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可以在《冥王錄》裏把念先生殺了,再將他喂給血靈石吃了,從此世間再無他,也不會有人再禍起六界。


    但我下不去手。


    我找到《冥王錄》的內頁次序後,用盡全力才把所有鏡麵換位排序規整,才發現這其實就是個書一樣的矩形。


    每個鏡麵宛如書頁一樣,總共有七七四十九頁。但我來不及看這些鏡麵上的內容,背著念先生一步步往出口走去。


    這《冥王錄》看似不過是一本書的樣子,但走起來卻步步維艱,比生死狹縫還要難走。


    周遭的風特別狂戾,到處都飛沙走石,地上的骷髏頭被厲風卷起,劈裏啪啦打在我和念先生身上,臉上,疼得我胃裏血氣不停地翻湧。


    念先生的神識在渙散,但他嘴裏卻一直呢喃著“天魔雙生,天地混沌,天魔雙生……”,這令我十分的忐忑不安。


    我尋思,離開《冥王錄》過後,定要去九幽鬼郡看看那個魔女,她可能知道一些什麽。


    從《冥王錄》出來時,我仿佛看到上麵有一些奇怪的畫麵在閃,應該是這次預兆的顯現。隻是我沒來得及看就從裏麵滾出來了,背著念先生一起滾了出來。


    “小斟,小斟?”


    “王上!”


    想不到陰陽君和沈月熙都在外麵候著,兩人看到我們不約而同地衝了上來。陰陽君一把抱住了不省人事的念先生,而沈月熙則抱住了我。


    我一口壓抑了許久的血氣從喉嚨裏噴出來,整個人頓時輕鬆了許多。我顫巍巍支起身體看了念先生一眼,他滿身雪霜都成冰人兒了。


    陰陽君探了探念先生的脈搏,臉色頓變,眉心也倏然凝成了結。


    我忙問道:“陰陽君,師父怎樣了?”


    “很不好,我先帶他迴天宮。”


    “等一等!”我叫住了陰陽君,急急道:“那天之痕如何開啟?還有你拘的那些神識,能還給大家嗎?”


    今次念先生的寒毒尤其厲害,也不曉得他能不能撐得過。如果他真的大隱,那爹爹娘親他們怎麽辦,總不能一直呆在天之痕裏。


    陰陽君陰惻惻看我一眼,道:“小斟如果有恙,本君自會想盡辦法救他,你就別指望本君會交出那些神識。”


    言罷,他撚了個手訣就帶著念先生離開了。


    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問沈月熙道:“沈卿,他是什麽意思?”


    “如果臣沒猜錯,他是想用那些神識去救師父。畢竟,仙家的神識就是一部分靈力,集眾仙靈力為一體,也是十分強大的。”


    我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那……”


    “不過王上不必太擔心,這是逆天的行為,是要遭天譴的。師父現在已經屢遭天譴,陰陽君也不敢太過放肆。”


    沈月熙說著用袖袍拭了拭我唇角的血跡,將我扶了起來,問道:“王上在《冥王錄》裏可曾看到些什麽?”


    “師父寒毒發作,我也沒來得及看完。裏麵兇戾無比,我沒辦法再進去,改天再來看吧,你現在陪我去一趟九幽鬼郡。”


    其實我覺得,找到魔女興許就能知道天魔雙生是如何得來。


    再則,她與魔道祖師、長武仙尊和鬼仙之間都有著十分密切的聯係,找到她,這上千年的恩恩怨怨也能明了。


    她還是小哥哥的生母,也不知道小哥哥是否知道她的存在。


    沈月熙有些不解,問道:“九幽鬼郡?去哪兒做什麽,整個城都是一些低階的惡鬼,神智都沒有了,去看到反倒惡心。”


    我搖搖頭,“不,那裏應該還有個不為人知的囚牢,關押著一個魔女。”


    “魔女?”


    “小哥哥的親生母親!”


    ……


    九幽鬼郡這邊,氣候比生死狹縫更加惡劣。烈風掀起滿地的骨灰,搞得整片天都是灰蒙蒙的,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好在有魑魅魍魎四鬼抬著我走,我也不算太過難受。斜躺在皇輦裏,迴想著《冥王錄》上的那些點點滴滴。


    我有種風雨欲來的緊迫感,魔女一席話,讓我隱約猜到了蕭氏王朝覆滅的由來。


    我估摸著,蕭氏王朝會是比當年我血洗天宮更為虐心的存在。


    到城門前時,魑魅魍魎就把我放了下來。這城門還沒開,便能聽到裏麵聲嘶力竭的尖叫聲,令人毛骨悚然。


    沈月熙道:“王上,咱們真的要進去嗎?這些惡鬼雖然都低階,但數目眾多,一時半會兒恐怕也製止不了。”


    我瞥了他一眼,忽然計上心來,“要不,咱們倆都變成惡鬼,這樣它們就不會圍著我們打轉了。”


    沈月熙皮笑肉不笑地睨我一眼,點點頭,“……王上真是聰明絕頂!”


    下一秒,他把我們倆變成兩具骷髏,大搖大擺地破印進城。滿城遊蕩的惡鬼以為來了同類,果真是沒鳥我們。


    我和沈月熙直接往城內軍機處的地牢走去,這兒可能煞氣重,惡鬼們並沒有遊蕩到此。不過這滿地森森白骨,卻是讓人十分疑惑。


    好像這白骨是條分水嶺,白骨這邊惡鬼滿城亂竄,白骨那邊鬼影子都看不到一個。


    但我記得,第一次來九幽鬼郡時並沒有這些白骨。


    “沈卿,上次送陰陽君來這兒,你可有進來看?”


    他撓撓頭道:“臣直接把他剝光丟了進來,哪裏還會進來仔細看,這裏麵都是低階齷蹉的惡鬼,多瘮人。”


    “剝光,丟進來?”


    我腦中不由自主浮現起當初用斬魂冥刃把陰陽君小丁丁砍下來的畫麵,如果剝光了話……嘖嘖,還能有眼看麽?


    沈月熙像我肚子裏蛔蟲,幽幽道:“咳,即便很難長出來一個新的,但用幻術也能造個假的。”


    原來如此,我嗔了沈月熙一眼,道:“嗬,我問你這個了嗎?思想真齷蹉!”


    “……臣不應該多嘴。”


    我們倆正互懟著,忽然一個隻剩下半個腦袋的小鬼顫巍巍晃過來了,跟我們道:“喂,你們別往那邊去,那邊有東西要吃鬼。”


    我忙道:“什麽東西?”


    “不知道,反正她一發怒就要吃很多的鬼,這些白骨都是她吃的。”


    難道是那魔女?


    除了她,這九幽鬼郡應該沒有更厲害的東西了。之前我讓沈月熙把陰陽君關在這兒,但他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逃了出去。


    我跟沈月熙道:“走吧,咱們一個個囚牢挨著找。”


    他遲疑道:“王上,如果這魔女真的是魔尊殿下親娘,你覺得他會不知道嗎?你應該曉得,他也曾是陰司冥王,肯定也看過《冥王錄》。”


    “先看看再說,這些骨頭還有新鮮的,那魔女定然是在這兒。”


    我率先從白骨上爬了過去,頓時感覺到一股十分熟悉的戾氣:魔宗獨有的那種兇戾之氣,六界之中隻有他們有。


    魔女果然在這兒!


    我立即朝地牢入口走了過去,沈月熙急急忙忙跟過來,撚了個手訣恢複了我們的樣貌。


    一進地牢,我就被這兒濃烈的戾氣給怔住了。這囚牢我之前來過,隻發現了二十隻裝著屍蹩的魂甕,並未有這種戾氣。


    如今來,這戾氣完全充斥了這座囚牢,實在太奇怪了。難不成,齊曉峰之前對我有所隱瞞?


    “沈卿,你往左邊尋找,我往右邊尋找,這樣省事!”


    他連忙拒絕,“那不行,萬一那魔女攻擊你怎麽辦?”


    “我是魔宗千年血棺凝成,她定然知道我是誰,不會那麽快下手的。事不宜遲,分開行動。”


    沈月熙拗不過我,隻好一臉不悅地往左邊去了。


    我順著右側小徑一直走,才發現九幽鬼郡的囚牢真多,一間連著一間。這令我更加疑惑了,這地方以前肯定是個軍事重地。


    我找了整整十二個囚牢,沒有看到魔女。正要調頭離開時,卻倏然聽到一個十分耳熟的聲音:是小哥哥的。


    “七兒去看《冥王錄》了,不出意外的話,她一定會發現你的存在。千百年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你生的,那該多好。”


    “逸兒,你是在嫌棄娘親嗎?”刺耳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和落寞,聽著確實像魔女的聲音。


    小哥哥輕呲了聲,道:“我有資格嫌棄你嗎?當年在大荒你選中了我,給了我生命,給了我血肉之軀,我感激你都來不及。”


    他頓了頓,補了句,“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麽偏偏被你選中的是我,而不是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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