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姚廣孝將所謂的十八層地獄十八種酷刑盡數說了出來。


    饒是總管昭獄見慣了許多酷刑的毛驤,此時也有些不寒而栗。


    倒不是對姚廣孝所說的拔舌、剪指等酷刑,有多恐懼。


    隻是姚廣孝這禿驢說出這些個酷刑的時候,麵不改色,就跟個沒事兒人一樣。


    甚至那興致勃勃、滔滔不絕的樣子,大有教書先生授業解惑的意思。


    在他毛驤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罪徒不下百餘人。


    可縱然如此,毛驤自問他也不能像姚廣孝這樣,好似如數家珍般將那些個酷刑隨意說出。


    “殿下,每層地獄、每種酷刑都還有十八種小名目,分別是......”


    “可以了!”朱標也覺不耐煩。


    輕聲打斷的同時,看向眾人沉聲說道:


    “雖說佛教有因果報應,地獄、極樂獎懲一說。”


    “可死後之事,終究不得親見。”


    “既然天道不償,孤便替天行道!”


    朱標麵色一凜,朗聲下令:


    “姚廣孝!你精通佛法,孤命你於靈穀寺,複刻地藏經中十八種地獄,十八種刑法。”


    “也算應了佛教獎懲,處置這些個奸邪僧眾!”


    “殿下英明!”朱標話音剛落,姚廣孝當即跪地,放聲高唿。“殿下護道之心,天地可鑒!”


    “哼~”


    朱標心中冷哼一聲,故作責怪看了眼跟前的姚廣孝。


    這禿驢到底是心思機巧。


    將自己嚴懲智誠等罪徒的酷吏手段,說成了護衛佛道之心。


    也是在姚廣孝接下此等差事的同時,朱標瞥了眼麵色驚恐的智誠和尚,旋即幽幽說道:


    “爾等盡管放心,孤會從太醫院挑選幾名外科聖手,金瘡藥、止血藥自然也備的充足。”


    “待爾等將佛教這些個懲治經受一遍後,再由我大明律法嚴加懲之!”


    聽到這話,原本便已驚恐到極點的智誠和尚,此時心頭戰栗,帶動著全身都快速顫抖了起來。


    他雖不曾恪守佛教道義,也並非是個正經的出家人。


    可地藏經中地獄的那些個酷刑,原本便是他用此威脅百姓索要錢財,甚至是脅迫良家女子供他享樂的手段。


    如今.....


    如今聽到朱標真的將這些個地獄手段用到他的身上......


    想到這裏,智誠眼中快速閃過一抹亮光。


    下一秒。


    隻見原本神情萎靡,癱軟在地上的智誠和尚,此時竟快速起身, 鉚足了勁兒朝著靈穀寺的大門便撞了過去。


    可畏懼懲治,自尋短見的罪徒,錦衣衛見得實在太多。


    就在智誠腦袋即將撞到大門的瞬間,隻見一名錦衣衛突然擋在其身前。


    隨即抬腿一腳,愣是將智誠從台階上踹了下去。


    身體重重砸在地麵的那一刻,智誠餘光瞥了下一旁的朱標。


    他竟發現!


    對他突然求死的舉動,朱標卻是沒有半分詫異。


    而錦衣衛阻止他自盡,似乎也在朱標的意料之中。


    心念至此。


    智誠和尚這才意識到,眼前的這位太子終究與洪武皇帝有所不同。


    若是惹怒了皇爺,興許皇爺一怒之下,會當即將其斬首,給他個痛快。


    可眼前這位看似仁慈的太子卻是不同。


    在朱標麵前,斬首處死興許還是恩賜!


    “來人!”


    朱標走到靈穀寺門前,朗聲下令:


    “將靈穀寺、大報恩寺、集慶寺三所佛寺僧侶盡數傳到此處。”


    “常茂率領龍驤一衛,緝拿涉案世家。”


    “傳召附近農家,到此觀刑。在京官員,悉數到場。”


    朱標在‘天下第一寺’的牌匾下落座。


    幾乎同一時間,姚廣孝捧著朱標書寫的“寶刹靈穀,心想事成”八個大字,命人雕刻成匾。


    半刻鍾後。


    匾額已成,該到的人也紛紛到場。


    “將孤書寫的八個大字,懸掛陛下親筆之下!”


    旋即,朱標指著頭頂上‘心想事成’四個大字,轉身衝在場眾人說道:


    “靈穀寶刹,當真名不虛傳!”


    “孤有心懲治寺院、道館兼並土地,免於賦稅。如今靈穀監寺智誠大師以身試法,為孤開此先河!”


    聽出朱標語氣中的不滿,在場眾人紛紛噤聲,不敢言語。


    “姚廣孝!”


    “微臣領命!”


    不用朱標言明,姚廣孝當即會意。


    在三所佛寺的僧侶,以及諸多百姓、世家之人的目光中。


    姚廣孝手持鐵鉗,麵帶微笑緩步朝智誠走了過去。


    “智誠和尚,口出妄言,違逆國法。”


    “依佛教因果,當落拔舌地獄!”


    此話一出。


    智誠和尚身旁的錦衣衛當即將他的嘴給掰開。


    幾乎同一時間,姚廣孝手持鐵鉗,死死夾住智誠和尚的舌頭。


    讓在場眾人愈發驚駭的是。


    所謂拔舌,姚廣孝當真以拔為主。


    本以為他會用刀割斷智誠和尚的舌頭,可誰曾想,姚廣孝竟猛然的用力,將智誠和尚的舌頭給生生扯了下來。


    一時間鮮血似泉水一般,從智誠和尚的嘴裏噴湧而出。


    而鐵鉗之上,方才還粉嫩嫩的舌頭,此刻落在地上也變成一片青紫。


    “殿下何故如此啊!”


    一名農家老人好似不忍見智誠受如此嚴懲,竟當著眾人的麵,走出人群,走到朱標跟前。


    “靈穀寺乃皇爺賜名的天下第一寺,智誠和尚又是靈穀寺監寺師父。”


    “殿下如此,豈不過於殘忍.....”


    說話的同時,那名老人看了眼趴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智誠和尚。


    隨即心有不忍,跪倒在朱標跟前,悲聲求情道:


    “小老兒乃是紫金山下, 劉家村的裏正。”


    “平日裏給靈穀寺挑水送菜,都是俺們劉家村的兒郎們幹的。”


    “小老兒知道智誠師父乃是得道高僧,還望太子殿下多多恕罪!”


    明朝沿用魏文帝時期的保甲製度,裏正便是一村村長。


    對於這裏正敢在自己跟前,為智誠求情。


    朱標卻一點都不意外。


    畢竟在明朝的社會製度中,裏正的權力實在不小。


    其不僅負責一個村子的治安,每年向衙門繳納賦稅都要由裏正經手。


    更重要的是。


    在極個別宗族製度極為嚴格的村子中。


    裏正更是擁有生殺予奪的權利。


    甚至朝廷之法不下鄉,村中族法取人性命的事情都時有發生。


    對這些普通村民來說,觸犯國法,隻要逃到村子裏。


    裏長或許會帶動所有村民,替他隱瞞,防止官員追捕。


    可一旦犯了村中族法,沒有路引不能離鄉的情況下,他們便隻有死路一條。


    而且朱標也注意到。


    這裏正老人剛一說完,在他身後的百餘號劉家村村民竟同時小聲嘀咕了起來,似乎對自己處置智誠和尚大有非議。


    “老人家!”


    朱標依舊坐在位置上,語氣卻盡可能和緩說道:


    “此人雖為靈穀寺監寺,可他平日所作所為,卻並非是一個僧人。”


    朱標衝李儼微微示意。


    旋即李儼當著在場眾人的麵,朗聲說道:


    “靈穀寺智誠和尚,瓜分百姓供養銀兩,用於私用。”


    “在京西有一三進三出,占地巨大的豪宅。”


    “宅子中豢養妻妾五人,生兒育女三人。此獠每次迴府居住,特召清雅軒頭牌紅倌人侍奉左右。”


    “僅上個月,智誠和尚打賞清雅軒清、紅倌人共五百兩,賭場花費一千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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