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就在藍玉起身,準備離開之時。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嘈雜。


    “哪個不知臉長的遭瘟家夥,敢非議聖人紀冊!”


    “今日我李某一定要和他辯個清楚。”


    聲音落下。


    隻見幾名士子徑直朝樓上走來。


    “周兄、李兄,便是這二人非議聖人紀冊!”


    黃誡指著前方的朱標、藍玉二人,似有依仗般躲在幾名士子身後。


    隻不過。


    當看到藍玉的瞬間。


    方才還叫嚷著要和朱標辯個清楚的幾人,此時臉色驟變。


    他們本就是毛驤安排,扮成士子的錦衣衛。


    他們是沒見過朱標,可他們見過藍玉啊!


    此時藍玉站著,而眼前少年卻坐在位置上。


    顯然!


    這少年便是整個大明,除老朱外地位最尊貴的太子朱標。


    “啪~”


    死一般的寂靜過後。


    被稱唿周兄的錦衣衛當即揚起巴掌,狠狠抽在方才說話的李某臉上。


    “你算是個什麽東西!”


    “也敢跟這兩位爺強辯!”


    “不知死活的東西,誰能比這二位爺更知道聖人紀冊!”


    緊接著。


    周圍幾名扮成錦衣衛的士子,也顧不得什麽文人模樣。


    擼起袖子便朝大放厥詞的李某招唿了過去。


    而看到上一秒還氣勢洶洶的幾人,此時竟突然內訌。


    黃誡雖是詫異,卻連忙後退了兩步。


    他生怕自己也變挨揍的那個,也怕此時的血濺到自己身上。


    當看到朱標微微揮手。


    為首那人連忙喊道:“停!”


    一時間。


    圍毆李某的幾名錦衣衛似被拔掉了發條的機器般,瞬間了停下動作。


    “黃公子!”


    聽到朱標指名道姓,擋住黃誡的幾名錦衣衛連忙側身站到一旁。


    也是在黃誡與朱標間,視線無所阻擋。


    也是看到朱標的瞬間。


    黃誡一時竟有些心慌。


    莫名之間。


    他隻感覺此時坐在位置上的朱標,渾身上下好似充斥著一股上位者才有的威壓。


    不怒自威的氣勢。


    甚至有種讓他想要磕頭跪拜的衝動。


    “黃誡。”


    “你這人不厚道啊!”


    “依科論理,本是文人雅事,可你小子竟然搖人!”


    “恃強逞兇,可是應了《洪武紀冊》中的務實為民二字?”


    “這.....”


    “我.....”


    黃誡有些心虛的看向周圍幾人。


    可朱標不率先表明身份,他們又哪裏敢多事。


    對於黃誡那求助般的目光,幾人也就當沒看見似的,靜靜站在原地。


    “敢問....敢問公子是何身份?”


    “此乃我大明太子!”


    隨著藍玉聲音落下。


    黃誡隻覺耳邊春雷炸響,砰的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死定了!


    這下真的死定了!


    他在朱標麵前大放厥詞,言說他比朱標更了解當今陛下。


    這不是死定了是什麽!


    心中惶恐之下。


    黃誡渾身顫抖,連忙將頭抵在地上。


    “學生該死!”


    “學生該死!”


    “起來吧!”


    聽到朱標的聲音,黃誡依舊惶恐,不敢起身。


    一旁的藍玉卻直接架著他的胳膊,直接給他領到了朱標跟前。


    “孤且問你,下方那些被斬首的人,他們都是罪臣的家人。”


    “他們罪孽稍輕,可為何每斬一人,周圍士子便放聲高唿一次?”


    “這.....”


    黃誡咽了下口水,平複心情後沉聲說道:


    “殿下明鑒。”


    “不忍見罪徒家人處斬,乃是殿下寬仁敦厚。”


    “可株連之罪自古有之。”


    “況且罪徒搜刮民脂民膏,其家人也跟著享受。”


    “甚至有些罪徒家人,依仗權勢,欺壓百姓!”


    “我等士子見禍國之人,及其同族被斬,心中暢快,這才拍手叫好!”


    “嗯,下去吧!”


    見朱標壓根不提如何處置他。


    黃誡雖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卻也愈發大膽了些。


    看著表情動容,似有悲戚般注視著下方刑場的朱標。


    黃誡心頭微動,再次開口說道:


    “殿下心善,不忍見罪徒家人株連。”


    “可律法惶惶,不容輕視。”


    “還請殿下無需怪懷。”


    “嗯。”朱標微微點頭,並未做聲。


    見黃誡還準備開口說些什麽。


    為首那名錦衣衛連忙輕咳一聲,示意他閉嘴。


    黃誡不在官場,自然不知道官場門道。


    朱標將話題轉到一旁,並稱讚黃誡。


    就是說明朱標不在乎黃誡的失禮莽撞之罪。


    也是告訴他們這些個錦衣衛,黃誡不用死。


    換了旁人,此時肯定是腳下生風,恨不得多長兩條腿,盡快逃離朱標的視線。


    可這黃誡此時卻還喋喋不休。


    萬一惹的朱標厭惡,保不齊他們這些錦衣衛也要跟著被牽連。


    好在黃誡聰明,察覺到朱標壓根不想多說後。


    拱手一拜,便也朝樓下走去了。


    “殿下,臣等不知是殿下,出言放肆,請殿下降罪。”


    “無妨!”


    朱標擺了擺手,示意幾人起身。


    “有人非議《洪武紀冊》,第一時間就能趕過來。”


    “你們差事辦的不錯,去找毛驤領賞吧。”


    “多謝殿下!”


    藍玉命他們將胡惟庸帶過來後。


    靜靜站在朱標身旁。


    似乎知道朱標對下方那些罪臣家人心懷惻隱。


    再聯係方才朱標與黃誡的對話。


    藍玉沉吟片刻,還是低聲說道:


    “殿下,這株連之罪,不可廢吧.....”


    “自然不可廢,方才隻是隨口一問罷了。”


    朱標怎麽可能廢除株連之罪。


    這種能明正典刑,讓罪徒畏懼的刑法,可是治國治朝的一大利器。


    反正又不是自己首創,罵名也不需要自己來承擔。


    朱標當然不會廢除。


    至於什麽平等公理,讓後世之人慢慢摸索去吧。


    不多時。


    得到消息的毛驤,親自押送著胡惟庸走了進來。


    看著幾日不見,頭上卻有不少青絲換白發的胡惟庸。


    朱標微微示意,讓他落座。


    “胡相可是老了不少。”


    “思慮過深,一夜白頭,也是常見。”


    胡惟庸微微理了理淩亂的發絲,平靜迴道。


    “殿下思慮之深,罪臣佩服。”


    “哦?胡相想明白了?”


    “昭獄幾日,虧得殿下沒有命人動刑,罪臣得了空閑,也算想明白了。”


    胡惟庸頓了一下,似局外人般,愈發平靜說道:


    “殿下從一開始,便打算對胡某下手。”


    “而殿下一開始的目標,卻不是胡某。”


    見朱標微微頷首。


    胡惟庸繼續說道:


    “殿下所圖的,乃是廢除丞相製。”


    “從一開始,殿下壓根就沒將胡某放在心上。”


    “隻可惜胡某還恬不知恥,甚至以為自己能和殿下掰一掰手腕!”


    見胡惟庸說著,似是自嘲般輕笑出生。


    朱標親自倒了杯茶水,推到了胡惟庸跟前。


    “胡相妄自菲薄了。”


    “多虧了胡相,裁撤丞相製,無一人反對。”


    “也多虧了胡相,如今我大明正朝鼎盛前行。”


    聞言。


    胡惟庸看了眼下方斬首的刑場。


    又看了看手捧《洪武紀冊》,慷慨激昂的士子。


    “殿下,你所圖之盛世,恐怕隻是黃粱一夢,不會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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