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聽到朱標竟要革去朱樉幾人的王位,不讓三人就藩。


    眾人第一反應不是驚訝。


    反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誰也不相信,這話竟然是出自朱標之口。


    要知道。


    老朱讓諸皇子就藩封地,為的便是將軍權從武將手中收迴,交到諸皇子手上。


    若朱標今日當真革去秦晉燕三王的王位,將他們困在鳳陽祖地。


    今後其他皇子想要就藩,豈不是更加困難?


    若真是如此。


    武將手中的軍權,豈不更加穩固?


    難不成今後的大明要像唐朝一般,養出一些尾大不掉的節度使?


    不讓秦晉燕三王就藩,此等蠢笨提議。


    任誰聽了,也絕不會相信是出自朱標之口。


    就在眾人匪夷所思之時。


    李善長同樣意識到朱標今日的反常舉動。


    腦中靈光一閃,突然間便想起昨日朱標曾說,讓他為其周旋一二。


    心念至此。


    李善長忙衝朱標說道:


    “太子息怒。”


    “臣以為,秦、晉、燕三王應不是肆意胡鬧,想來其中定有隱情!”


    聽到李善長這話。


    早就準備多時的朱棣順勢開口道:


    “父皇容稟!”


    “兒臣與二哥、三哥先一步得知,工匠們是受貪官惡吏欺壓,心中怨恨。”


    “這才暗下厭勝之術,詛咒皇家。”


    “所以我三人便盤算著,在父皇巡視中都的時候,發出兵戈碰撞之聲。”


    “想著這樣,能將厭勝一案隱藏下來。”


    “想著這樣,父皇和大哥便隻會懲罰我們三人,不會牽連這些民夫!”


    “可我三人萬萬沒想到,李先生卻精通厭勝,昨日便聯想到厭勝之術。”


    “兒臣更沒想到,大哥僅用一天,便將所有行厭勝之術的民夫盡數捉拿。”


    “父皇,兒臣三人有罪,請父皇重罰!”


    明白朱棣所言,都是朱標的安排。


    老朱眼眸微抬,溫聲問道:


    “那你們三人就不怕被罰?”


    “怕!”


    “可兒臣三人,為父皇、為大哥鳴不平。”


    “兒臣三人為眼前這十八名民夫鳴不平!”


    “兒臣三人,為天下百姓鳴不平!”


    朱棣神情淩然,鄭重說道:


    “父皇!”


    “我大明朝廷可從未虧待過百姓!”


    “父皇和大哥更是將百姓放在首位。”


    “朝廷每年撥給中都,用於民夫例錢的銀子,更是多達數十萬兩。”


    “可誰能想到!”


    “中都那些官員竟瞞上欺下,將朝廷撥給民夫的例錢銀子盡數貪墨不說,還逼得這些民夫活不下去!”


    “如今我大明,父皇、大哥宵衣旰食,為民謀福,上有愛民之心。”


    “數萬民夫、百姓,前往營造中都,下有為君效力之意。”


    “可偏是中間那些官員,瞞上壓下。閉塞聖聽不說,還阻斷皇恩關照萬民!”


    將朱標教的話,一字一句說出來後。


    朱棣當即起身,環顧身後百官後,轉向看向朱標問道:


    “大哥!臣弟敢問,中都這些工匠詛咒皇家,乃何人之過!”


    “李先生,你可否為燕王解惑?”


    “臣遵命。”


    明白朱標的意思。


    李善長看向群臣,高聲說道:


    “燕王殿下所言極是!”


    “這些工匠詛咒皇家,並非陛下、太子心存不仁,也並非朝廷欺壓百姓。”


    “這些工匠詛咒皇家,更非他們生來,便是悖逆朝廷,枉顧君恩之人。”


    “正如燕王所言,上有愛民之心,下有為君之意,問題便是出在這中間!”


    李善長話音落下。


    在場官員無不身體僵硬。


    精神緊繃,也早已達到頂點。


    哪怕此時沒人敢抬頭,去直視老朱、朱標的目光。


    可他們卻能清晰感受到,兩束讓人不寒而栗的眸光,正仔細打量著他們。


    一時間,眾人隻覺接觸衣衫的皮膚,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別扭倒是其次,惶恐才是主要。


    偏是此時,朱標看向老朱朗聲說道:


    “父皇,李先生所言極是。”


    “今日之大明,不無明君,不少良民。”


    “缺少的,乃是中正臣子。”


    “兒臣請父皇下旨,重開風聞奏事!”


    “風聞奏事?”老朱低聲喃喃。


    饒是他也沒想到,朱標竟然提議重開風聞奏事。


    顧名思義。


    風聞奏事便是可根據傳聞,上奏彈劾。


    即不管證據確鑿還是道聽途說,都可上奏。


    即使是上奏錯了,也不追究奏報者的責任。


    此法雖能讓禦史言官敢於彈糾不法、部院大臣廉潔自省、百官小吏為之震恐。


    可此法,終究有些不像是明君所為。


    若是他朱元璋率先想到這點。


    這風聞奏事,開了,也就開了。


    可偏是朱標提議,他還真有些不能答應。


    老朱是不在乎自己的皇帝之名。


    可自家大兒子的賢名,可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汙點。


    在他心裏,可是一直將朱標,朝著千古明君的方向培養......


    “標兒,風聞奏事,或可整肅吏治。”


    “咱恐官員人人自危,此事再議......”


    “父皇!”


    不等老朱說完,朱標梗著脖子,高聲說道:


    “矯枉必須過正,不過正不能矯枉。”(教員的話)


    “風聞奏事雖不是盛世之景,也並非明君願為。”


    “可當今我大明吏治急需肅清,應當如此!”


    見老朱依舊有些猶豫,朱標卻仍在極力勸諫。


    在場的一眾官員見狀,隻覺是身在夢中。


    按理說。


    剛愎有餘的朱皇帝,哪裏會顧及什麽風聞奏事並非明君所為。


    而寬厚仁慈的太子朱標,又怎會極力勸諫,重開風聞奏事。


    今日這對朱家父子,性格好像完全相反了一般。


    “陛下,太子所言極是!”


    見兩人甚至有些僵持不下。


    劉伯溫心中苦笑一聲,還是開口說道:


    “陛下,太子所言極是。”


    “矯枉不可不過正,不過正則不足矯枉!”


    “事急從權,吏治清明之後,再行撥亂反正,依舊是明君所為。”


    “臣劉伯溫,求陛下重開風聞奏事!”


    語罷,劉伯溫看了眼旁邊的李善長。


    李善長心領神會,跟著跪在老朱跟前。


    “臣李善長,求陛下重開風聞奏事!”


    見朱標似乎心意已決,老朱心中苦笑一聲。


    自家這臭小子要鬧,索性就由著他鬧。


    反正是他這個皇帝下旨重開的風聞奏事,按說有什麽不好的名聲,也歸咎不到朱標這個太子頭上。


    心念至此。


    老朱起身環顧群臣,目光深沉,語氣莊重道:


    “自今日起,我大明可風聞彈劾,糾察百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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