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


    包括湯和在內的眾人都是一臉詫異的看向朱棣。


    特別是徐允恭、徐增壽兩人。


    此時看向朱棣的眼神竟有一絲崇拜。


    無他。


    隻因他們老爹徐達,這次北伐歸來,多次在他們麵前言說太子朱標的軍伍之才,不遜於任何一位曆史名將。


    起先二人還認為是自家老爹過於吹捧朱標。


    等徐達跟他們分析完戰況後,他們兄弟二人也發現朱標在軍伍方麵的才能,著實要遠勝於他們兩個。


    隻不過讓徐允恭、徐增壽沒想到的是。


    朱棣竟然也看到了太子朱標的軍伍才能。


    這也著實讓徐允恭兩人對朱棣刮目相看。


    “燕王殿下為何稱太子為當世名將?”


    被徐達這麽一問,朱棣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說道:


    “因為此次北伐歸來,徐叔說大哥乃是頭功,所以....所以我就覺得大哥也算的上名將。”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立時哄堂大笑。


    起先徐達還是驚喜。


    以為朱棣同樣目光灼灼,能洞悉朱標的軍事才能。


    若是如此,朱棣也算的上可造之材。


    可聽到朱棣的話,徐達也被朱棣的耿直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燕王所言不錯,太子之才的確算的上是良將。”


    徐達收起笑容,看向朱棣正色說道:


    “善戰者,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將自己置於不敗之地,同時不放過任何可以擊敗敵人的機會。)


    “簡而言之,便是不慮勝,先慮不敗也!”


    “燕王殿下,太子的那五萬擔糧餉便是這個道理。”


    “此次北伐能夠取勝,正是我軍來糧草充足,立於不敗之地,方才有了致勝機會。”


    見朱棣默默點頭,徐達繼續問道:


    “朱觀,陳國標,小旗趙鬆你可還記得?”


    “記得!”朱棣當即答道:


    “我眼睜睜看著他們陣亡在我麵前!”


    “那便請燕王一直記住這幾人。”


    “將來你為一軍統帥,你的每條將令,都關乎手下數萬將士的生死存亡。”


    “所以每戰先考慮不敗,再想取勝之道。”


    “至於什麽千古良將.....”


    徐達微微一頓,神情也變得異常落寞。


    “哪裏有什麽千古良將!”


    “一將功成,萬骨枯。”


    “豈不聞,兵者,兇器也。爭者,逆德也。將者,死官也。故不得已而用之。”


    “軍隊是兇險的器具。戰爭是違背道德的行為。將帥是決定人生死的官職。所以不得已才動用軍隊。”


    “燕王殿下可知道,此次北伐雖勝,可如小旗趙鬆這些士卒,有多少死在了北境戰場上?”


    “燕王可知道,每次探望戰死將士的家屬時。”


    “他們的父母神情落寞,詢問自己兒子戰場是否英勇。”


    “他們的妻子,跪在麵前向我索要自己的丈夫。”


    “他們的孩子,向我懵懂詢問,自己父親何時歸來。”


    “燕王殿下,你可知這是何種感受?”


    “聽本將說了這麽多,燕王殿下,你可知將帥肩上,究竟要擔負怎樣的責任?”


    徐達說完,整個小院落針可聞。


    朱棣、允恭、增壽三人,神色黯然,若有所思。


    朱標雖同樣心中悲楚,可對心中對徐達也是更加敬重了幾分。


    要知道,徐達一生之中,少有敗績。


    縱然是在曆史長河中,徐達也算的上首屈一指的有為將帥。


    可就是這麽一位善戰悍勇的將帥,卻是如此顧念手下將士的生死。


    僅憑這點,徐達便擔的起儒將之名。(這裏儒將,和明初的儒家沒有任何關係!)


    而且聽徐達提及趙鬆等人,朱標也算明了。


    先前徐達雖不願收朱棣為徒。


    可知道朱棣將來是要成為駐守大明藩王。


    為了讓朱棣早早明白體恤士卒,下令謹慎的道理。


    徐達這才安排朱觀、陳國標,還有趙鬆幾人保護朱棣。


    徐達用心良苦,自然不必多說。


    而眼下。


    徐達答應收朱棣為徒,可給朱棣上的第一堂課,竟是告訴朱棣為將要謹慎持重。


    如此做,顯然是擔心自己這個太子將來不好掌控軍功日隆的朱棣。


    不得不說,徐達身為人臣,的確做到了恪守本分,忠君體國。


    而作為老朱的好友,徐達也絕對做到了一個長輩要做的所有事情。


    就憑這點,縱然朱標將來當了皇帝,也要將徐達視為長輩對待。


    “不過燕王殿下,戰雖兇器,可也有必戰之時。”


    “義不掌財,慈不掌兵,這道理改日再與你說!”


    “允恭、增壽,你們帶燕王到軍中熟悉熟悉。”


    語罷。


    徐達看向湯和玩笑道:


    “大哥,現在總能喝我府上的酒了吧。”


    見湯和微微點頭後,徑直朝正堂走去。


    徐達瞥了朱標一眼,沉聲道:


    “太子殿下也請吧!”


    “徐叔,我還是迴宮吧。”


    知道徐達肯定憋著勁兒要數落自己,朱標說完便要朝門外走去。


    可不等他走出兩步。


    徐達直接擋在朱標身邊, 再次道:


    “太子殿下,請吧!”


    ......


    正堂內。


    飯菜上好,徐達為湯和斟酒。


    而朱標乖乖坐在兩人對麵。


    畢竟這兩位都是老朱的手足兄弟,也是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


    自己那些個太子威儀,在他們二人麵前根本是不夠看的!


    “湯伯、徐叔,我敬你們.....”


    “小子......”


    見徐達準備教訓朱標。


    湯和輕咳一聲,直接打斷道:


    “天德!”


    “太子敬酒,你敢不喝?”


    被湯和這麽一說,徐達無奈,隻好先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等他放下酒盅,準備再次開口控訴朱標之時。


    隻聽湯和率先說道:


    “殿下,我二人雖是長輩,更是臣子。殿下該訓便訓,該罰便罰,不需顧及太多。”


    看著湯和愈發恭敬的樣子,朱標眉頭微皺,沉聲說道:


    “湯伯對侄兒也有疑心?”


    此話一出。


    原本麵色平和的湯和陡然一驚,拿著酒盅的手也不自覺顫抖了起來。


    朱標這個‘也’字,用的很是機巧。


    哪怕什麽都沒有說,可又好像把什麽都給攤到了明麵上。


    旋即,湯和衝朱標舉起酒盅朗聲笑道:


    “既然太子將我視為長輩,那臣便僭越了!”


    和老朱一樣,朱標雖敬佩湯和急流勇退的郎然氣魄。


    可對於湯和擅藏的性子,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介意。


    畢竟坐在皇帝、太子位置上,能信任的人本就不多。


    而湯和卻一躲再躲,一退再退,這也著實讓朱標有些不爽。


    “湯伯,父皇顧念手足,這是眾人盡知的事。”


    “或許湯伯今後可以留在京都,閑暇之餘,也能進宮陪陪父皇。”


    “太子所言極是,今後.....今後我便多到京都走動走動。”


    見湯和還是不願留在京都,朱標也不勉強。


    “湯伯,此次來京,應該是有其他事吧!”


    聽到這話,徐達也將目光看向了湯和。


    畢竟他和朱標都清楚。


    湯和曆來是不摻和朝政的。


    如今朝堂正在處置不法勳貴。


    依照湯和的性子,自然是唯恐避之不及,他又怎會平白無故,自己進京。


    而看到朱標、徐達都仔細看向自己。


    湯和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後,苦歎一聲後,沉沉說道:


    “太子,天德,鳳陽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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