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登蓬來仙路的十個人,齊公公的年紀僅次於魏國的王老將軍,身體早已經是油盡燈枯。若不是遠離世俗喧囂江湖廝殺,隻怕身子早就不行了。


    今日是近些年來首次和元神境交手,再加上又中了劇毒。在見到禁軍退出院子後,最後的意誌鬆懈,登時便氣絕身亡。


    “哎,本已退出江湖多年,何苦趟這趟渾水。”


    看著齊公公坐著不動的屍身,大統領心中多少有些悲切。直到現在他還覺得這是黨爭之禍,自己和齊公公都是犧牲品。


    “你我各為其主,切莫要怪我。”大統領抱拳深躬,由人攙扶著退出院子。渾然不知道,這個被他害死的老太監,此刻是何等的感激於他。


    ……


    “我也能封神?真的能封嗎?”齊公公的魂魄飄在半空,看著麵前的袁相如,魂魄激動地都要散掉似的。


    “奇怪了。”袁相如有些好奇,“你等了這麽多年,不就是等這一天嗎?”


    “這不是沒想到麽。”齊公公嘿嘿道,“本來我真的以為,您真未必封給我。而且您對朝廷那麽忠心,我剛剛又和禁軍死戰……”


    “老夫是覺得罵你罵習慣了,與其讓你投胎不如留在身邊過嘴癮。”袁相如愛答不理。“當然,你要不想受封就算了。”


    “想想想,誰說不想。”齊公公嘿嘿笑道,“要是沒有袁公罵,我投胎都不安寧。”


    袁相如哼了一聲,一道神光當頭罩下。


    陰司正神屬於神道的正式編製,敕封需要獲得天地認可。小吏遊神屬於邊緣的臨時工,可由城皇決斷。


    神光散去之後,齊公公換上小吏服飾。


    齊公公低頭看了看,頓時一咧嘴。“就這啊……袁公,別那麽小氣,不能給個大點的官麽?上次穿這種檔次的衣服,還是我剛淨身入宮那幾年呢。”


    “閹貨就是貪心。”袁公沒好氣,“不願意要拉倒,我還不給呢。”


    “神道需香火願力,更需積蓄功德。”蘇青道,“你助袁公渡劫身死,也有陰神之緣。隻需盡力輔左,日後亦可為一地正神。”


    陰司小吏有成為正神的可能,但需待積累足夠功德,渡劫亦是不可缺少的程序。


    “多謝上君。”齊公公叩首感謝,“上君胸懷四海,就是比一般人大方。”


    袁公白了齊公公一眼,問道:“你這老閹貨,這般的貪心無恥,會不會哪天故意把我害死,然後霸占我的位置?”


    齊公公攤手:“您現在已經是死的了,我還怎麽害?”


    “那可說不好。”袁相如現在已是陰司正神,許多事情不釋自通,“陰神亦有陰壽,轉世湮滅皆有可能。我需去尋些合適的遊魂,召一些可靠的部署才行。”


    齊公公撇嘴:“您該不是說那些養尊處優的老大人吧?不是我背後嚼舌頭,他們可靠不住。”


    “京都城皇新立初創,確需招募以壯門衙。”蘇青道,“尋常遊魂陰氣不足,難以震懾惡鬼妖邪。你可隨我前往四陰山,調些陰兵過來充當鬼差遊神。”


    “多謝上君。”袁相如大喜,連忙拜謝。


    “陰兵啊……”齊公公有點鬱悶。


    倒不是真有什麽害主僭越之心,袁城皇有了護衛不方便下手。而是覺得弄一群同僚過來,必然會影響他的工作業績。


    正在有些擔心的時候,齊公公突然又想起另外一幫家夥。


    “就算調來陰兵過來,也算是我的下屬,總能找到辦法應付。可那幫家夥都是活人,過來搶功勞卻是沒法子。尤其最近那個姓燕的,又要鬧騰著要開宗立派。這放到以後,都是競爭對手啊……”


    齊公公在那裏憂心忡忡,蘇青同樣有一些別的擔心。


    “還有一件事你需注意。”蘇青對袁相如道,“京都是人王居所,乃王朝氣運所在。你可監察節製百官平民亡人諸事,卻不可踏足皇城半步。否則必為王朝氣運所噬,切記切記。”


    “小神謹記。”袁相如拱手稱是。


    如果換成其他陰神,蘇青絕不會多這句嘴。對於任何一個陰神而言,規避皇城幾乎都是本能。但以袁相如的作風來看,這種事還真說不好。


    陰司正神與天道牽連,此後之事除非大劫很難再算到。現在能為一個太監搞全城暴動,將來難說會不會又為了什麽衝擊皇城。


    ……


    “陛下,還要在這跪多久啊?”


    “臣妾有些堅持不住了。”


    “父皇,兒臣好困,能不能先迴去睡覺……”


    皇宮臨時搭建的供桌香桉前,皇帝帶著嬪妃皇子跪拜祈福。一開始都挺誠心,畢竟都做了同一個夢。可等最初的惶恐澹化後,漸漸又都不太當迴事了。


    “跪到天亮!”皇帝看著一眾嬪妃皇子很是不滿,“如果哪個堅持不住,就給朕滾到宮外邊住去。”


    頓時就沒人吭聲了。


    “陛下,大統領迴來了。”有小太監來報告。


    皇帝嗯了一聲,又虔誠的磕了三個頭,起身到下麵見大統領。


    “愛卿?”皇帝見到大統領的樣子,不由得嚇了一跳。


    兩個禁軍攙扶著,似乎鬆手就會摔倒。


    早就得報禁軍大統領受了傷,但沒有想到這麽嚴重。


    “愛卿怎麽傷成這個樣子?來人,快拿椅子和軟墊來……還有,馬上宣召禦醫……”皇帝連忙讓人看座,並著人去請禦醫。


    “多謝陛下關愛,臣沒事。”大統領也是硬撐,“陛下,臣讓您失望了。袁老先生沒帶迴來,齊公公也死了。更讓有心人暗中扇動,使得城中大亂……”


    大統領很是不安。


    這兩個人在齊國的地位太特殊,結果在同一天死了。雖然他是奉命去辦差,可真要出了什麽問題,肯定要他來背鍋。


    “此事不怪愛卿,實乃朕的失察……”皇帝歎息著,將城皇入夢之事告知。


    如果換成其他人說這些話,大統領最多將信將疑。可皇帝說這件事,斷不會有半點虛假。


    大統領聽的一愣一愣,這才明白城裏為什麽那麽亂。還以為有什麽人扇動,鬧半天扇動的不是人。


    “陛下……”


    “雖然後知後覺,但幸好也不算晚。”皇帝打斷大統領,示意聽他說話。


    “鬼神之說素來爭議頗大,信者寥寥不信者眾多。既然現在已經確定,便不可錯失這個機會。”


    皇帝道:“袁相如生前對齊國忠心耿耿,死後為神也定會念著這份香火情。當務之急,是不能讓他因為今夜之事生出芥蒂。朕已經安排了下去,將親自為其扶靈下葬。並豎碑立廟,以求護佑我大齊昌盛。”


    “正該如此。”大統領道,“臣請辭禁軍統領之職,為袁老先生鎮廟守陵,以求其寬恕。”


    “齊公公的事情也要妥善處置。”皇帝沉聲道,“他為袁相如護屍,禁軍卻扮演了另外的角色。齊公安排人厚葬,但日後盡可能的不要再提及。”


    “末將明白。”大統領心中有些悲涼,但這種事也不算新鮮。


    “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朕打算交給你做。”皇帝道,“在夢中為袁相如冊封的仙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蓬來之主。陰神恩澤固然要抓住,蓬來仙緣更不可錯過。”


    “陛下所言皆是。”大統領忙道,“陛下可是讓臣去尋找這位仙人?”


    “找是不可能找到的。”皇帝道,“這些年來去尋蓬來的人絡繹不絕,可都過不得那恐怖的風浪。若不是幾十年都無人再等蓬來,近些年又怎會有那多質疑之聲。”


    “那陛下的意思……”


    “找不到,卻有機會等到。”皇帝說了一個名字,“燕赤霞。”


    “燕赤霞?”大統領一愣。


    這個名字他當然知道,公認的青洲江湖第一人。除了早已隱退的關正之外,沒有一個人能在其麵前撐過十個迴合。甚至有種說法,燕赤霞練的不是武道,而是仙術。


    隻是大統領不明白,皇帝為什麽提到他。


    皇帝道:“燕赤霞乃是江湖遊俠,朕對他本沒什麽興趣。但前不久得到消息,他聯合了四個江湖門派準備開宗立派,那四個門派的創立者都去過蓬來。因為一些人有朝廷背景,朕便關注了一下。後來確定是江湖事,便沒有再理會。”


    這件事大統領也知道,那四個門派號稱盜墓四派,創立者不光去過蓬來,更都有楚國梁國的官方背景。齊國又和楚國相鄰,一聽說現在要搞聯合,皇帝難免多心。


    大統領試探性道:“陛下的意思是想……”


    “原以為是江湖事,可現在看來隻怕是仙家事。”皇帝道,“其他諸國似還沒有察覺,我齊國要爭取占得先機。朕要你代表齊國去參加開山大典,或有機會見到那蓬來之主。即便見不到,也可結一個善緣。”


    “臣明白了。”大統領又想了想,問道:“敢問陛下,燕赤霞在何處開宗。”


    “茅山。”皇帝答。


    …………


    帝有仁名,待事寬仁。有宦官亂政,蠱惑民反,京師亂。平後赦罪,厚葬宦官,禁風聞議事,以護其名。比古之聖帝明主,獨以仁之諡也。


    《青洲誌·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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