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耳看著她張不了口,片刻才晦澀吐出一個字,無力道:“有。”


    黃月然激動得差點就握不住手裏的串兒了:“真的,哪個姑娘,多大,什麽型兒的,多高多重,我見過嗎,我認識嗎?”


    認識,身高179,73kg,這會兒正坐在你麵前擼串。


    柏耳把串兒塞到她手裏:“我先走了黃姨。”


    “哎?”


    柏耳幾乎是逃出來的,迴家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滾了許久,一點兒睡意沒有,拿起手機一看,淩晨四點。


    路默喜歡他。


    路默喜歡他?


    路默喜歡了他六年!


    艸,路默怎麽能喜歡他六年,他還一點察覺都沒有,假的吧?


    他心亂的起來,從沒抽過煙的他從客廳裏拿了他爸的煙盒,點燃後靠在陽台上吸了一口,盯著自己的指尖。


    猩紅的煙光在暗夜裏逐漸逼近指尖,和昨晚一樣。


    他煩躁的抓了把頭發,想拚命把昨晚的畫麵驅逐出腦海,但徒勞無功。


    第二天清早空無一人的教室,門被打開。


    向赴搭著宋霄方的肩進來,走到角落習慣性的往下一坐。


    “哎我操我操我操!”


    向赴碰到了溫熱的皮膚,嚇得彈跳起來,看清後鬆了口氣:“哥你在這兒倒是吱一聲啊,天這麽暗縮角落裏我以為撞鬼了呢!”


    宋霄方走到前麵把燈打開,看到柏耳蔫巴巴的:“怎麽了,沒睡好,黑眼圈這麽重?”


    柏耳下意識去擋光:“沒睡。”


    向赴嘖了聲,他們這檔夜貓子偶爾熬個夜趕圖倒也是常識:“又接稿了?”


    柏耳昨晚腦子跟放電影一樣,一幀一幀的。


    從他和路默認識,第一次見麵,第一次吃飯,路默第一次給他講題,他原以為自己都記不住了,但清晰到當時路默的眼神、神態、說話的語氣都像昨天剛發生的。


    好多被他忽略的小細節都被重翻了出來,他記得自己不愛吃抹茶,把蛋糕上的抹茶粉抹掉給自己;書包裏扔進去的鼻霧噴劑;搬新家時把他六年前的睡衣也搬了過來,還專門留了他的房間……


    柏耳拿手機看微信,路默昨天晚上說完後一條消息都沒發過,早上小薛更新了兩條動態,拍了路默在化妝間閉目化妝的照片,好像是今晚有一個慈善夜。


    他心煩的直接屏蔽了朋友圈,劃拉了半天後又屏蔽了迴來。


    他給路默發微信:“你現在忙嗎,我有事兒給你說。”


    過了兩分鍾,對麵迴複:“明天見麵說”。


    柏耳怕自己見到路默開不了口,昨天有黃月然和柏桃桃在旁邊他都心慌意亂,一見麵不更兵荒馬亂。


    他很怕見到路默。


    隔著塊屏幕安全感強很多:“不見了,我微信上給你說。”


    對麵沒迴複,他自顧自打字,斟酌著精挑細選,糾結的刪了又加,加了又刪,詳細打了快一千字解釋並道了歉,說明白了親他、粘著他都隻是因為遊戲,讓路默產生了誤會很抱歉,直到第一節課上完,他才甩了甩敲手機而酸痛的手指,最後補上一句:


    “我覺得我倆還是做朋友好,畢竟我是個直男。”


    打完後他深唿吸了口氣,閉上眼,狠狠戳了下屏幕發送,接著小心翼翼睜開眼。


    大紅色的感歎號,下麵很小的字號附贈了句“消息發送失敗。”


    柏耳:……


    路默你大爺!


    艸!


    路默不光拉黑了他微信,連帶著短信也不迴,柏耳沒辦法了,忐忑的打了個電話過去,對麵秒接。


    柏耳想罵街。


    老狐狸。


    他沒好氣開口:“明天下午兩點,我學校門口見,過時不候。”


    說完也不待路默說話,就掛了電話。


    說是兩點,但柏耳提前兩小時就到門口大榕樹下站著等了。


    他連著兩天晚上沒睡好,頭一次這麽沒耐性,昨晚恨不得穿著睡衣跑到路默家給他說清楚。


    他翻來覆去想了很多,他和路默不能這麽下去,甚至都不要做朋友了,直接暫時不要聯係了,兩個人在彼此的世界裏消失個一年半載的,不比什麽都冷的快。


    路默就是一時衝動,大不了衝動的時間長了點而已,在國外五六年兩人沒聯係不也好好的。


    再說路默喜歡了他六年,他卻討厭了路默六年。


    他是個直男不說,就憑這點他就不可能和路默在一起。


    不聯係好,不聯係……


    但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不聯係,心又莫名會心慌。


    熟悉的黑色suv停到了柏耳麵前,柏耳深唿吸,告誡自己“要冷,要冷”。


    這是他和路默的最後一麵,說清後兩人井水不犯河水。


    這是兩人的分手儀式,也是兩人的關係的終點。


    謹記,拒絕得要夠狠,表情要夠冷,快準狠的斬斷一切可能性。


    謹記,冷、準、狠。


    柏耳重複了三遍後,冷冷的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像參加追悼儀式一樣嚴肅冷漠的轉身扣安全帶。


    他不小心瞥見路默右手小指上的一道劃痕。


    劃痕的口很細長,像是刀劃傷的,看上去有點深,周圍泛著血絲,敷衍的貼了個創可貼,但是已經歪了,沒什麽屁用。


    柏耳艸了聲,頓時冷準哼的三字箴言被拋到腦後,不管不顧的牽起路默的手腕,因為粘的太緊,怕撕快了弄疼他,小心翼翼得像是在撕一片薄薄的薄荷紙。


    “別動,你這創可貼貼了個寂寞,給我個新的。”


    剛才還一臉冷漠的男生低著頭皺著眉給他換創口貼,露出一個毫不設防的發旋。


    路默低頭看著他的頭頂,伸手從抽屜裏掏了個新的給他:“不是大傷,過兩分鍾就愈合了。”


    柏耳白了他一眼沒理他,手上細致的給他纏創可貼。


    換好了後,路默發動車子。


    柏耳把換下來的創可貼和紙揉成一團,扔到垃圾筒裏的時候才想起什麽般,操了聲。


    他“冷準狠”的三字箴言跟著車尾氣一起排出去了。


    腦子呢柏小耳,腦子!


    他閉著眼,在心裏撿起來默念冷準狠。


    柏耳一進來路默就發現了他眼下的烏青,見他閉著眼以為他這會兒困:“你想去哪兒?”


    柏耳敷衍的開口,聲音很冷:“隨便。”


    反正就是隨便找個地兒說完就走,前後最多五分鍾完事兒,無所謂去哪兒了。


    說完後他就閉上了眼,裝睡不理路默。


    這招很奏效,路默可能以為他睡著了,連話都沒迴沒打擾他。


    全程半小時,柏耳一直閉著眼沒睜開,兩人一路沉默零交流。


    隱約中,車慢慢停了下來,柏耳往前很輕微的傾了一下,他滿意的假裝睜開眼環顧四周,然而在看到那幢熟悉的別墅時他笑容凝固了。


    柏耳甩上車門,跟在路默後麵緊跑兩步問:“我操你怎麽帶我迴你家,你怎麽不問問我?”


    原來兩分鍾就能說完的事兒,這下麻煩了。


    “你說了隨便。”


    柏耳:……


    無奈下車後,剛到門口黃月然就高興的拉過柏耳的手:“小耳,快進屋,你那天怎麽了,怎麽突然就走了,身體不舒服?”


    柏耳扯了個勉強的笑,突然有點心虛:“沒事兒。”


    黃月然特地做了飯,死活要讓柏耳晚上就在這兒睡,連床都鋪好了,柏耳實在拒絕不了,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吃過了飯,柏耳把路默叫到陽台上。


    柏耳都沒打算坐,預備著說完就走,冷淡的開口:“我覺得我倆還是做朋友好,畢竟我是個直男。”


    柏耳拉開椅子,雙手交握在胸前:“比旗杆還直的直男,我之前親你、給你念情詩都是意外。”


    路默了然的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懂了。”


    “特地跑來給我過生日、哭著說想照顧我做我助理也是意外。”


    “一不小心,一個意外粉了我三個月、轉了我三百多條微博,頭像是我、手機壁紙是我、個簽也有關於我。”


    路默假裝不知道遊戲的存在,故意提起柏耳對自己做的事,身體前傾,逼近柏耳,狹長的眼眸盯著柏耳:“直男?”


    路默說得不徐不疾、卻很有壓迫感,柏耳居然被他問得慌神了片刻。


    柏耳突然生出了一種心虛感。


    完了,果然是因為他當時對路默那樣那樣,所以路默才會把兩人之間的相處誤認為好感。


    柏耳張了張口,有苦不能言,半晌隻憋出一句:“不是……我……你聽我解釋,我當時對你確實有點過分……”


    他越說越心虛,


    怪不得路默那天這麽生氣,喜歡的人給他介紹對象,換他他也生氣。


    他心涼了幾分後喉頭滾動,鼓起勇氣澄清道:“你誤會了。”


    本來是來快刀斬亂麻的,沒想到不僅越斬越亂,還人都斬麻了。


    路默盯著他的眼睛,不疾不徐把柏耳之前做過的事兒搬出來算賬:“你確定?”


    “為什麽半夜三點發消息給我?”


    “……別人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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