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燈光太刺眼,又或許是麵前人的姿態太過誠懇,有那麽一瞬間,柏耳覺得自己就是脆弱的吸血鬼,對麵是保護自己的伯爵。


    柏耳居然難得有點緊張:“那如果保護不好我呢?”


    路默微微抬起頭,燈光映照在他眉眼間打下陰影,瞳孔裏流露出罕見的認真,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那我和你一起灰飛煙滅。”


    第32章


    第 32 章


    柏耳都忘了自己的手是怎麽伸出去的,路默說灰飛煙滅的時候,好像真的處在漫天火光裏,但有人緊緊抱住自己的樣子。


    等到他反應過來,他的手就已經在路默手裏了。


    他之前透過屏幕看路默演戲,雖然也覺得演技很精湛,但卻從來沒有這麽身臨其境的感受過路默演技上如此強烈的感染力。


    不需要背景音,不需要舞台,隻需要簡單的一個伸手,一個眼神和兩句台詞,就輕鬆帶他進入故事裏。


    柏耳收迴手,低著頭默背了兩遍情詩,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突然抬頭問:“你不會西班牙語吧?”


    路默低頭看他,敏銳的捕捉到他問法奇怪,不是問“你會不會西班牙語”,反而像是帶著一點期盼他不會。


    路默撒謊:“不會。”


    柏耳鬆了口氣,放下心翻手機裏的台詞:“那快開始吧。”


    這人的心思都寫在臉上,路默也不拆穿,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來吧。”


    要對的這幕戲是爵士和女主的對手戲,女主和爵士初遇是在戰爭頻發年間,相互愛慕後來失散,爵士授勳迴來,在自家花園裏看見女主。


    這場戲是爵士和女主兩人的爭吵。


    女主正在花園裏,坐在草地上仰頭出神,男爵出場。


    其實通篇台詞差不多都是男爵的,柏耳沒幾句詞,但最後那段情詩剛好和柏耳的任務契合。


    柏耳有些緊張,在路默對麵他的時候,他切實體驗到了什麽是被壓戲,幸好是沒台詞,有了台詞他一句都念不出來。


    到最後一幕時,路默收迴手,背過身慢慢離開,柏耳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開口,用自己默念了不下百遍的情詩替換原劇的台詞:


    "aqui te amo.


    en los oscuros pinos se desenreda el viento.


    fosforece luna sobres aguas errantes.


    andan dias iguales persiguiéndose."


    我在這裏愛你。


    在黑暗的鬆林裏,風脫身而去。


    月亮在漂浮的水麵上發出磷光 。


    日複一日,彼此追逐。


    柏耳的西班牙文很標準,獨屬於他的清脆聲線帶著些許新鮮的少年感,在空曠的服裝間飄蕩,在細小的尾聲裏能聽出往上勾的卷翹音,像南瓜瓜尖上細小卷翹的藤蔓,很甜。


    柏耳說完還非常緊張,低著頭提著裙擺就打算往換衣間走去想去把沉重奢華的裙擺換下來。


    就在柏耳推門想逃進試衣間的瞬間,一隻手撐住了門框,把他困在身前,路默微微低頭垂眸看他:“沒聽清,再說一遍。”


    柏耳突然有點慌,但轉念一想路默啥都聽不懂,又很快鎮定下來,低頭繞過他的手往裏走:“沒聽清算了。”


    一隻腳剛踏進門裏,就聽見一個醇厚的聲音,連貫的念出一段音調起伏的西班牙文。


    "o cruz negra de un barco.


    solo.


    a veces amanezco, y hasta mi alma está humeda.


    suena, resuena el mar lejano.


    este es un puerto.


    aqui te amo."


    “這是一個港口。


    我在這裏愛你


    我在這裏愛你,地平線徒然地隱藏你。


    盡管處於這冰冷的萬物中,我依然愛你。”


    路默的聲音低沉又醇厚,讓這段情詩像是釀了很久的紅酒,給人似醉非醉的微醺感。


    柏耳震驚的轉過頭。


    這是那首情詩的下半闋,路默不但聽懂了,還完整的和他對上了詩的下半闋。


    柏耳這會隻想找個地縫鑽下去,他震驚又難以置信:“你會西班牙語?!”


    他完全沒設想到路默會西班牙語,他一切的計劃都建立在路默聽不懂的基礎上,但路默居然會。


    艸。


    那他和裸/奔有什麽區別!


    路默毫不負責:“剛想起來我會。”


    柏耳:……


    路默:“會的語言太多了,忘了,不好意思。”


    柏耳憤怒指著他:“你!”


    一陣敲門聲響起,兩人齊齊望向門口,柏耳驚慌的低頭看了自己身上的裙子:“等等,等我換衣服!”


    “別慌。”


    路默打開了個門縫,和外麵的人用西班牙語交談了幾句,那人就轉身離開了。


    柏耳把衣服脫下來,氣急敗壞的把衣服往路默臉上砸:“你怎麽會說西班牙語?”


    路默不慌不忙的把衣服整理好:“我老師是西班牙人。”


    柏耳暗惱自己怎麽不提前百度一下。


    但幸好任務是完成了,距離開演還有十來分鍾,工作人員來催路默過去,柏耳本來打算完成任務就直接離開,但路默讓他在後台等等,說結束後讓司機順路送他。


    索性也不差這一會兒,他把粉絲托他轉交的禮物給小薛,在展覽處逛著等演出結束。


    剛進展覽廳,一塊醒目的電子屏上赫然寫著老師的事跡和個人簡介,頭一句就是“diego rodriguez de y velásquez,原籍西班牙,後遷英國並定居倫敦。”


    他心情鬱結,撇開眼去拿桌子上的宣傳冊扇風,打開赫然映入眼簾:“diego rodriguez de y velásquez,西班牙人……”


    柏耳:……


    唐立給他發消息問他到哪了,把東西拿給路默沒有。


    柏耳不爽打字:“到西班牙了。”


    唐立:“……??”


    結束後司機說路默定了酒店,讓柏耳在酒店先歇一晚再迴去,路默晚點也迴酒店,但柏耳還是讓司機送自己去機場。


    他短期內,至少兩個月不敢再見路默了。


    他的尊嚴,和那條裙子一起被扔到服裝間裏積灰了。


    從機場迴到家他第一件事就是衝進浴室洗了個澡,出來後覺得輕鬆不少,剛巧碰到柏桃桃從樓梯上下來,穿著淺綠的星光碎片紗裙,興高采烈的提著裙擺到他麵前問他:“好看嗎哥?”


    柏耳瞥了眼紗裙上的亮片和流蘇,嫌棄:“不好看,太閃了,這紗也太輕了。”


    他試的那條裙子材質就很好,厚重但是不失搖曳感,上麵的蕾絲也很柔軟。


    柏耳皺著眉頭照著自己那條提建議:“這個綠也太淺了,不如墨綠色,襯人白,把亮片換成蝴蝶結就很好看”


    他說到一半突然頓住,被自己腦海裏的想法嚇到了。


    柏桃桃覺得還挺有道理,聽得很用心,替他翻譯道:“噢,就是你喜歡墨綠色的大蝴蝶裙唄,我好像有兩條都是。”


    柏耳像是被戳了肺管子:“我不是,沒有,我不喜歡裙子!”


    柏桃桃嘟囔道:“那你剛才還說裙子好看……”


    柏耳迴到自己房間後,躺在床上深刻的反思了自己,覺得自己穿了幾分鍾裙子精神偶爾錯亂也是有可能的,就在他準備原諒自己時,手機突然收到了條微信。


    “很美。”


    簡單的兩個字,加上嚴謹的句號,除了路默沒別人。


    這條信息像偷發的密語,也不指明說誰,沒頭沒尾的,但發的人和收到的人都心照不宣。


    柏耳氣還沒消,下意識想罵人,但氣憤之中居然夾雜著一絲絲奇怪的開心,意識到後他連忙搖頭,甩去那些不幹不淨的想法,有點生氣:“我不喜歡女裝。”


    路默很快誠懇道歉:“對不起。”


    然後又重複了一遍:“真的很美。”


    柏耳:……


    穿女裝被別人誇,還是被路默誇,也太他媽羞恥了,這算什麽。


    過不去內心性別的那道坎的柏耳皺眉敲字,生氣:“美,你當誇女生呢?”


    對麵迴複:“不是女生。”


    柏耳更氣了,美也不是誇男生的詞兒啊,正要打字時,對麵發了條兩秒的語音過來,柏耳皺眉點開。


    路默聲音和往常一樣,低沉慵懶。


    “是天使。”


    超越性別的美。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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