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品?”


    朱棣、徐允恭等人心中暗道一聲,眼中滿是詫異之色。


    他們這些個功勳子弟,如今都還隻是七品、六品。


    最高的,也不過是李景隆的五品偏將。


    馬虎上下嘴唇一碰。


    軍銜竟比他們這些勳貴子弟還高?


    同樣聽到老朱竟直接授他四品將軍銜。


    馬虎連忙跪拜推辭道:


    “屬下何德何能,安能受陛下如此拔擢。”


    “屬下隻求追隨太子身側,鞠躬盡瘁,不求官職、名祿。”


    此話一出。


    朱標不由精神一凜。


    上一個說不求官職、名祿的人。


    乃是鎮守洪都,立下赫赫戰功的朱文正。


    也是老朱大哥家的兒子,朱標也要稱一聲堂兄。


    當年朱文正立下大功。


    老朱曾問他想當什麽官。


    朱文正朗然對道:“叔父成了大業,何患不富貴。先給親戚封官賞賜,何以服眾?”


    哪怕當時朱標隻有七歲。


    可聽到消息,還是特意跑到軍中,請求老朱賞賜朱文正。


    隻不過因為朱文正那番話。


    老朱早就將他視為性子超然的傑出英才。


    也打定主意要將其好好培養。


    讓朱文正成為能與常遇春、徐達並肩的軍中擎天之柱。


    因此對於朱標所說的話,老朱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可老朱也是沒想到,朱文正終究沒能沉得住氣


    沒能等到封賞,更沒能等到老朱將他扶到大明第一軍神的寶座上。


    最後甚至差點投靠了張士誠。


    老朱無奈,隻得將朱文正圈禁,最後朱文正也落了個鬱鬱而終的下場。


    不過洪武三年,老朱還是將其八歲的兒子封了靖江王。


    朱標很清楚。


    對於朱文正,老朱心中還是有些悔恨的。


    畢竟是自己親哥哥的兒子,畢竟是自己的親侄子。


    僅從將朱文正八歲的兒子封王一事。


    便足以看出,老朱先前對朱文正寄予多少厚望。


    若朱文正真是個性子超然,寵辱不驚之人。


    恐怕現在,朱文正便是能與徐達、常遇春齊名的,稍年輕一輩的軍神。


    恐怕將來的功績,饒是藍玉也比不過。


    失了朱文正這枚璞玉,老朱心中也是自責。


    自責他沒能早早封賞朱文正,沒能早早安撫朱文正的心思。


    所以自那以後。


    哪怕是對自家後輩,自己義子義侄,老朱從不吝嗇封賞。


    而且不求封賞、不求名祿這話,對老朱來說猶如逆鱗一般。


    滿朝文武更是無人提及。


    此時馬虎卻很是精準的戳中老朱的痛處。


    也是見老朱眼中閃過一抹不悅。


    朱標當即衝馬虎斥道:


    “陛下恩旨,你謝恩便是!”


    “可是殿下,屬下......”


    “誰給你的膽子,讓你膽敢抗旨!”


    見朱標猛的嚴肅起來。


    馬虎再不敢多言,連忙跪在老朱跟前謝恩。


    也是此時,朱標看向馬虎,繼續道:


    “如今你雖是四品將軍銜,可也隻有其名,沒有實權。”


    “等迴京之後,孤會安排你進入五軍都督府,到時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屬下明白,屬下謹記!”


    “還有!”


    朱標以極其威嚴的聲音,衝馬虎繼續說道:


    “告訴那五十幾名認罪的工匠,冒領罪名,依舊是死罪。”


    “陛下仁慈,此次隻要十八名罪首伏法,其餘人既往不咎。”


    語罷,朱標微微擺手,示意馬虎離開。


    朱棣幾人見狀,也匆忙拱手,退出了行宮。


    等隻剩老朱、朱標二人時。


    老朱這才看向朱標問道:


    “十八名罪徒已經找到,現在你打算如何牽扯到朝中官員上。”


    朱標沒有直接迴答。


    反而在老朱麵前坐定,為老朱杯中添上茶水後,緩緩說道:


    “爹,您這次前往鳳陽,讓徐叔坐鎮應天,應該是存著給胡惟庸放權的心思吧。”


    見老朱不置可否。


    朱標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而後繼續道:


    “一個胡惟庸,遠不至於如此大費周章。”


    “縱然是為了裁撤丞相製度,這次放的線,也太長了些。”


    “爹,是時候該收網了!”


    聽到這裏,老朱眼中閃過一抹亮光。


    在裁撤丞相這事上。


    老朱是想看看朱標的治國手段。


    所以他才按下殺心,一切都按朱標的計劃來辦。


    若不是朱標蔫兒壞蔫兒壞的。


    一定要將胡惟庸的罪名做大,大到裁撤丞相製度時,朝中上下無反對之聲。


    老朱也斷然不會容忍胡惟庸蹦躂這麽長時間。


    眼下更不可能離京,讓胡惟庸一人處置朝政大局。


    “不過標兒,這厭勝一說,又如何能與京都官員扯上關係。”


    “畢竟你已將先前營造中都的官員盡數斬首。”


    “死無對證之下,又如何牽連京都官員,又如何扯到胡惟庸身上?”


    朱標默默點頭,認真迴道:


    “父皇所言極是,厭勝一案牽連京都官員,的確有些牽強了。”


    “可中都官員欺壓民夫,民夫心中有怨,詛咒皇家。”


    “這事與整個大明的吏治扯上關係,不算牽強了吧。”


    “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下麵那些個官員欺壓百姓,最後所有罵名都要皇家背負。”


    “爹,您這個皇帝能不勃然大怒?”


    正如朱標說的那樣。


    下麵的官員欺壓百姓,最後賬卻算在他們老朱家頭上。


    這點老朱的確不能容忍。


    也的確恨不得將所有貪官惡吏趕盡殺絕。


    可朱標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就好像是這小子等著自己雷霆大怒一樣。


    沒有多說什麽。


    老朱微微點頭,示意讓朱標繼續說下去。


    “爹,明日中都朝會上,兒子會讓暗行厭勝巫術的十八名工匠到場,讓他們陳說先前貪官惡吏欺壓的暴行。”


    “這十八人要斬,可究其根本,貪官惡吏也需嚴懲。”


    “屆時,父皇雷霆震怒,決心整肅大明吏治,不也是順理成章?”


    意識到自己發怒,也成了朱標計劃中的一環。


    老朱白了朱標,沒好氣道:


    “臭小子,把你老子也算進去了!”


    盡管嘴上這麽說。


    可老朱心中還是十分得意的。


    若換了旁人,膽敢算計他洪武皇帝,結局也隻有一個。


    可朱標畢竟是自家的大兒子,是自己寄予厚望的後世之君。


    老朱不怕朱標安排他。


    老朱就怕朱標撇過他,將所有事情都給辦好。


    這樣他這個當老父親的,反倒是覺得有些落寞了。


    哪怕老朱很清楚。


    自己這個大兒子早就可以獨當一麵。


    哪怕老朱很明白。


    即便朱標現在繼位,也定然能成為一個流傳千古的明君。


    可他朱元璋還沒到老邁昏聵,雙眼昏花的地步。


    他自然想盡可能幫朱標一些。


    如果真到幫不了朱標的那一天,那是天不假年。


    縱然心中落寞,也是無可奈何。


    所以眼下,他不怕朱標這小子安排他。


    他就怕朱標凡事都能自己處置好,不需要他這個老爹幫忙。


    “成,那咱明日就給你小子助助威。”


    “不過標兒,你想整肅吏治,必然是要對胡惟庸收網,裁撤丞相製度。”


    “可如今距離恩科還有半月,新一批的士子還沒上來。”


    “你打算這時候收網?”


    雖然老朱也早就迫不及待想要收網。


    可他還是怕朱標有些操之過急。


    隻不過被老朱這麽一提醒。


    朱標似乎想到了什麽妙計一般,略有玩味的看向老朱說道:


    “爹,雖說是現在收網,可沒說現在就讓胡逆案定案了結啊。”


    “他的那些朋黨,慢慢殺即可。”


    “隻要讓百官看到,胡惟庸這個丞相手中的權力如何之大。”


    “讓天下萬民看到,一個丞相是如何為禍朝廷,欺壓百姓,竊國自肥。”


    “這樣一來,父皇您裁撤丞相製便是無比英明的舉措!”


    見老朱默默點頭。


    朱標眼中閃過一抹得意,語氣中也有幾分炫耀的意味,繼續說道:


    “爹,明日朝會,兒子還要完成您一個小小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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