五弟他們,臣弟一定要好好炫耀一番!”


    “好說,好說!”


    看著朱棡眼眸微抬,似乎是在盤算著該如何向朱樉、朱棣等人炫耀。


    朱標一時有些忍不住,竟直接輕笑出聲。


    也是此時,當看見老朱大步流星朝這邊走來,朱標忙收起臉上笑意,佯裝嚴肅。


    而朱棡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老朱賞賜何物,忙上前跪地道:


    “父皇,兒臣方才寸步未離!”


    “好!”


    老朱語調深沉,低聲應了一聲後繼續問道:


    “老三,你方才所提何事?”


    “兒臣方才進言,求父皇解除海禁,與海外通商,為大明謀財.....”


    “啪~”


    不等朱棡說完,一道破空聲驟然響起,一根嬰兒手臂粗細的木棍狠狠砸在了朱棡身上。


    更讓朱標咋舌的是,似這般粗細的木棍,老朱手中還有四五根。


    “父....父皇.....”


    “混賬東西!咱老朱家怎麽出了你這麽個混賬東西!”


    “咱他娘的還沒死呢,你他娘就敢跟咱對著幹?”


    “那是不是等咱死了,你他娘的還要挖老子的墳!”


    老朱氣急,連著幾棍子直接將朱棡打的趴在地上。


    “父皇,方才那些話都是大哥....都是大哥.....”


    “還敢扯你大哥!”


    即便老朱心裏清楚,這事定然和朱標脫不了幹係。


    可偏是朱棡這副沒擔當、沒骨氣,剛挨了兩下就扯朱標出來的慫樣,更讓老朱心中怒火升騰。


    而聽到朱棡這小子一上來便直接自己給招了出來,朱標嘴角一撇,任由老朱手中木棍如暴風驟雨般朝朱棡落下。


    又是幾棍子落下,當看到朱棡嘴角淌出絲絲血跡。


    朱標快步趕到兩人中間,擋在老朱跟前。


    隻不過.......


    朱標倒是沒有立即求情,反而衝朱棡冷聲問道:


    “三弟,你怎能如此糊塗!”


    “施行海禁乃父皇親自下令,自洪武二年起,每年都要重申。”


    “饒是今年年中朝廷還再次下發令旨,禁止民間漁船下海。”


    “可你怎就這麽糊塗,偏要跟父皇對著幹!”


    “大哥?這話不是你.....”


    就在朱棡開口的瞬間,隻見老朱、朱標二人眉頭微蹙,似是震怒般緊緊盯著自己。


    朱棡無奈,隻好將到嘴邊的話給重新咽了迴去。


    見他如此,朱標這才轉向老朱開口道:


    “父皇,三弟也是為大明財政考慮,姑且饒了他吧。”


    “饒不了!”


    將擋在跟前的朱標推開後,老朱氣急敗壞,怒聲訓斥道:


    “這些崽子平日裏再怎麽胡鬧,咱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有一點,咱朱家男兒眼裏不能隻盯著錢!”


    語罷,老朱握緊手中木棍,不由分說便又朝朱棡招唿了過去。


    實際上,就廢除海禁這事兒,老朱不是沒和朱標商議過,老朱也不是沒動過心思。


    隻是將來無論是否廢除海禁,都不能由朱棡開口。


    而且重開海禁的目的,也絕不能是為了從海上商人手中謀求暴利。


    “你自己想想!”


    一根木棍打折了,老朱轉身拿起另一根木棍的同時,繼續訓斥道:


    “眼下江陰、蘇州沿海倭寇是已被消滅,可杭州、浙江等地沿海由有倭寇猖獗。”


    “而且海上防務比草原更加艱難,不能設立防事,隻能沿海駐軍。”


    “你怎的就能保證倭國那些崽子不會再來?若廢除海禁,大明沿海百姓豈不時常受到襲擾?”


    “用咱大明沿海百姓的性命,換取海外商人手中的金銀,這頭決不能開!”


    “你他娘的給咱記住嘍!”


    “給咱記在心裏!”


    “咱大明百姓的性命,比那些個黃白之物要金貴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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