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如果兒臣真能解決北境的邊患問題呢?”


    老朱微微一愣,隨即便朗聲大笑了起來。


    “好小子,口氣是真不小!”


    “成!就憑你這股子勁兒,咱也能放心把大明交到你手上了。”


    聽出老朱話中的嘲諷意味,朱標正色問道:


    “您不相信兒子?”


    “那倒不是。”


    老朱笑著擺了擺手。


    當看到朱標表情愈發嚴肅,一臉莊重的望向自己。


    老朱這才收起笑容,緩緩說道:


    “標兒,咱不是不相信你。咱一直都相信,等你將來當了皇帝,肯定比咱這個泥腿子要強的多。”


    “隻不過這北境邊患的問題.......”


    “咱倒不是認為你能力不行,解決不了。”


    “咱隻是覺得這個問題,壓根就沒有人能夠解決。”


    正如老朱說的那樣,他不是不相信朱標,他是不相信有人能夠解決北境問題。


    要知道,北境邊患自古就有,祖龍修長城,漢武出奇兵。


    可最好的結果也隻不過是換了百餘年的太平。


    五胡亂華,元朝南下,老朱還真沒見過哪個朝代能徹底解決北境邊患的問題。


    也不說早周時期,就從祖龍開始,到他這裏。


    前前後後一千六百多年,這一千六百多年中有多少英主人傑都沒辦法徹底解決北境問題。


    而朱標才不過二十歲的年紀,竟然敢口出狂言,言說能徹底解決北境邊患的問題。


    別的不說。


    就憑朱標這股子自大且不要臉的勁兒,把大明交到朱標手上,老朱還真的一百個放心。


    畢竟當皇帝自然要有舍我其誰的氣勢。


    為人君,也要厚臉皮才行。


    “標兒,你可知道解決北境邊患這功勞有多大?”


    “大過封狼居胥,大過平定四方。”朱標沉聲道。


    “不錯!這份功勞如此之大,試問誰人不眼紅?若這個問題當真能以人力解決,古之賢才便不說了。就說眼下,胡惟庸、李善長,還有劉伯溫、宋濂,他們這些人能放著這麽大個功勞不要?”


    “行了,咱知道你小子有大抱負。”


    “可你還年輕,不可過於氣盛急躁,你小子小心步了紙上談兵的後塵。”


    聽到老朱的話,朱標也承認,以大明當前的國力,北境問題的確很難解決。


    可朱標畢竟是從後世穿越而來,在他原本生活的那個時代,北方民族可是熱情好客、能歌善舞的。


    後世安定北境的經驗總不會錯吧。


    加之自己這個太子的大力支持,如今之大明火藥發展迅速,碗口銃、大炮都已出現,燧發槍也已提前了一百多年。


    隻要解決了糧食問題,北境問題要解決,也隻是時間問題。


    “爹,如果我真能解決北境問題呢?”


    “嗬~”


    見朱標來勁兒,老朱也不慣著他。


    “若是你能解決北境問題,咱這個皇帝立馬讓給你。”


    當看到朱標準備開口,老朱當即改口道:


    “若你能解決北境問題,以後國事、家事,咱都聽你小子的,成不!”


    “好!”


    “不過咱也要提醒你,若你想鐵血屠殺,徹底殺光草原部族,有違天合不說,也同樣是難如登天。”


    “草原部族是出生在馬背上的部族,他們吃的是牛羊,喝的是奶、酒,住的是帳篷。”


    “為了獲取食物,他們從小便練習射箭。為了躲避狼群,哪怕女子也人人擅騎。”


    “莫說是成年男女,就算是孩童、老人,隻要給他們一把刀、一匹馬,他們就能立馬變成一名成熟的戰士。”


    “就算你能百戰百勝,可北方草原盛產良駒,他們打不過你,你卻也不見得能追的上他們。”


    “漠南待不下去,他們便逃到漠北。等他們兵強馬壯,等中原朝廷國力凋敝的時候,他們便會再次興兵南下。”


    見朱標不語,老朱以為是自己說破了朱標的心思。


    隨即拍了拍朱標的後背,溫聲安慰道:


    “你也不必沮喪,不隻是咱爺倆,古代中原王朝對北境都是一年又一年的掃蕩鎮壓。”


    “咱在位期間隻求能踏碎元廷,給你打出百十年的太平,咱也就心滿意足了。”


    “至於你說的徹底解決北境問題......”


    老朱微笑著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爹,您說完了吧,那兒子可開始紙上談兵了。”


    朱標看向老朱,正色問道:“您覺得,北方遊牧民族為何時常侵擾我中原王朝?”


    就在老朱沉思之際,朱標繼續說道:


    “最根本的,便是缺食少糧。如果上升到那些部族首領,便是金錢、女人,以及掌控漢家天下的權力。”


    “您剛才說草原部族吃的是牛肉、羊肉,喝的是奶、酒。”


    “可這是貴族才有的待遇,草原上的普通百姓,日常多以草根、野兔,甚至田鼠為食。”


    “也是因此,一提到南下侵略,一想到能通過劫掠大明獲得大量的金銀、糧食還有女人。”


    “草原部族上至部族首領,下至百姓士兵,個個聞戰而喜。”


    “嗯。”對朱標說得,老朱也是認同。


    也正是老朱微微點頭的瞬間,隻聽朱標繼續說道:


    “那如果兒子給他們一份溫飽呢?”


    “有了溫飽,縱然那些部族首領想要財寶、女人還有權力。可他們部族的百姓難道會放棄這份溫飽,放棄安定的日子,跟著他們繼續去幹刀尖舔血的買賣?”


    老朱沉思片刻。


    一想到朱標要給北方部族一份溫飽。


    老朱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眸子瞬間冷厲了幾分。


    “你是想說,邊境開通互市?”


    “當然不是!”


    朱標一口否決,沒好氣道:


    “一旦開通互市,北元部族勢必想盡一切辦法偷學冶煉技術以及製作火藥的方法。”


    “兒子不傻!北方部族剽悍兇狠。如今我大明能穩壓他們一頭,一是因為將士悍勇,二是因為冶鐵造出的馬鐙、弓箭、鎧甲還有長槍,更重要的還是火藥。”


    “如果冶煉技術以及火藥製造的方法被偷學過去,本就機動靈活、擅騎擅射的北方部族豈不是如虎添翼?”


    “到那時,中原朝廷的優勢也就隻剩下人多了。”


    “遺害兒孫的政策,兒子不會製定。”


    說出這話的同時,朱標狠狠白了老朱一眼。


    隻不過現在還不是噴老朱那些遺害大明的政策的時候。


    “爹,您不願開通互市,兒子也不願意。”


    “開通互市是能換取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虛假和平。可終究是以身飼虎,等北方部族徹底掌握冶煉技術以及火藥製作的方法,中原王朝人數再多,也終究是任人宰割。”


    聽朱標說完,老朱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還真怕朱標說什麽開通互市,說什麽隻要朝廷禁止互市交易鐵器、火藥,這些東西就絕不會流入北元。


    畢竟老朱是從乞丐一路走到皇位上的,人心有多貪婪,他自然清楚。


    隻要北元那邊給的夠多,總會有人甘願冒著九族盡滅的風險,將鐵器、火藥賣給北元。


    如此一來,北元想要掌控冶煉技術以及火藥製造的方法,也不過時間問題。


    隻不過見朱標態度如此明確,老朱也放心了許多。


    “如果不是開通互市,那你如何讓草原自給自足?”


    “爹,您忘了兒子先前和您說得土豆了嗎?”


    “兒子雖不確定草原是否適合種植土豆,但遼東一帶絕對可以。”


    “隻要草原百姓能夠獲得溫飽,他們自然不願冒著生命危險與大明開戰。”


    朱標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與其說是給草原部族一份自足,不如說是漢化他們,讓他們學著中原百姓,建屋建舍,耕田種地。”


    原本老朱還覺得朱標的法子或許可行,甚至他在心裏也跟著暗暗籌劃了起來。


    可聽到朱標說完,可是當他發現朱標僅僅是用懷柔政策,安撫北方部族後。


    老朱便直接笑出了聲:


    “行了行了,咱知道你有大抱負。可你現在說的再多,也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


    “草原部族過慣了遊牧生活,他們又怎麽可能願意種田耕地。”


    “爹,懷柔之前,勢必屠刀先行,這道理還是您告訴我的!”


    此話一出,朱元璋當即愣在原地。


    下一秒,他隻感覺頭皮一陣酥麻,隨即遍布全身。


    是啊。


    他的好兒子,大明的太子,何時是個隻知懷柔的懦弱之人了。


    懷柔之前,屠刀先行。


    管草原部族願不願意,刀架在他們脖子上,讓他們耕田種地,他們敢不從?


    等第一年豐收之後,發現種地就能得以溫飽。


    看見不用打打殺殺就能安穩度日,他們能不哭著喊著請求歸順大明?


    況且以朱標的手段,老朱還真不擔心這些草原部族獲得糧食之後,再行反叛。


    畢竟朱標從來都不是一個仁慈懦弱的人君。


    “小子,你是太子,也應該知道君無戲言的道理!”


    見老朱是把自己當成人君,朱標也不退縮,正色迴道:


    “君無戲言!”


    “好!”


    看著朱標那副胸有成竹,慨而以慷的郎然氣勢。


    老朱也莫名激動了起來。


    且不說朱標是否真能徹底解決北境的問題。


    單說朱標屠刀在前,懷柔在後的政策,老朱當真覺得沒有一點毛病。


    畢竟對於那些普通的草原百姓來說,不用餐風齧雪,更不用冒著生命危險從大明邊民手中搶奪口糧。


    老朱想不出他們有什麽理由能夠拒絕。


    哪怕對於朱標的話,老朱還有一絲絲的疑慮。


    可朱標這般仔細籌謀,縱然是紙上談兵,老朱也願意相信。


    “五年如何?隻要你能收複草原三大部族的其中一個。從今往後,國事、家事,你小子可以一言而定!”


    “好!”


    見朱標說完抬起手掌,老朱遂與他擊掌為盟。


    恰逢此時。


    毛驤快步走入東宮,當看到老朱竟然也在場,毛驤連忙跪地下拜。


    “臣毛驤拜見陛下,拜見太子殿下....”


    “起來吧。”


    見毛驤站在原地,也不開口。


    老朱當即冷聲斥道:


    “怎麽?你與太子說的話,咱這個皇帝還聽不得了!”


    “臣萬死!”


    見毛驤說著又跪在了地上,也不繼續開口。


    老朱眼中閃過一抹厭惡,隨即走到一旁,也不理會。


    隻不過朱標卻不似老朱那般心大,當即衝門外宮人喊道:


    “毛驤禦前失態,杖責二十!”


    朱標很清楚。


    自己瞞著老朱做一些事情,老朱不會在意。


    甚至老朱也能容忍毛驤這個錦衣衛指揮使,是自己這個太子的死忠。


    可偏偏是他毛驤,絕不能將自己視為太子的人。


    這半步分寸把握不好,朱標便隻能換一個更聰明的人來擔任錦衣衛指揮使。


    二十杖責落罷,毛驤一路爬行到朱標跟前,低聲說道:


    “啟稟殿下,鄭國公常茂,當街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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