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弟兄們迴家!”


    兩側龍驤、豹韜的士卒高聲唿喊。


    周圍士卒將陣亡袍澤的軍牌,鄭重遞交了過去。


    似那一塊塊軍牌上麵,凝聚著陣亡弟兄的英魂。


    而將軍牌交給朱標帶迴大明,便是讓這些陣亡將士,落葉歸根。


    一時間。


    三軍靜默,眾人矚目。


    這便也是對戰死沙場的明軍將士,最大的敬意。


    “殿下,您可還會迴北境?”


    “我等有生之年,可還有幸重侍殿下鞍馬?”


    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說道。


    也是聽到這話。


    莫說是普通士卒,饒是徐達、馮勝、李文忠等將帥都是麵容一僵。


    即便是朱標,此時也難掩心頭落寞。


    古來征戰幾人迴。


    這話看似在問朱標是否還會重返北境,再次統兵出征。


    可問出這話,便足以證明不少士卒心中都抱著死於北境的念頭。


    或征戰陣亡,或駐守至死。


    為大明,他們也早已做好客死草原,生離故土的準備。


    明白眾人心意,朱標清了清嗓子,鄭重迴道:


    “來年開春,孤定重返北境,再領攻伐!”


    “屆時我大明王師便要橫掃寰宇,平踏蠻夷之國。”


    “郎朗盛世,清明天下。”


    “孤不能保證!”


    “孤與諸位都能生還故土,親見盛世。”


    “可孤能向弟兄們承諾,陣亡將士的親人,由太子府榮養!”


    “縱然是孤戰死沙場,孤之長子,皇孫雄英,也定會以長輩之禮善待陣亡將士的親族。”


    “殿下大恩,我等萬死不辭!”


    常茂扯著嗓子高聲呐喊。


    旋即周圍士卒也跟著齊聲高唿:“殿下大恩,我等萬死不辭!”


    “殿下英明!”


    於眾人的山唿之中,朱標翻身上馬。


    可就在他準備離營之時,卻看見巴爾等人似有些猶豫般,盯著一旁的擴廓。


    “巴爾,你等先前便是擴廓麾下親兵。”


    “如今若不願隨孤返迴大明,也可轉於擴廓麾下,留在北境。”


    聽到這話。


    已是太子親衛的巴爾等人微微一頓,表情窘迫不敢再去看旁邊的擴廓。


    見他們如此,擴廓隨意笑道:


    “本將與你等均為大明之臣,自無先前主仆之分。”


    “是去是留,你等可自斷。”


    “是!”


    巴爾連忙應了一聲,旋即忙衝擴廓抱拳說道:


    “將軍,我等既為太子親隨,便要護衛太子殿下,返迴大明。”


    “嗯。”


    見擴廓點頭,巴爾等人恭敬再拜後,便也翻身上馬同朱標一並離開。


    而看著遠行的朱標一行。


    大明士卒極目眺望,滿心不舍,目送著朱標離開。


    那些元庭降卒也是表情肅穆,右手握拳置於心髒的位置,眼中同樣滿是不舍,送別著朱標獨特的大明貴人。


    一日疾行。


    朱標一行卻無片刻休整,饒是晚間經過北平卻依舊未曾駐紮休整。


    龍驤、豹韜都是百戰士卒,自是無事。


    巴爾等草原部族從小長於馬背,也能承受。


    隻是苦了文官出身的詹同。


    他哪裏有過如此疾行。


    一整天都在馬背上奔馳,大腿內側早已磨破,隱隱滲血。


    此時胯下馬兒的每次顛簸,對他生理器官都是一次不小的挑戰。


    “殿....殿下,天色已黑,是否原地休整.....”


    聽到這話,朱標微微頷首,衝常茂道:


    “傳令諸軍,前方水源處,換馬休整半個時辰。”


    語罷,朱標下馬,靠在一處翻看著錦衣衛送來的關於河南水災的奏報。


    而此時的詹同雙腿發軟,在身旁士卒的攙扶下,這才艱難從馬背上挪了下來。


    當常茂路過自己身旁時,詹同連忙輕聲喊道:


    “鄭國公留步。”


    “詹尚書有何事?”


    “那個.....”


    詹同眼神躲閃,看了眼不遠處的朱標後,這才小心問道:


    “如今已是黑夜,殿下卻隻下令休整半個時辰,那我等一行要到何時何處才能紮營?”


    “自然是不紮營的。”


    “不紮營?”詹同滿臉詫異,似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一般,很是驚恐的望著常茂。


    見他這副樣子,常茂輕笑說道:


    “詹尚書有所不知,殿下生擒納哈出之時,疾行兩天三夜抵達遼東。”


    “休息也不過是靠馬而眠,半個時辰便要重新啟程。”


    “竟.....竟是如此?”


    “便是如此。”常茂將腰間水袋遞給詹同,繼續說道:


    “夜晚行軍,視線受阻。”


    “龍驤、豹韜在前開路,詹大人隻需揚鞭疾馳,小心掉隊。”


    “這....多謝鄭國公提醒。”


    詹同環顧四周,發現周邊士卒竟無人生火做飯,愈發詫異問道:


    “不瞞將軍,老夫一日未曾進食,如今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不知.....何時開飯?”


    “老夫想喝上一碗熱羹.....”


    “詹尚書說笑了,哪裏有什麽熱羹可食。”


    “殿下曾下令,親軍疾行趕路之時,沿路除補給水源,不可生火做飯。”


    “那你們吃什麽?”


    此時詹同的語氣近乎質問,看向常茂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敵意。


    他是知道朱標絕不是養尊處優的公子,他也知朱標在朝之時,每日隻能睡兩三個時辰。


    所以連夜疾行,片刻休整,他也相信是真的。


    可他絕不相信,親軍數萬人,連同朱標在內能好幾天不吃東西。


    若是如此,一旦遇到敵人,豈不是不戰自潰?


    “鄭國公,難不成太子麾下親軍都是天人,能好幾日都不飲食?”


    “詹尚書又玩笑了,我等自然要吃些東西的。”


    常茂從詹同馬背上拿出一個布袋,旋即遞到詹同跟前。


    “我等腹中饑餓,趕路之時便會進食此物。”


    “這....這是什麽?”


    打開常茂遞過來的袋子,詹同竟發現裏麵全是黃褐色的麵粉。


    一時詫異之間,詹同竟也忘了分寸,直接開口說道:


    “這也是給人吃的?”


    此話一出,周邊不少士卒眼神如刀,紛紛看了過來。


    而原本好聲好氣,對詹同多有關照的常茂,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見此情形,詹同連忙改口道:


    “鄭國公,此物該如何食用....”


    “抓一把放嘴裏,然後飲水。”


    看著袋子裏並無半點食欲的麵粉,詹同本不想吃。


    可當注意到周圍不少士卒始終盯著自己。


    詹同無奈,隻好抓了一把放到嘴裏。


    可也是那麵粉入口的瞬間,詹同隻覺鼻腔、喉嚨搔癢難忍,就好像無數羽毛輕撓一般。


    一個沒忍住,竟直接將口中麵粉盡數噴了出來。


    看著詹同接二連三打著噴嚏聲,臉也被憋得通紅。


    常茂與周邊士卒非但沒有覺得好笑,反而看向詹同的眼神多了幾分鄙夷。


    這些個文人夫子,似是比太子朱標要更加尊貴。


    炒麵都吃不下去,還敢在朝堂上大放厥詞,甚至還對軍政之事多有置喙。


    “詹尚書自重,此物可是太子殿下親製的。”


    “啊?”聽到常茂這話,詹同麵色惶恐,忙拱手告罪道:


    “見諒,鄭國公見諒,老夫實在是....”


    “還請詹尚書吃飽,好繼續上路!”


    見常茂目光灼灼,緊緊盯著自己。


    那樣子分明是要自己繼續食用炒麵。


    詹同怯生生看了眼炒麵袋子,卻遲遲沒法動手。


    與其吃這些難以下咽的麵粉,他詹同當真寧願餓著肚子。


    “鄭...鄭國公....”


    “還請詹尚書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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