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下去?何至於此啊!”一旁朱樉目光悲戚,動聲問道。


    畢竟年紀還小,而且尚未就藩。


    加上老朱對諸皇子的教育得當。


    此時的朱樉心中同樣也滿是對田虎這些百姓的憐憫。


    和曆史上那個賣官鬻爵,逼得百姓賣兒賣女。


    以奔馬縛人,使孕婦生離,以折磨人為樂的暴虐秦王自然截然不同。


    可聽到朱樉的話。


    田虎上下打量了朱樉一眼。


    見朱棡站的位置最靠近太子朱標,當即便以為他是京都的高官。


    隨即,田虎沒好氣道:


    “這位老爺衣著華麗,恐怕官職比知府還大吧。”


    “放肆!”朱樉冷聲訓斥,可朱標卻在此時微微抬手,示意他閉嘴。


    見此情形。


    田虎冷笑一聲,用近乎嘲諷似的語氣衝朱樉說道:


    “這位官老爺,您身著錦袍。”


    “可殊不知,您這身錦袍,便夠百姓一家四五口人,好幾年的開銷。”


    “方才老爺問我,為何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那草民陡然問老爺,草民的口糧都被官老爺們拿去做了錦袍,草民這些百姓,又如何能活的下去!”


    “你.....”


    被田虎這麽一說,本就不擅言辭的朱樉頓時語塞。


    可他朱樉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麽說話。


    心頭震怒之下,朱樉氣的真想上去砍了田虎。


    可畢竟朱標在場,也還真輪不到他施展秦王威嚴。


    同樣。


    見自己二哥被一介草民懟的啞口無言。


    晉王朱棡眉頭微皺,看向田虎沉聲問道:


    “民夫每月都有例錢銀子,你方才說活不下去才造反,恐怕是托詞吧!”


    “例錢銀子?這位老爺可真會說笑。”


    “草民隻見過奪走百姓口糧的官員,草民還沒見過給百姓發錢的老爺!”


    “田虎,孤知你對官員心有怨氣。不必出言譏諷,直言便是。”


    聽到朱標這話,田虎這才罷休。


    轉而看向朱標說道:


    “迴稟太子殿下,我等同行五百名木匠。”


    “先是餓死了一百多人,而後又病死了一百多人。”


    “那些官老爺不給我們發放例錢銀子,我們便前去討要。”


    “可他們非但不給,反而還打死了我們幾個領頭的。”


    似乎想到那些被餓死、病死,被惡吏打死的民夫的慘狀。


    此時田虎堂堂七尺男兒,眼淚竟似連線水珠般,不受控製的朝地麵傾瀉而下。


    “太子殿下!”


    “我等沒有例錢,沒有銀子,可我們也要吃飯啊!”


    “自己帶的銀子用光了,我們隻能吃樹皮,吃草根,抓老鼠。”


    “樹皮草根吃完了,老鼠也吃完了,我們便想著能到街上找些那些大人吃剩下的殘羹冷炙。”


    “哪怕是沿街乞討,也不至於被活活餓死。”


    “可那些中都的官員竟說朝廷有旨,中都營造期間不準民夫離開中都半步!”


    “殿下!朝廷還規定每月給我們發放例銀,可那些官員為何不給!怎的我等都要被餓死了,他們竟然拿朝廷的旨意禁止我們上街乞討!”


    看著麵前淚水傾瀉,卻滿臉不甘的田虎。


    朱標心頭一緊。


    他當真沒想到,老朱多次在朝會上言說要善待百姓,更是定下了與百姓共天下的國策方針。


    可中都的這些官員,竟還敢不把民夫當人看待。


    正如田虎說的那樣。


    朝廷是規定中都營造期間,民夫不準離開中都半步。


    可朝廷每年撥款數十萬兩,為的便是給這些民夫發放例銀。


    朝廷的這道旨意,那些中都官員怎麽不去遵守!


    一時間,整個正堂如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盡是眉頭緊皺,不發一言。


    而朱標表情悲切的同時,眸中卻滿是淒寒殺意。


    “那.....那你們怎麽不報官.....”


    朱樉此話一出。


    朱標、鐵鉉如同聽到什麽驚天秘聞一般,滿是不可思議的看向朱樉。


    也是看到朱標那陰沉的眸光,朱樉自知說錯了話,不自覺後退了兩步。


    同樣。


    聽到朱樉這話,田虎臉上滿是嘲諷,冷笑問道:


    “這位官老爺,你何不問問陛下當年造反之前,為何不報官!”


    “放....放肆......”


    “跪下!”


    見朱樉說出如此荒唐之語,竟還恬不知恥,言說田虎放肆。


    朱標當即冷聲嗬道:


    “為何不報官?此話與何不食肉糜又有何異?”


    “若中都官員、鳳陽主官能給他們做主。”


    “這些民夫又怎會有餓死一百多人,又怎會病死有一百多人?”


    “若官員尚有良知,田虎等人,又怎會殺官叛亂,躲入山林?”


    “大.....大哥,臣弟知錯了!”


    看著朱樉、朱棡跪在自己跟前。


    朱標也知道,這倆小子將來前往封地,不是什麽好玩意兒。


    隨即,朱標繼續嗬斥道:


    “朱樉、朱棡,可還記得父皇說過,當年為何造元廷的反!”


    聽到朱標怒聲問詢,朱樉心中畏懼,不敢開口。


    生怕再說錯一個字惹的朱標更加惱怒。


    而朱棡眸中閃過一絲悲憫,沉聲說道:


    “父皇曾言,祖父、祖母,幾位伯伯盡數餓死。”


    “父...父皇還說,當年但凡能吃上一頓飽飯,便斷不會造反!”


    “沒錯!”


    朱標看向朱樉、朱棡高聲說道:


    “今日田虎所言,你二人要牢牢記在心裏!”


    “百姓他們沒有多大的奢望,他們隻求能吃上一頓飽飯。”


    “可若是有人逼的他們吃不上飯,縱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們也敢將其扯下來!”


    “孤要你們二人記清楚了,若是將來就藩,你二人若敢欺壓百姓,若是讓封地的百姓吃不上飯。”


    “孤這個大哥便親自扒下你們的親王袞服,死後也不得進我朱家祖廟!”


    見今日的大哥情緒異常激動。


    朱樉、朱棡雖然詫異,但也能理解。


    自己這位大哥和自家父皇一樣,最看不得的便是百姓民不聊生。


    如今聽到田虎訴說的慘狀,朱標定然怒不可遏,也定然不會再端著什麽太子的架子。


    “大哥,臣弟謹記!”


    “臣弟謹記,善待百姓!”


    “草....草民不知兩位乃是皇子......”


    意識到麵前兩人乃是皇子,田虎連忙朝朱樉、朱棡行跪拜大禮。


    可也是此時。


    朱標親自將田虎攙扶了起來。


    隨即看向朱樉、朱棡繼續說道:


    “你二人起來,衝田虎行拱手之禮。”


    “太子殿下,草民.....草民萬萬受不起啊....”


    “你受的起!”


    “今日你教他們二人憐憫百姓,他們本該對你行拜師大禮。”


    “可你終究是叛逆罪徒,他二人隻能衝你行拱手之禮。”


    聽朱標說完。


    朱樉、朱棡衝田虎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落罷,朱標看向二人繼續說道:


    “你二人下去吧,明日隨母後前往祖地。”


    “是!”


    等朱樉、朱棡離開,朱標看向田虎,繼續說道:


    “你可知,自己會有何懲處?”


    被朱標這麽一問。


    田虎非但沒有半分恐懼,反而愈發坦然說道:


    “太子殿下,草民方才說了,草民讀過幾年書。”


    “草民也知道,殺官叛亂,罪同謀逆。”


    “而謀反叛逆,在哪朝哪代都是殺頭的罪過。”


    “不錯。”朱標微微點頭,看向田虎沉聲說道:


    “謀反叛逆,無論哪朝哪代都是殺人的罪過,在我大明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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