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劍?


    劉希聽到這個要求後,悄悄鬆了口氣。論劍這個說法最早就起源於劍宗,作為世間唯一一個全部弟子都為劍修的宗門,在遇到瓶頸之後同門弟子都會相互討論,坐而論劍,通過聆聽不同人對劍道的理解,取其精華以便來更好打磨自己的劍道。


    正是由於劍宗這種獨特的論劍形式,才真正讓劍宗成為匯聚天下劍道的道統之地,劍宗也由此誕生了諸多偏支的劍修門派。每隔五年,不同門派都會集中弟子,聆聽各門派門主和宗主的傳教,再結合自己的理解與同宗進行論劍。


    雖然說會經受不同理論的衝擊,但真正堅毅走上自己所認定的劍道的弟子,將會在諸多磨難之中,鍛煉出更為玲瓏,更為純淨,也更為強悍的劍心。


    鬆婉第一次出劍,夜就幾乎判斷了鬆婉出劍的次數,恐怕他對劍道也有一定的了解,劉希猶豫了一下,答應了王磐的請求。三境界之中,劍修不在少數,雖然有著種族之間的怨恨,但異族論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既然他放了鬆婉一命,劉希也不介意讓女兒鬆鬆口,傳授對方一點劍宗精髓。


    “夜,這裏是戰鬥的地方,可不是論劍的地方。”就在這時,芙蕾雅悠然出現了,她笑著看向王磐,“沒有人希望阻止你想要討教劍術的心,但遺憾的是,如果你執意要進行下去,我就不得不要宣布戰鬥結果,然後讓下一組獵者進入平台了。”


    劉希鬆了口氣,雖然夜嘴上說不殺鬆婉,但隻要站在平台上,女兒還是有殞落的危險,能這樣結束已經很不錯了……


    撲哧一聲,座位上的魅王笑出了聲,然後饒有興趣地看向王磐,一旁的黃昏王眼中也閃過一絲讚賞的光芒,陰翳的表情也有些緩和。而站在石盤上的清荷則不留痕跡地瞥了一眼正在快速恢複元氣的蘇婉,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宣布比賽結果?”王磐看向芙蕾雅,臉上的表情充滿了疑惑,“我們的戰鬥還未結束,你怎麽知道比賽的結果?”


    “你剛剛都險些殺了她,難道還不能判定誰輸誰贏嗎?”芙蕾雅一愣。


    “可是,她並沒有說自己認輸了,也沒有像維琪那樣無法戰鬥,你憑什麽不讓我們繼續戰鬥下去呢?”王磐深吸一口氣,或許是困鬥場中芙蕾雅留給自己的陰影太過清晰,導致現在自己麵對她還是會有些犯怵,不過讓王磐感到有些開心的是,自己終於發現了芙蕾雅的布置的規則的漏洞,“戰鬥還沒有結束,我們倆就是那種喜歡一邊戰鬥,一邊說話的那種類型,不行嗎?”


    芙蕾雅語塞,如果按照規則來說,對方的做法沒有任何不妥,她氣哄哄地走到王磐的麵前,怒視著對方的眼睛,張開嘴似乎想要反駁什麽,可無奈對方的確占據道理。沒辦法,芙蕾雅仿佛泄了氣一樣,慢慢退出了平台,示意戰鬥繼續。


    “這個芙蕾雅,看起來也沒什麽了不起。”黃昏王冷冷一笑,在王磐提出論劍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了規則的漏洞,隻是沒想到王磐能這麽快發現了其中的漏洞。說的好聽是論劍,實際上就是他的傷勢太重,想借論劍的噱頭恢複傷勢。


    魅王笑笑不說話,她也很快就明白了王磐的意圖,至於發笑,完全是因為想到芙蕾雅會出醜。這個被世人傳說智謀近乎妖孽的女人自然早就被魅王盯上,同樣都是女人,怎麽可能沒有攀比心。


    “但是我感覺,人族應該不會給他療傷的機會,”黃昏王嘿嘿一笑,“他對七殺的掌握還不熟練,所以剛剛在施法之前,算是以肉身硬抗了流隕,如果我是劉希,我絕對會讓劉鬆婉現在就認輸……”


    “那才是愚蠢的行為!”魅王冷哼一聲,白了黃昏王一眼,即便那眼神中隻是純粹的輕蔑,卻也讓同為摘星的黃昏王心裏狠狠一顫。


    “你說什麽!”黃昏王有點惱羞成怒。


    魅王沒說話,而是努努嘴,眼神示意人族的方向。果然,劉希因為擔心女兒在台上隨時會有危險,剛要站起來讓女兒認輸,誰曾想道塵和荀文昌兩人同時將劉希攔住,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麽,劉希的表情變換,歎了口氣,又坐了下來。


    “鬆婉,咱們劍宗閉門造車這麽多年,也該接收一些外麵的信息……那個,別擔心,好好跟夜談一談劍道……”沉默片刻後,劉希有些別扭地說道。


    黃昏王眼瞳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魅王。


    “人族隻要不傻,就一定會這麽選擇。”血王低沉的聲音響起,“的確,夜在拖延時間恢複傷勢,但除了夜之外,還有一個也在恢複傷勢……”


    黃昏王猛地將看向平台周圍的石盤。是了,人族絕對會同意,甚至會想劉鬆婉多拖一些時間。


    “這小子……說不出來他是聰明還是傻。”黃昏王冷冷一笑,“等他恢複好了,蘇婉也恢複得差不多了,他可是見識過青龍傳承者的力量,可他還是這麽選擇,要麽他是真是傻透了,要麽就是……”


    一個荒唐的答案浮現在所有人的心中——他是故意做出這樣的選擇,他有自信,就算蘇婉在全盛狀態下,他也能將其擊敗!


    芙蕾雅氣哄哄地迴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可當她走出平台的時候,她臉上的憤怒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笑意。


    “喂,你都被人找出了規則中的漏洞,還被人當場揭穿,這你都不生氣?”一旁的莫爾看著芙蕾雅笑吟吟的模樣,有些不解地問。


    “生氣?我為什麽要生氣?”芙蕾雅眨眨眼睛,笑嘻嘻地問道,“莫爾大人作為承印者,對賭場有一定了解吧?”


    莫爾不明白芙蕾雅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咳咳,我個人是從來不去那種地方,都是克斯維爾斯他們拉著我去……”


    芙蕾雅眨眨眼睛,顯然不會相信這個總是跟自己打賭,口口聲聲說自己不去賭場的人的話:“總之,莫爾大人去過賭場……我問你,在骰子開大小的賭局中,如果對麵的莊家總是一直贏,而且並沒有讓你找到任何破綻或者出千的手法,你會怎麽辦?”


    “怎麽辦……一直輸錢,不在這桌玩不就得了!”莫爾撓了撓頭,然後一愣。


    “對吧,沒有人會傻到一直輸還一直玩,偶爾贏一下,才有繼續下去的動力嘛。”芙蕾雅眼眉彎彎,“莫爾大人,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傻子的,真正的傻子,永遠是自以為是的聰明人。”


    莫爾沉默了,這個女人,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在算計!


    “對了,之前不是讓你找個人嗎,那個人不用找了,莫爾大人身為承印者日理萬機,肩負著種族的興亡,我又怎麽忍心讓您再忙裏偷閑幫我找人呢?”芙蕾雅眨眨眼,見莫爾欲言又止,芙蕾雅繼續說道,“當然,我給你的那些上品霞玉也不用還給我,莫爾大人在夜獵上幫助我,付出了太多太多,那些霞玉不成敬意……另外等夜獵結束之後,還希望莫爾大人到無罪之城做客,我會好好囑咐我的父親,一定讓您在賭場……哦不,無罪之城裏快活快活。”


    莫爾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原來自己錯怪芙蕾雅了,她這樣一心隻想著讓神族獲利的女孩,又怎麽可能是壞人呢?


    平台上,劉鬆婉讓自己的心情快速平複,在剛剛王磐的話中,她大致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有些慌亂的心很難判斷現在究竟應該做什麽,但父親是一定不會傷害自己的。


    “論劍……你想怎麽論劍?”劉鬆婉試探著問道。


    王磐愣了一下,在之前閱讀的書籍中,他偶然了解到劍宗有論劍這一種交流方式,所以下意識地打算拖時間,打著恢複自己傷勢的幌子讓蘇婉恢複,然而實際上,王磐並不懂何謂論劍。


    “你先說說你的劍道吧。”王磐硬著頭皮說道。


    大道之力這種東西,算不得什麽隱秘,劉鬆婉慢慢將心態放平。如果麵對尋常的魔族,即便現在自己戰敗了,也不會委曲求全和對方論劍,但不知為何,自己並沒有從對方的身上感覺到一絲不喜。


    “劍宗弟子,所修煉的都為劍道。”劉鬆婉聲音不大,但在場的各位都能聽清,“劍,如長虹貫日,講求將疾之一字發揚光大。大成者,雷霆莫不及也,甚至能斬斷空間厚壁,時間長河……”


    婕娜冷哼一聲。


    平台之上,劉鬆婉侃侃而談,將快劍的真諦和蘊含的大道之意毫無保留地講述出來。劉希蒼老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人境之中其他宗主也紛紛朝他投來羨慕的目光。


    雖然劉鬆婉輸了,但留在空無之域已經足以證明她的實力。在座的各位無不是三族之中的大能,即便是虛影,劉鬆婉能在這些人的注目下毫無畏懼,言簡意賅地將自己對大道的理解說出來,足可見她無論在實力還是心境上,都絕非尋常天才可以媲美。


    “……這是我對大道的理解。”劉鬆婉緩了一口氣,“當然,這些也隻是我基於疾劍門對劍道的微薄認識。劍宗之中分立不同門派,修煉的方向也不盡相同,除了疾劍門外,以身為劍的鑄劍門,講求浩然正氣的浩然門,強調劍鋒無匹的鋒刃門……”


    劉鬆婉對劍道獨特的理解讓在座的人都陷入了沉思,不得不承認,此女在劍道之上還是有獨到的天賦的,就連神皇也輕輕點頭,顯然也是認同了劉鬆婉的大道理解。


    劉希臉上的得意之色無法遮掩,自己的女兒算是給劍宗長臉了,倒是那魔族的小子,從鬆婉剛開口的時候就眉頭緊皺,估計是對劍道的理解不夠深刻,從頭到尾都沒有聽懂吧……


    “以上這些,就是我想說的全部內容了。”因為參加過幾次宗門的大型論劍,劉鬆婉自己私下也和同門派的弟子甚至是不同門派弟子也有過私下論劍的經曆,下意識地,劉鬆婉詢問道,“這位道友……你有什麽疑問嗎?”


    劉希笑著搖搖頭,鬆婉還是太謙遜了,這個小子純粹就是為了恢複傷勢才提出論劍的,他能有什麽問題?該說不說,自從落狼山之後,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關心過女兒的劍道修煉,今天論劍才發現,自己女兒在劍道上走得越來越遠了……


    “其實有一點我不太明白,”王磐眉頭緊皺,輕聲問道,“你說了半天,說的是劍道嗎?”


    座位上不少人笑出了聲音,黃昏王哈哈大笑,魅王的嘴角也流轉一絲美豔驚人的弧度。這小子雖然實力強大,但可惜和劍道基本無緣,劉鬆婉的論述十分清晰,即便這些沒有修煉劍道的人,都大體弄明白了她的意思。


    隻有神皇和魔皇微微一愣。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的劍道是將求疾……”劉鬆婉有些憤怒了,在論劍的過程中,她發現了少年正在恢複傷勢,也明白了他不是真心想要論劍,可他現在這麽說話,完全就是打了她的臉!


    “但那應該是疾速之道,而不應該是劍道吧?”


    全場,瞬間鴉雀無聲,前一秒還在嘲笑王磐的強者們沉默了,他們看著平台中央的少年,心中無比震撼!


    “從你一張嘴,我就感覺很奇怪,明明說是劍道,卻偏偏一兩句話就轉到了疾速之道上。”


    “那是因為,我在劍道之中,發現了疾速之道……”劉鬆婉不知道為什麽迴答地有些慌亂。


    “可是,劍道和疾速之道,本身是兩種東西吧?”王磐將雙手托起,施展出了霸道之力,“這是我的道,裏麵蘊含了力量與威壓,但它並不是力之道,也不是威壓之道,而是霸道……但從你剛剛的語言描述中,你的道實際上是疾速之道,並沒有體現劍道。”


    “不是的,我的道是劍道,我就是用劍刺傷了你……”


    “如果把它換成其他的同品階的兵刃,你也能傷害我……速度,跟使用的兵器無關。”


    “還有你說的劍宗的門派,什麽鑄劍門,浩然門……我也是肉身修煉者,我感覺這鑄劍門和肉身一道極為接近,而浩然門難道不是書生的浩然正氣之道嗎?怎麽在你口中,都變成了劍道……”


    “不……你在狡辯!”豆大的汗珠從劉鬆婉的額頭淌下,平日裏在劍宗的論劍中,劉鬆婉從未落過下風,每次都能將對方反駁得啞口無言,但在今天,麵對少年不算步步緊逼的提問,劉鬆婉卻感覺無比的慌亂。


    “老實說,我感覺你的道,好像走偏了……”


    “如果世間的劍道都是如此……那我猜,劍道之上,應該還沒有大道之主吧……”


    劉鬆婉臉色慘白,竟然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上,她捂著胸口,一副無比痛苦的模樣,與此同時所有人仿佛都聽見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劉鬆婉的劍心,竟然在王磐一聲聲的質問中,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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