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已過,參戰楚魏兵將已或為刀兵所殺,或粉身碎骨。


    子嬰安撫魏地百姓,開敖倉之糧振濟災民,除了深深浸入土地中的血液難以一時清除,一切好似從未變化過。似六國初一統,似始皇還未施行苛政。


    除了民間又多了些傳言,譬如項羽為刑天轉世,子嬰為黃帝轉世,不然項羽的頭顱不會碎做齏粉,無處可得。


    “又是一歲近冬,此歲之事真是繁雜。”


    子嬰感歎道,於城頭獨酌,靜看凋零之景,腦中靈焚,左賢王,司馬欣,楊虎,趙高的容貌依次流轉而過。


    “王上可真是薄情。”早已卸下盔甲,換上白衣的徐夫人笑道,扭動身形行至子嬰身後,“燕東三國好歹亦是遠道而援,王上僅攻其歸國糧草,金銀美玉恐是不妥。”


    “不妥?有何不妥?”子嬰對視其雙目笑道,“此三國皆有趁九州交戰,侵占疆土之嫌,尤其是萁子侯國之人,傲慢至極。若非墨雲渝...墨家巨子奇器為助,恐怕寡人非要妥協不可。”


    徐夫人會意點頭,她早日勸說父親相助亦未得許諾,偏偏聽聞子嬰率先開戰,才聯合其餘二國相助,可證子嬰猜測非虛。


    “王上可還記恨家父?”徐夫人小心問道。


    “他日若親自入鹹陽請罪,寡人可既往不咎。”子嬰微微思索後說道,“畢竟若無此三國,寡人恐怕撐不到巨子相助。”


    徐夫人心領神會,不再多言,與子嬰靜望。分明是敗景卻總覺別有一番滋味。


    “王上...”


    忽然一道熟悉而中氣十足聲響傳來,子嬰轉頭便見傷勢痊愈的辛勝在采薇帶領下前來。


    “愛卿無事便好。”子嬰語帶激動,辛勝平安歸來,才能對得起昔日對辛追之言。


    “幸賴夫人相助。”


    辛勝感激跪地,寒暄數句後欲退下,恰逢雍齒押人前來。


    “哈哈哈,王上且看此人。”


    眾人目光瞬間擊中於一五花大綁,身材高俊而麵色不滿的男子身上。


    “韓大統領?久違了。”子嬰調侃笑道。


    “卑鄙!!”韓信怒罵,“若正麵交鋒,爾未必是本統領敵手!居然以奇物威懾我軍,致使部下背我投敵!”


    “此為計謀,韓大統領可稱其為‘郭嘉遺計定遼東’。”子嬰攤手道,“項羽皆可敗,統領部下自是膽怯,此為意料之中,何須寡人再廢一兵一卒?”


    韓信拚命掙紮,卻不得脫身,憤憤在胸,“要殺便殺,休得囉嗦。”


    “寡人可舍不得,將韓大統領帶下去好生看管,日後寡人還需請教些作戰之法。”子嬰笑道。


    “走吧,韓大統領再無人可助。匈奴與西域諸國已為李信統領,陳豨統領遠逐。”雍齒催促道,昔日以為子嬰勾結匈奴,後竟發覺韓信亦是如此,再難以心生敬畏之情。


    “哼!”韓信仍舊不服,雍齒且行且推,催促其下城。


    楊喜數日前被子嬰囑托鎮守燕地,張敖已去收迴韓地,挺進齊地。


    北方已定。


    ......


    “多謝俠客有言提醒在先,不然我等昔日便為項羽所殺...”吳芮言道。


    南陽西,漢水旁,吳芮大軍已盡折,吳芮父子與二位主將僥幸脫逃存活。


    “不必謝在下,謝秦王便好。”


    男子聲音沙啞,麵係黑布,已聞項羽身死之信,徹底放鬆了持續數月的緊張。


    “俠客可留大名。”


    “昔日秦王舊臣,不必計較。”


    男子策馬遠去後,搖毋餘,華無害不由暗暗讚其馬術精湛。


    吳芮感慨半晌,麵朝故土,心有悲痛,“可惜衡山大軍毀於一旦,國土為人所侵,不然便可助秦王,天下早定!”


    “衡山王不必悲歎,此刻收迴衡山郡亦不算難事。”


    高亢之聲從漢水之中傳來,一艘艘大舟順流而下,“舊日間在下懼戰龜縮巴蜀,今子嬰大局已定,總需出手助之。”


    “閣下是?”吳芮還沒搞清前人身份,又來一莫名之人。


    “在下...姓葛。”


    吳芮重打精神,隨大軍一同南下,以求收迴稱王國土,再獻予子嬰。


    殊不知,數日前占據衡山郡之人聞子嬰項羽開戰,已過南陽全速揮師河南地。


    數日後,身在子嬰聽聞那敵軍北襲已至河南國三川郡內,興奮難耐。


    “哈哈...何人還敢與寡人開戰?真是找死。”


    一北一南二處大軍相向奔赴,終於相遇。


    隔著戰場,子嬰認出了敵軍前一道道熟悉的身影。


    “子嬰!好久不見啊!”劉邦神情燦然心情大好,策馬高聲叫囂,“今日周勃,曹參皆在,我軍糧草充足,兵精馬壯,又有夜郎,滇國相助必將大勝!爾大戰剛過,豈是本王對手,若不欲死,速速下馬受降!”


    “受降?”子嬰強行忍住狂笑的衝動,輕輕拍打身旁的奇器,“劉季,爾既知曉寡人與項羽大戰,為何不知項羽已死?大秦已不懼宇內任何敵人?”


    劉邦見子嬰不似說大話,微微吃驚。此番他的真正目的是趁火打劫,欲坐收秦楚漁翁之利,故奪下衡山軍後便全速而來,還不知曉此前發生了何事...


    “胡...胡言!”劉邦大力甩動腦袋,再次堅定下決心,“本王倒真不信爾與項羽交戰,可不大傷元氣!狗屁的奇物,分明是誆騙本王!真有奇能,試試便知!!”


    子嬰忍笑點頭,“今日若非爾主動送上門來,他日叫唐厲等人知爾仍存於事,或許還真是個麻煩。也罷,寡人便讓爾等徹底消失!”


    “狂言!!諸位將士,奪子嬰身軀者,封萬戶侯!”


    劉邦一聲令下,聯軍全軍殺來。


    夏侯嬰策馬疾馳,仍是鹹陽外初見的模樣。曹參,周勃領軍布陣而行,挺進中陣型絲毫不亂。


    子嬰臉上仍是輕笑,大軍不動,靜靜看著敵軍逼近後,輕揮右手,“劉邦...你可真是...夜郎自大呢!”


    此日,炮火連天,聯軍全軍覆沒。


    劉邦與其諸位愛將於人世間的最後一眼,皆是一碩大鐵彈丸神速迎麵而來,便再無感知。


    ......


    又數日後,張良與一青年將領攜數十萬大軍欲入衡山郡,卻遇葛梁,吳芮領兵迎麵拒之。


    青年將領麵色狐疑,望向張良,“先生可是曾言,衡山郡有難。若在下相助之,秦王便可仍由在下於嶺南稱王。今日一見,為何不似先生所言?此諾可還當真?”


    張良一時也弄不清詳況,呂澤攻衡山前,他便不顧體弱,偷入嶺南,尋到趙佗後,以口舌之力說服其相助。


    “嗬...莫非是王上有神助之,竟無需趙統領出兵?”張良舒顏一笑,當日他已算到終無大礙,卻還是忍不住尋求救兵,“也罷,此諾尚可當真。”


    張良有信心,日後的秦與南越之力定是不可同日而語。打大勝之戰不難,安國才是秦國日後最重要之事。


    何況子嬰之功已是無人可及,總歸要留些小國給後嗣建功才好。


    “好,本統領亦可承諾,稱王後與秦王秋毫無犯。”


    ......


    數月後,天下皆定,諸國之地重為郡縣,子嬰由王重稱為帝。


    朝中各級臣子忙碌著將巴蜀餘糧運至各個缺糧之處一事,子嬰廢舊政,尚儒亦尚墨之名隨之遠播,即便有仍惡秦者,於困餓之中接收秦糧,亦再難有怨言。


    子嬰每日除了逗弄幼子,便是查看奏折。


    “唉,‘秦’字終究無法大得天下人之心。‘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他日寡人便改國號為此。”子嬰甩弄毛筆道。


    “一切聽憑君命便好。”采薇抱劍,立於子嬰一旁,“不過,今日臣妾又要與王上作別了。”


    “作別?!”子嬰扔下奏折,起身緊握其雙手,“子房先生乃寡人忠臣,夫人還記恨於他?”


    “或許如此,總之需遠離鹹陽些時日。”采薇見子嬰緊張至此,不由一笑,“王上無需如此,臣妾乃是有要事在身。”


    “要事?”


    “正是。”采薇點頭道,“英布之兵雖敗,數日前賁赫以將英布頭顱獻於衡山郡郡尉,然負芻,範增,鍾離眛之流仍不知流落何處,此等人於江湖亦有名望,王上若懸賞取頭恐有不妥,需以江湖行事尋其蹤暗殺之。”


    “寡人已派人如此,何況荀晉身仍在楚地,無需夫人勞心。”子嬰急道。


    “王上當臣妾出秦地散心便好,臣妾再歸來時,必接納子房先生。”采薇決然道。


    自知拗不過麵前人,子嬰隻得鬆手,“寡人會派秦徒相應,夫人不可有礙。”


    “多謝王上~”


    采薇笑靨如花,推門欲出。


    “夫人且慢!”子嬰起身,從懷中掏出一物拋給采薇,“曾答應夫人之物——荔枝。”


    采薇的記憶又為拉迴子嬰攻巴蜀之前,本以為隻是隨口之言,未料到子嬰記至如今,“此物名為離枝。”


    “離枝名不佳,今日天下間便改此稱!”


    采薇凝視手中之物,情緒複雜,半晌後重合屋門,“此事...交於荀晉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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