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壓下心頭不忿,宗一男衝著徐達微微拱手便也轉身離去。


    此時此刻!


    他竟真有種打碎了牙,硬往肚子裏咽的感覺。


    倘若一開始他沒有向明軍投誠,倘若一開始他便抵抗明軍,至死方休。


    即便不能抵擋明軍,可他卻能像宗氏祖先一般戰死沙場,成為抵禦外敵的英雄。


    他也能以對馬島主的身份,有尊嚴的去死。


    而如今!


    他不僅讓明軍進城,而且還親自下令斬首自己的三個兒子。


    戰場之上,他已失了和明軍對戰的資本。


    民心上麵,他也沒了團結島民,共敵明軍的資格。


    眼下除了死心塌地給明軍當狗,祈求大明能給他一線生機外,他已經沒有半點出路。


    另一邊。


    同老朱剛迴大營,朱樉便要傳召他的秦王親隨。


    而此時老朱卻開口道:“鄧愈好歹當過你的嶽丈,將來軍陣之中,他自會全心輔佐你。”


    “是。”


    明白老朱的意思,朱樉轉而派人去請鄧愈前來。


    不多時。


    待鄧愈走進營帳,朱樉開門見山道:


    “晚輩有道軍令,還請衛國公撥冗領命!”


    “秦王殿下說的哪裏話。”


    看著眼前格外謙遜的朱樉,鄧愈心中不免高看一眼的同時,忙開口迴道:“殿下有何安排,末將必不辱命。”


    “多謝衛國公。”


    朱樉應了一句,繼續道:


    “小王命那宗一男於今日日落之時,募集兩萬兵卒。”


    “所以今日宗一男必然強征島上倭人從軍,期間倭人兵卒必與島上百姓發生衝突。”


    “國公可率兵巡邏對馬一島,若遇倭人兵卒欺壓倭人百姓,我明軍將士可為那些個百姓撐腰!”


    “末將領命!”


    鄧愈雖是領命,可心中疑惑卻讓他的目光不自覺看向一旁的老朱。


    畢竟鄧愈很清楚,對戰倭國不求收其百姓。


    掃穴犁庭,也必然是要連帶著那些倭國百姓一並鏟除。


    而朱樉這道令旨,似乎是有意拉攏對馬島上的倭人百姓,好聚攏民心,為己所用。


    也是看到鄧愈站在原地,一旁的老朱也略帶疑惑的看向自己。


    朱樉頓了下,開口解釋道:


    “先前徒步前往鳳陽時,兒臣曾與沿路農戶交談。”


    “談及前元苛政,百姓最為不滿的便是元庭強製征兆徭役。”


    “命宗一男今日募集兩萬兵卒,也無非是讓他強征徭役、兵役,目的也是逼得對馬島上百姓不得不反叛宗一男。”


    “原來如此!”鄧愈恍然大悟,似很是認同的點了點頭。


    而朱樉卻繼續說道:


    “至於讓衛國公替倭國百姓做主,也無非是效仿大哥對高麗新舊二朝的態度,袖手旁觀以至於最後坐收漁翁之利。”


    “讓他們自相殘殺,一來可以盡數屠滅,二來我明軍不必背負屠戮罵名。”


    “畢竟對馬島多山林,倘若有倭人無論兵卒或是百姓,一旦逃入山林,我軍不熟悉地形,想要盡屠未免所需日久。”


    “而讓他們自相攻伐,自能尋得盡除之道。”


    待朱樉說完,老朱、鄧愈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朱樉一眼。


    別的不說。


    僅是考慮到倭島地形複雜,便讓熟悉地形的對馬島兵卒、百姓自相殘殺。


    這法子便極有韜略。


    至於此法狠決.....


    兵書尚有三十六計,無論哪一個計策都有千萬白骨積攢而成。


    軍陣之法,就沒有不狠決毒辣的。


    “秦王睿智,末將這就去辦。”


    鄧愈剛一離開大營。


    朱樉似是想要趁熱打鐵,轉而衝老朱躬身行禮道:


    “多謝父皇命兒臣處置對馬島。”


    “嗯?”


    “爹!兒子不是傻子!”


    朱樉眸光動容,看向老朱認真說道:


    “早在昨日我軍剛剛登陸對馬島時,恐怕您便已打算讓兒子來處置對馬島的諸多事宜。”


    “畢竟區區對馬島百姓不過十萬,兵卒不過萬餘。”


    “若您要是真有心開戰,以強兵橫掃,恐一日便能盡屠對馬一島。”


    “甚至此時我軍便也要準備登船,向倭國本土用兵。”


    “而父皇您之所以沒有下令三軍攻打對馬島,想來也是要給兒臣一個機會,讓兒臣處置對馬島,好積累軍中名望。”


    雖然朱樉也知道,自家老爹有考驗自己的意思。


    可對如此考驗,朱樉卻是一點都不反感。


    畢竟不是誰都有資格負責一地戰事,唯有軍中統帥,才能全權負責一地軍政。


    老爺子想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這自然無可厚非。


    “爹,兒子雖然蠢笨,可絕不會拖大哥的後腿!”


    “嗯.....”


    看著表情鄭重,格外認真的朱樉。


    老朱一時竟感覺有些陌生。


    不隻旁人,就連老朱早先也覺得朱樉難堪重任。


    特別是朱樉與朱標隻有一歲之差,老朱經常不自覺拿他去和朱標對比。


    因此!


    老朱也不止一次對朱樉略感失望。


    如今看來,倒是自己不了解自家兒子。


    於朱標的光芒之下,朱樉所展現出來的才華自然不值一提。


    可真要說起來,也是因為有朱標的遮蔽,所有才顯得朱樉蠢笨。


    事實上。


    能想出讓對馬島兵卒、兵卒自相爭鬥的法子,朱樉又怎麽可能是蠢笨之人。


    “老二。”不願給朱樉太大壓力,老朱調整下坐姿,故作隨意道:“先前徐天德便也說過,對馬島之戰乃是對倭初戰。”


    “咱雖然有讓你露露臉的意思,可也是礙於戰場形勢,不便下令三軍橫掃對馬島。”


    見朱樉眸中含笑,靜靜注視著自己。


    老朱也覺得自己狡辯的借口太過蹩腳了些。


    想來也對。


    自己終究是不比自家妹子,慈父形象在朱樉這些娃娃跟前,也的確沒什麽說服力。


    與其如此,他倒不如扮演好嚴父的形象。


    頓了一下,老朱恢複往日嚴厲,沉聲道:


    “你說定決策自無疏漏。”


    “可將令決策是一迴事,下麵執行的如何又是一迴事。”


    “還有!”


    “軍政之事,不僅有運籌帷幄,帳內決策。更重要的還是軍陣對壘,跨馬提刀。”


    “小子!別鬧到最後隻會紙上談兵!”


    “父皇教訓的是!”


    朱樉也更熟悉嚴厲的老朱,嘴角揚起,認真領命道:“兒子現在便同衛國公一起,巡視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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