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稟殿下,黃河泛濫,受災之地並非隻有河南。”


    “微臣鬥膽請問殿下,陝西、山西官員可曾上報災情?”


    “放肆!”


    常茂怒喝一聲,猛的抽出腰間長刀,直接架在謝全的脖子上。


    這謝全當真放肆。


    迴話就該有迴話的樣子。


    謝全不迴朱標的話也就罷了,竟還敢膽大包天,開口反問!


    如此行徑,足可治他一個不敬之罪。


    見常茂如此,一旁的朱標倒是沒有急著開口。


    反而是詹同見狀,連忙下馬走到謝全身旁,衝朱標跪道:


    “殿下,這謝全所言並非虛妄。”


    “黃河泛濫,陝西、山西也有災情,雖不似河南這般受災嚴重,可兩地官員也並未將災情呈報朝廷。”


    “想來.....”


    “想來是謝全他們另有隱情。”


    語罷,詹同忙看向謝全說道:


    “謝全,太子親至,還不原本告知於殿下?”


    讓朱標略微有些奇怪的是。


    詹同說完,那謝全似乎很是不屑的低聲冷哼了一下。


    旋即。


    隻見謝全再次拱手,沉聲說道:


    “如今我大明開國戰、戰四夷,邊境戰事自是曠日持久。”


    “前線所需糧餉定然繁巨,各地糧倉、朝廷國庫負擔國戰尤顯吃力,河南行省自然不敢因災情叨擾朝廷。”


    “倘若災情上報,朝廷自然要從國庫撥錢,從各地糧庫撥糧賑濟災民。”


    “如此豈不是令前線糧餉吃緊,令陛下憂心,讓朝中大臣對國戰一事頗有微詞?”


    朱標聞言,不由心頭微動。


    這謝全還算有幾分見識。


    如他所言,若是尋常時節,其他朝代大興國戰,但凡境內行省遭受天災,朝堂之上定有腐儒、夫子說什麽勞民傷財,上天震怒的胡話。


    可謝全卻也是想岔了。


    如今大明上下一心,老朱坐鎮京城,自己這個太子親征草原。


    哪個朝臣活膩了,敢非議國戰的不是。


    隻不過.....


    這謝全所言,話是好話。


    可隱隱之中卻透露著諸多不滿。


    “殿下放心,河南自能妥善處置災情,不勞煩朝廷費心。”


    見那謝全說完。


    梗著脖子,昂著腦袋,腰杆也挺的老直。


    朱標不用想都知道,這家夥肯定還有話要說,此時不過是在等著自己這個太子追問罷了。


    而且那一副正臣不畏死的模樣。


    朱標可以肯定,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定然不是什麽好話。


    如此輕狂,朱標偏不如他心意。


    “常茂,將親軍所攜糧食運至受災各地,開設粥場,賑濟百姓。”


    “巴爾,帶人前往黃河沿岸,與百姓同工。”


    語罷。


    朱標輕勒韁繩,緩步朝城中走去,全然不理會身後的謝全。


    也是等朱標走遠。


    詹同立馬起身,指著一旁的謝全怒聲斥道:


    “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方才那話何意?”


    “就憑你,也敢對朝廷開國戰有所非議!”


    “詹尚書見諒,下官不敢.....”


    “虧得是殿下不想理會,不然的話....”


    詹同頓了一下,也不想再多說什麽。


    朱標本就對謝全的官品有所懷疑。


    常理看來,若方才謝全惹怒朱標。


    保不齊連他這個主管官員任命調度的吏部尚書,也要跟著謝全受牽連。


    “你好自為之!”


    丟下這話,詹同徑直朝城中走去。


    與此同時。


    因河南並未興建設行宮,朱標親至也未曾知會河南官員。


    所以朱標一行便在開封府落腳。


    “殿下。”


    沐英想了一路,終於在朱標即將離開時,開口問道:


    “殿下,那謝全明擺著有話要說,為何.....”


    “他想說的話,無非是大興國戰勞民傷財的書生之言。”


    “若讓他當著親軍士卒的麵,將這些話盡數說出。”


    “孤不嚴懲於他,豈不傷了諸將之心?”


    “這.....”


    沐英身形微微一僵。


    他也看出謝全有話要說,也猜到謝全所言應是非議朝廷大興國戰。


    可他卻沒想到謝全說出這話後,會是個什麽後果。


    而朱標不予理會,反而是保全謝全。


    不得不說,朱標目光長遠,總能比他看得更遠幾分。


    “而且。”


    “這謝全品性如何,還有待考究。”


    “他有心在孤麵前言說國戰弊端,可見此人有幾分為民為國之心。”


    “怕隻怕這幅正臣模樣,也是假裝。”


    “所謂大奸似忠,大偽似真。能總管一地,能當上一地的布政使,那這謝全便不是癡傻之人。”


    “而鳳陽的前車之鑒也說明,地方官員到任之後,多半想的都是該如何逢迎上意,隱瞞實情。”


    “孤也擔心此人心懷不軌。”


    見朱標說話的同時雙眸微縮,臉上滿是謹慎。


    沐英心中不免有些動容。


    和老朱一樣。


    楊憲之前,老朱用人也頗為大膽。


    可楊憲之後,老朱提拔官員也是格外小心謹慎。


    沐英雖不知鳳陽的田廣差點蒙騙朱標。


    可此時朱標謹慎的有些過頭,顯然是先前有過教訓。


    “大哥。”朱標語氣平和,溫聲說道:“謝全這個布政使對國戰有所非議,這不算什麽。”


    “還是要看河南大多官員如何看待國戰。”


    “最主要是要看河南百姓如何想。”


    “待明日,你同孤一起到河上做工。”


    “末將明白。”


    沐英拱手,恭敬道:“幾日疾行,殿下勞累過甚,還請殿下早些休息。”


    “嗯。”


    待沐英離開,朱標看向一旁的毛驤,沉聲道:


    “詳查陝西、山西災情,召這兩地的錦衣衛到河南來,孤要當麵問話。”


    “是!”


    “還有,謝全此人官聲、師承,與那些官員交厚,與民間那些人有所來往,查個清楚。”


    “傳令鳳陽三司,挑選有能治河者前來河南。”


    “命親軍隨行醫官治防疫之藥,防止災後疫病橫行。”


    “屬下明白。”


    毛驤不敢懈怠,忙下去安排。


    一夜天光轉瞬而過。


    多日長途,朱標睡到卯時初刻這才起身。


    見朱標換上尋常百姓的衣著,門外的詹同雖有意外,但還是湊上去說道:


    “殿下,您這是要....”


    “到河堤上去,與百姓同工。”


    “可....”


    “殿下,謝全知昨日無禮,特備早膳請罪。”


    “不必。”


    朱標隨意擺了擺手,“讓他處置好河南災情便是將功補過。”


    語罷,朱標同沐英一起,徑直朝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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