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林夕海就經常帶著駱晨曦,出現在和彭亦寒他們的聚會中。因為身邊都有了「戀人」,氣氛變得融洽自然多了,而林夕海也發現有個假戀人的好處,不會顯得突兀,不會有「電燈泡」的感覺,還可以隨時隨地借他來隱藏自己的情緒。


    駱晨曦是個很懂得察言觀色的人,知情識趣,總是在細微處,替他著想,並為他掩飾,這些貼心之處,從某種程度而言,也是他身為no.1頭牌牛郎的獨特個人魅力吧。


    和彭亦寒他們見麵,對林夕海而言,是一種折磨,但若是不見麵,更是一種煎熬。


    時間就在這種反複的折磨和煎熬中,悄然度過。


    涼爽的秋季轉瞬即逝,一眨眼,就迎來了萬物蕭條的冬天。


    b&p大廈。


    「林副總。」


    聽到方文杉的聲音,林夕海停下腳步,轉過身,笑道:「方經理,你最氣色看起來不錯啊。」


    經過產品重組後,b&p準確地掌握住了市場的脈搏,連續推出好幾款時尚的保健電子產品,大受客戶好評,訂單如雪片般向銷售部飛來。


    這幾天看到方文杉,不但笑得合不攏嘴,連走路姿勢,都輕快得足可用「飄」這個字來形容。


    「嗬嗬,托福托福。」方文杉咧嘴笑著,和林夕海肩並肩朝電梯走去。


    「對了,林副總知道華子安辭職的事嗎?」


    「華子安辭職了?」林夕海大吃一驚,猛地停住腳步。


    「你一點也不知道?」方文杉也愣了,他還以為他早就知情。


    「怎麽迴事?」林夕海蹙起眉心。


    「就在這個星期一,華子安突然向我遞了辭呈,說是自己不適合當銷售員,我也不好多問。從下周起,他就可以不用再來上班了,現在隻是做一些交接工作而已。」


    「他可從來沒有對我提過。」林夕海愕然道。


    明明前個星期,還見過他們一次,華子安卻連半點風聲都沒有透露。


    「現在的年輕人嘛,腦子轉得太快,做事全憑高興,從不考慮前因後果。前一刻做得好好的,也許下一刻不開心了,就馬上跳槽,誰知道呢。不過林副總,坦白而言,像華子安這樣做事漫不經心、成天打混的員工辭職,對我們公司來講,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林夕海不禁苦笑。


    和方文杉分手後,林夕海立即拿起手機,撥打華子安的電話。


    等接通後,他劈頭就問:「剛才我聽方經理說,你提出辭呈,到底怎麽迴事?」


    「林大哥你知道了?是這樣的,最近有個甘肅老鄉找到我,她在這裏開公司的,想叫我去幫她的忙。我覺得不好推辭,就答應了,沒有事先給你打招唿,真不好意思。」


    「彭亦寒知道你辭職的事嗎?」林夕海問道。


    「彭大哥當然知道,而且他也很讚成我這麽做。」


    「是這樣……」林夕海沉默了,「既然你要幫老鄉的忙,我也不好阻攔,你自己小心,好好給別人做事。」


    「知道,謝謝林大哥。」


    「不客氣。」


    林夕海掛斷電話,不知怎的,眼皮一陣狂跳,內心湧上不祥的預感。


    自那後,林夕海就沒再見過華子安。


    漸漸逼近年關,公司有一堆事務要處理,林夕海忙得分身乏術,經常半夜三更才迴家,不要說和朋友們聚會了,就連自己的親人,都極少打電話聯絡。


    等逼得人團團轉的忙碌稍稍緩和下來後,林夕海才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很久沒有聽到彭亦寒他們的消息了。


    也許該打個電話聯絡一下,問問他們是否都好……


    把玩著精巧的手機,翻出聯絡人地址簿,在「彭亦寒」這三個字上凝視了良久,林夕海最終還是沒有按下發送鍵。


    扔下手機,閉目躺在沙發上,他任自己陷入無聲的黑暗中。


    世事大半很奇妙,愈是刻意,愈發求之不得,但若任其自然,反而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林夕海麵對麵遇到彭亦寒。


    當時,他正在一家位於西區的蔬菜超市購物,這家他平時並不常去,隻是今天剛好辦完事迴來,順道經過,就想著去隨便逛逛,沒想到會這麽巧,遇到同樣也在選購食物的彭亦寒。


    看到林夕海正往手推車裏扔小青菜,車內還堆了不少時蔬瓜果時,彭亦寒不由睜大了眼睛,在打招唿之前,一句話就脫口而出,「你會做菜?」


    「是啊,一個人無聊,自己就照著食譜學會了。幹嘛這樣看著我,很奇怪嗎?」林夕海把挑好的一把茄子放進去,手法之嫻熟老練,怎麽看怎麽像做慣家事的「家庭煮夫」。


    「沒想到,真的做夢也沒想到,你居然有一天會自己做菜……」彭亦寒喃喃發出感歎。


    「自從你走後,有很多事情,我都學會了。」林夕海淡淡地說。


    彭亦寒一怔,看著他。


    這還是他從甘肅迴來後,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認真凝視他,如果撇開兩人身邊川流不息的路人,幾乎可算是他們第一次「單獨相處」。


    他看上去依舊俊美得驚人,隻是,原先鋒芒畢露的傲慢和自信,悉數化為眼眸深處淡然的微光,若非那裏還不時有星芒跳躍,他幾乎快認不出來,眼前這個神色沉穩的男子,真的就是林夕海。


    滄海桑田,人事變遷。


    這樣的改變,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了誰?


    彭亦寒不去深究,也不敢去深究,因為他知道,再深究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隻是徒增心痛罷了。


    他身邊,已經有了完美出色的戀人,一如他所願。而他也已經有了戀人,這一世,他和他是不行了。


    也許來生吧,如果還有來生的話。


    看著昔日深愛過的對象,彭亦寒露出溫柔的笑容,「駱晨曦呢,怎麽沒陪著你?」


    「他最近工作比較忙,我也有好幾天沒看到他了。」林夕海麵不改色,漫天扯謊,「小華呢,今天沒有跟在你身邊?」


    「小華啊,最近他換了工作,也是很忙,經常深更半夜才迴來。算起來,這個星期和他見麵的次數,可謂屈指可數。」彭亦寒苦笑道:「雖然我很希望他能在b&p做下去,但他卻說自己並不是很喜歡這個工作。他就是這樣,小孩子脾氣,怕吃苦受累,枉費你當初的一片好心。」


    「沒有的事。」林夕海連忙道:「多去外麵曆練一下,對小華而言,也是好事,他畢竟還年輕。」


    「沒錯,你說的有道理。」彭亦寒感慨地看著他,他真的成熟很多,無論言談,還是舉止,都和以前判若兩人。


    林夕海看了看他的手推車,奇怪地說:「你沒買多少東西啊,兩個人夠吃嗎?」


    「隻是給我一個人的,小華最近都不怎麽迴家吃飯。」


    「新工作剛開始時,誰都難免手忙腳亂,過一陣子,等他適應就好了。」林夕海安慰他道。


    「但願如此。」


    並沒有露出料想中釋懷的笑容,彭亦寒隻是暖昧地彎了彎嘴角,眼神卻漸漸黯淡下來。


    林夕海看在眼裏,眼皮一跳,心中不祥的預感,愈來愈強烈。


    周日,街上人潮湧動,車水馬龍,一片繁忙景象。


    「小海,這邊這邊。」


    邁入「環亞酒店」一樓富麗堂皇的咖啡座,林夕海一眼就看到,剛從英國迴來的戴安妮正向他揮手。


    坐在她身邊的,是她已交往兩年的男友lester。lester是中英混血,這次戴安妮去英國,一方麵是為了工作,要寫幾期關於時裝的采訪稿,另一方麵,則是為了拜會對方的父母。


    「一個月沒見,總算知道迴來,你是不是已經玩得樂不思蜀了?」向lester打了個招唿,林夕海含笑拉過椅子坐下。


    戴安妮看上去春光滿麵,和lester雙手緊扣,看來好事已近。


    「怎麽會呢,有小海在這裏,我怎麽會舍不得迴來?」戴安妮笑道。


    「哦?有lester在你身旁,我會相信才怪。」林夕海打趣她。


    「什麽嘛,我是那種重色輕友的人嗎?」戴安妮不悅地瞪著他。


    「是是,你當然不是。」林夕海笑道。


    「小海,有件事我想宣布。」戴安妮認真地看著他,「我和lester打算在年底結婚,你願不願意做我們的證婚人?」


    雖說是意料之中的好消息,但喜悅還是瞬間席卷了林夕海心頭。


    「太好了,恭喜你們,我當然非常樂意!」


    「謝謝,我就知道小海肯定沒問題的。」


    看著戴安妮如花般美麗的笑靨,林夕海止不住微微上揚的唇角,好友終於如願以償,有了幸福的歸宿,這份快樂,連帶感染了他的心情。


    接下來,戴安妮興致勃勃地談到婚禮的安排,西式還是中式,請多少人,規模如何,去哪裏渡蜜月等等,訂下婚期是很容易,但結婚前的準備工作,卻是項巨大繁瑣的工程。


    林夕海幾乎可以預見,今後很長一段日子,他的空閑時間都會被戴安妮的婚事所占據,當然,他甘之如飴。


    談興正濃時,遊移的目光微微一抬,無意捕捉到一抹熟悉的影子,當時還未曾在意,一秒後,林夕海立即醒悟過來,猛地閉上嘴,掉頭直直盯著剛才那抹身影……


    「小海,你怎麽了?」順著他的視線,戴安妮看過去,不禁愕然輕唿,「這不是華子安嗎,他怎麽會在這裏?」


    「是啊……」林夕海下意識應著,目光死死地盯著剛從酒店大廳裏走出來的一對男女。


    男的是華子安沒錯,女的,卻是一位他從未見過的女子,不,更確切地說,應該是位「女士」。雖然塗著厚厚的粉底,穿著顏色鮮豔的大衣,但年齡的痕跡,卻不是高檔化妝品所能輕易遮蓋的。


    華子安很親熱地摟著那位女士的肩膀,還不時俯下身,在她耳畔低語,惹得她咯咯輕笑……


    若非太過熟悉這個身影,林夕海會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隻見華子安全身煥然一新,穿著一看便知身價不菲的名牌服飾,顏色花俏得很,頭發燙染成棕黃色,有幾縷還挑染成了醒目的金色i,搖身一變,和時下的街頭青年一樣,成了哈日族,跟第一次見他時的樸素相比,簡直天差地別!


    林夕海倏地站起來,疾走幾步,擋在他們麵前。


    「林……林大哥……」華子安一看到是他,整個人呆住,血色頓時從臉上褪去。


    「小華,這是誰啊?」大概是林夕海的表情太過可怕,陌生女子不悅地拉了華子安的衣袖。


    近距離觀看,林夕海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個女人看上去最起碼有三十五歲以上,眼角都露出細細的皺紋,和華子安在一起,明顯是姐弟配。


    「徐經理,這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先走,我們有幾句話要談,等談完了,我馬上過來。」華子安對那女子小聲說。


    「那你快一點。」女子麵色不善,看看林夕海,再看看他,板著一張臉,走了出去。


    「怎麽迴事?」林夕海冷冷看著華子安,麵似寒霜。


    「這個……呃……那個……」華子安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


    顧不得戴安妮等人,林夕海一把扯過華子安,在眾目睽睽下,將他像老鷹拎小雞般,拎到男用洗手間。


    「林大哥,好痛,放開我啦……」華子安大唿小叫,林夕海則一轉身鎖上洗手間的門,不讓別人進來。


    「你上次說的甘肅老鄉,就是那個女人?你和她到底是什麽關係?」林夕海雙手抱胸,冷冷倚在洗手台前。


    「就是她沒錯……」華子安忐忑不安地看著他鐵青的臉色,「她的確是甘肅人,叫徐芳,開了一家電器商店,很能幹。我是在跑業務的時候和她認識的,因為大家都是老鄉,彼此感覺都很親切,然後,就漸漸混熟了……」


    「什麽時候,開始和她混在一起?是不是你突然辭職的時候?」林夕海打斷他,直接了當地問。


    「呃……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華子安訕訕地抓了抓頭發。


    林夕海心裏一震,原來他這麽早就已經出軌了!


    那上次在超市看到彭亦寒……


    迴想起來,林夕海不由得唿吸一窒,難怪最近他的眼皮一直跳個不停,難怪那天看到他,他的表情那麽微妙,暖昧的笑容、黯淡的眼神……原來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覺,可他卻什麽都沒說!


    「為什麽!?」林夕海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知道自己所丟掉的,到底是怎樣寶貴的東西嗎!


    「我覺得……我可能還是喜歡女人的。雖然彭大哥很照顧我,我也很感激他,但要一輩子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我覺得自己還沒有那麽大的勇氣。最近,公寓樓裏的鄰居似乎也猜到我和彭大哥的關係,整天指著我們背地裏指指點點的,彭大哥不在意,可我卻受不了。」


    華子安低垂著頭,一隻腳下意識地蹭著地麵,「認識了徐芳後,我覺得她不錯,雖然有點兇,但很會照顧人,對我也好。和女人在一起的感覺,果然還是和男人完全不同。我以前都沒怎麽和女生交往過,一直以為自己隻愛男生,現在看來,其實不是,對女人我也很行啊。我知道,她看上去年紀比我大一點,但我也有自知之明,像我這樣其貌不揚、一無是處的小混混,沒幾個正經女人看得上,她願意和我在一起,已經很不錯了。」


    「那彭亦寒怎麽辦,你和他有四年的感情啊,就這麽放棄了嗎?」林夕海沉聲道。


    想起男人,他的心裏不由糾結成一團。


    當時,曾堅定地說著要對華子安一生忠誠的他,可曾想過,他竟有被先背叛的那一天?


    雖說出於個人的私心,他巴不得他們分手,但一想到男人會遭受怎樣的打擊,林夕海就寧願他們還在一起。


    華子安抬起頭,眼中有一絲愧疚之色,但臉上的堅定,卻分明告訴林夕海,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對不起,林大哥。我知道,一切都是我不對,但是,我還是想要過正常人的生活。如果你想揍我的話,就動手吧!」


    這句話讓林夕海失聲冷笑,「這是你和他之間的事,我又有什麽資格插手過問?」


    依彭亦寒的性格,根本會一聲不吭,任他走吧,那他又何必枉作小人?


    原來他們的感情早就有了裂縫,但彭亦寒卻守口如瓶,一點風聲都不透露,這其間他們也見過幾次麵,他竟隱藏得滴水不漏,他還當他是朋友嗎,或隻是純粹把他當成外人而已?


    一時間,林夕海不禁心潮起伏,既是苦澀,又是悲傷。


    「林大哥,對不起,我真的要走了,她還在等我。」華子安打開門鎖,略一停頓。


    「對了,上個星期,我就從彭大哥那裏搬了出來。如果你有空的話,替我去看看他吧。」說罷,他就走了出去。


    混蛋!


    腳步聲漸漸消失,林夕海忍不住一拳砸上大理石麵的洗手台,鑽心的痛,頓時自指節處蔓延開來。


    他不知道,這痛是因為華子安像丟棄垃圾一樣丟掉彭亦寒,還是在氣彭亦寒守口如瓶的緘默,讓他覺得,因他倆在一起的和諧畫麵而黯自神傷的自己,簡直像個十足的傻瓜一樣!


    懷著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惱怒心情,林夕海簡短地和戴安妮告別後,就直接殺到彭亦寒家裏。


    據他所知,彭亦寒應該在五點左右就下班了,然而,一直等到華燈初上、夜涼似水,也不見男人的蹤影。


    這家夥……


    按捺住自己焦燥的心情,林夕海把抽剩的煙頭扔到地上,用腳踩滅,馬上又點了一根,狠狠吸了一大口,任有害的氣體在肺部周遊一圈後,才緩緩地、解憤般把它吐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樓道處,終於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一個搖搖晃晃的黑影冒出頭來,腳步踉蹌,走到林夕海身邊,晃了晃,差點摔倒。


    林夕海連忙一把將他扶住,後者抓住他的手臂,把臉湊近,看了半天,突然咧嘴一笑,「夕海,怎麽是你?」


    他一說話,便撲麵傳來一股濃重的酒臭味,林夕海不由皺了皺眉,「你去喝酒了?」


    「嗯,喝了一點。」


    彭亦寒嘻嘻笑著,又噴出一股酒氣,然後摸出鑰匙開門,卻幾次都對不準,最後還是林夕海看不過去,把住他的手,才打開了房門。


    一進門,林夕海立即把燈擰亮。


    入目所及的客廳,一片淩亂,讓他倒抽一口涼氣。


    碗筷四處攤在餐桌上,甚至還有吃剩的食物,散發著一股餿味,報紙雜誌隨處可見,衣服亂扔在椅子和沙發上,向前走了幾步,發現踩到了什麽,一低頭,即看到不少未拆開的信件,就這樣任意丟在玄關處。


    他印象中的男人,從來都是整潔幹淨、清清爽爽的,從未見他這麽邋遢過。


    掙脫林夕海的攙扶,彭亦寒往前走了幾步,跌入沙發中,一動不動。


    「你還好吧?」林夕海擔心地坐在他身邊。


    「渴……」彭亦寒微睜開眼睛,含糊地吐出一個字,近距離觀察,他眼中布滿血絲,想必是好幾天沒睡了。


    「你等一下,我給你倒水。」


    林夕海連忙到廚房,晃了晃水壺,卻空空如也,於是接了點水開始燒,然後打開冰箱,所幸找到一瓶礦泉水,於是拿過來,捧住男人的頭,慢慢喂他喝下……


    大概真的有點渴了,彭亦寒就著他的手,急切地大口喝起水來,喉結上下起伏,下巴有一層青青的胡渣,整個人似乎瘦多了。


    這副頹廢的模樣,讓林夕海整顆心都揪到了一起,先前的怒火,早已消失無形。


    在沙發裏靜靜躺了一會兒,似乎感覺好過一些,彭亦寒微睜開眼,看著林夕海,略顯疲倦地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今天,我看到小華和……」林夕海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男人的眼睛雖然安靜,卻有無法掩飾的沉痛。


    「我知道。」動了動嘴唇,彭亦寒緩緩吐出一句。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林夕海忍不住問他。


    「我不想你擔心。」


    淡淡一句話,堵住了他所有未出口的指責。


    又是這種自以為是的體貼!


    真是夠了,林夕海不知道是該感激,還是該痛恨。


    「其實,在小華正式和我說,要從b&p辭職前,我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他開始一天比一天更晚迴家,和我在一起時,也是心不在焉的,身上還隱隱有女人的香水味……」彭亦寒歎息一聲,悠悠道:「我一直在等,等他向我解釋,等他迴頭。隻要他願意迴到我身邊,我就打算什麽都不問,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可是,他最終還是決定搬走……」


    林夕海半晌說不出話來,胸口一片窒息的冰涼,就像被一柄寒氣四溢的利刃深深刺中。


    「你……就這麽喜歡他?」


    好不容易,他才幹澀地擠出這麽一句。


    「是啊,四年的感情,不是那麽說放就放的。」彭亦寒凝視著他,露出苦笑,「我一直以為,我會和他在一起。一開始是他主動,是他讓我覺得,原來像我這樣的人,也是有人喜歡的;是他讓我的感情,有了一個安身之處;是他,讓我這些年來,都有人陪伴、有人關心。不管結局如何,這些讓人一想就覺得溫暖的東西,我不會輕易忘記。」


    林夕海垂下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愛他,這個男人,也許是真心愛著華子安。


    一想到這裏,他就痛得說不出說話來!


    以前,他還抱著一絲幻想、一絲自滿,自滿於男人雖然喜歡華子安,卻絕不會像愛自己那樣愛他。畢竟他對他說愛他,卻隻說要對華子安忠誠。


    當年那句告白,既是一道死刑判決書,同時,也是他的救贖,是他到今天,不管再怎樣心痛,都能強忍住並待在男人身邊的所有精神支柱。


    然而,他卻忽視了時間的力量。


    五年,整整五年,他和他有五年的空白,而他和他,卻有五年朝夕相處的時間!


    時間還不夠說明問題嗎?


    時間無法把喜歡變成愛嗎?


    時間不會讓他把他漸漸淡忘,把昔日說過的愛語,全部化為風中的透明嗎!?


    時間給出了最好的答案、對他而言最殘忍的事實。


    他沒有想到,他竟在乎華子安到這個地步,而華子安的背叛,又讓他受打擊到如此地步。


    為什麽要看著別人,為什麽要為別人受傷?他明明說過愛他,他在乎的,應該是他,而不是別人啊!


    難道,是因為已經不再愛了?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不再愛了?


    猜想著這個可能性,林夕海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降到零度,內心因這極度嚴寒,而瑟瑟發起抖來。


    「你怎麽了,是在替我難過嗎?別擔心,我隻是需要一段時間接受而已,我會好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誤以為他在替他難過,彭亦寒抬起手,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林夕海再也忍不住,一把死死握住他的手,力道之大,讓彭亦寒都有點吃痛,小過他沒有抱怨,隻是朝他露出淡淡的微笑。


    「夕海,你變得溫柔了,真的是個溫柔的好男人啊。」


    喉頭湧上一股熱潮,令林夕海無法言語……


    多感受一點,多看我幾眼,多發掘我的好,我真的和以前截然不同了,而這些改變,全都是因為你啊!


    我愛你,你不也說會一直愛著我嗎,那就不要輕易去愛上別人啊。不要為別人那麽受傷,他走了,還有我,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所以,今後看我,隻看我一個人,好不好?


    林夕海咬牙看著男人,內心發出絕望的呐喊,可男人不但沒有聽到,反而累了似地閉上眼眸,翻了個身,頓時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指,然後背對著他,漸漸進入夢鄉……


    替他蓋上厚毛毯,林夕海坐在沙發另一端,沉默凝視著男人的背影,一直沒有合眼。


    冬季深夜,滴水成冰,在徹骨的寒冷中,他就這麽坐著,一動不動,仿佛已成一座冰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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